“……”
犹如当头棒喝,我木立在原地,整个人已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思绪就像一团被人弄得乱七八糟的线团,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只要找到线头,后面所有的疙瘩所有的疑团都会顺势而解。
解语是我的姐姐,我是项王的女儿……我经历过那场血腥屠杀,虽然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婴儿,但刺激在大脑中形成,便会成为梦魇,一旦受到类似的刺激,当初的记忆便会在脑内回放出来。龙玢两次在那片树林里杀人的时候,我都出现了幻觉,原来,竟是这样的……
红莲教逼死了龙玢的母亲,龙玢势必将红莲教赶尽杀绝,解语高悬城楼,曝尸十日……
这,这会是那个总是一脸坏笑的阳光大男孩做出来的事吗?
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起来,夜色之下,那个我曾珍视他胜过自己生命的男人,双臂背后,傲然凝立,是那么理直气壮,那么咄咄逼人。
“皇上……你太残忍了……为什么要把它说出来……”
这是赵同在呜咽。
“这件事都是你一手造成,现在你居然指责朕残忍……当初,究竟是谁自告奋勇去剿灭乱党,又是谁提议曝尸十日,震慑余孽的。若不是你急于重拾朕对你的信任,你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呵,如今见到朝中怨声载道,你害怕了,便将污水全泼在朕的头上……真是枉作小人。”龙玢的声音淡漠冷冽,所有的质问与感叹,全部用了陈述的语气,不加任何感情se彩,就像一尊行尸走肉,没有暴戾,没有悲痛,没有了做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反应。
赵同仍然在呜咽,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人在无言以对的时候,多半是因为被对方点中了要害。我想,这次,赵同也不例外。
呵,他口口声声说什么替先帝讨回公道,却是为了替自己开脱。是他杀了解语,是他将解语曝尸十日……他明知解语已死,还要骗我去找少卿问清杀害我母亲的真凶,原来只是想同我一道找出一个可以控制龙玢的秘密,从而以求自保……
蝼蚁尚且偷生,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一点也不惊讶。当初和林秀一样对太子忠心耿耿的庞德,不是一样背叛了么。可他为什么要利用我?……他曾经护我送慧娘出逃,还曾经护我送齐王出逃,他明明待我如挚友,是那种可以以性命相交付的挚友,为何到头来,我却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皇上……娘娘……”赵同后悔不迭,痛哭不止,“罪臣没有想到,罪臣这次捅出了这么大的漏子……倘若罪臣一早知道皇上不让纳兰少卿讲出的真相是这样,罪臣就算死也不会让娘娘知道的啊……对不起娘娘……”说罢,他突然拔出佩刀,横刀于颈,随即无声倒地,已是自刎身亡。
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的伤口涌了出来,几乎在一瞬间,在他的身下已积成了一滩血泊,他就这样静静卧在自己的血液里,当曾经的满腔热血已变成利欲熏心,或许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脱。
“皇上!”
赵同拔刀的那一瞬间,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侍卫们齐齐冲了出来,纷纷拔刀相向,见到结果竟是这样,在场之人全然愣住。龙玢沉默良久,终是说道:“将赵同好生厚葬。”
“是!”众侍卫齐齐应着,人影在我眼前立即忙碌起来,不一会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我知道,他们没有走远,他们就匿在暗处,随时保护着皇帝的安全。
龙玢向我张开双臂,说:“来。”
“不……”我拒绝了。
他的胳膊僵直在半空,依然做着想要拥抱我的姿势:“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声音在颤抖。
“是赵同做的,你刚才都听到了。”他答得很是坦然。
“但却是你同意的……”我的喉咙里一阵哽咽。
他缓缓放下双臂,深深叹了口气,道:“解语是项王之女,她必须得死。”
“那我呢?我也是项王的女儿……我是不是也一样必须得死?”我一步一步走向他,抬起头,望着他的眼,想让泪水重新回到眼眶里,可只一眨眼,一股温热的液体便顺着我的脸颊飞快地滑落下来,滴在嘴角上,滚到胸膛,又坠到地上。
他顿了顿,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回去?……回哪儿去?我们,还回得去吗?”我的泪噙在眼眶里,涨得难受,就算他看不到我流泪,我依然不肯在他面前落泪。
他一脸森然,双眸里烁着阴鸷,闷喝一声道:“来人,送皇后回宫!”
“是!”方才那些隐去的侍卫远远应着,齐齐现出真身,向着我一步步逼近。
“恭请娘娘回宫!”
这哪里是恭请,这分明是押送。
我昂然提步,向着坤宁宫而去。到了宫里才发现,宫人们都已起来了,诚惶诚恐地跪成一排,大气不敢出。
龙玢跟着迈进来,众人立即齐呼“皇上吉祥”。龙玢阴沉着脸喝道:“若再叫朕发现你们敷衍塞责,轻则杖刑,重则砍头!听明白了吗?!”
“奴才听明白了!”
“都下去吧!”他长袖一挥,众宫人慌忙低头退下。
诗文诗书经过我身边时,偷偷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竟让我不能判断她们究竟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抱怨我……深宫之中,敌友瞬息万变,赵同,才利用完我,转眼又因为愧疚而饮刀自尽;容黛,恨我入骨,百般陷害,却在最后一刻道出了真相;然而慧娘,这个一直爱我护我的慧娘,让我视之为亲人的慧娘,面对龙玢的从容赴死,却是那么冷漠,为了她的弟弟,她竟宁愿我失去我最爱的男人;而我最爱的这个男人,转眼之间,却成了嗜血成性的暴君……
对于她们的偷望,我还以漠然视之。
原谅我,诗文诗书,我已不知道,在这世间,我还能再相信谁……
当殿门被人轻轻掩上,龙玢出其不意一把擒住我,不容分说吻住了我的唇。
“你说我会杀你吗?!嗯?!”他使劲咬住我的唇瓣,刺痛传来,一股咸腥涌入口中,那是我的血。
“放开我……”我使劲挣扎着,胡乱地挥舞着拳头,双手却被他一把捏住。还没等我站稳脚跟,他已压上身来,将我压倒了在案几之上,只听到一阵喧嚣,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洒了一地。
我被他压得动弹不得,衣裙尽褪,**被他强行分开,他正撕扯着自己的袍子,眼看就要让他得逞。我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他怔住了。准确地说,他是被我的哭声吓住了。他一定不明白,为何他明明是要来爱我的,却招来我如此强烈的抵触。
他永远都只会认为行房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他的感情,似乎只会建立在肉体关系上。“一日夫妻百日恩”这句话,多半是男人总结出来的。我不知道别的女人是否同我一样,我只是知道,男女之间的肌肤之亲,原是最美好最温馨的时刻,在这样的心情之下,我不可能接受他的爱。
他迟疑着,终是松开了手。
一得释放,我立即扑到床上,扯了被子将自己遮了个严严实实。在火墙的包围下,房间里温暖如春,可我却觉得仿佛跌进了冰窖,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望向我所在的方向,满目悲戚。
“容歌……”他整理好衣衫,哀哀叹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已了结,朝廷之内已然安定,后宫之内唯你独尊,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
“因为事情还没有了结。”我抹着泪,昂然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知道解语是我姐姐后杀的她,还是杀完她后才知道她是我姐姐的?”
他凄怆地仰起头,反问我:“这有区别吗?”
“告诉我……”我一字一句,直说得咬牙切齿。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一早就知道向解语是我的姐姐了,对吗。你恨她,也恨我……你昨夜那样对我,就是因为我是项王的女儿……”说出这个真相,我再也忍不住失声恸哭。
他循声而来,坐在床边,抬手在半空中摸索了一会儿,碰到了我的肩,我却躲开了。他却不肯罢手,当他刚一触到了我的脸颊,便立即将我一把捉住,紧紧拥进了怀中:“我已经道过歉了……”
“那不一样……”我奋力推开他,“我那时只是以为你为着母亲的去世,悲愤无处可发;但我现在才明白,你是在用那种方式惩罚我~~!”
当我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刻变成了报复、宣泄与侮辱的手段,我和他,还有什么可言?
“不会再那样了……”他无力地想要拉住我,却扑了个空。他满是无奈地摇着头,喃喃着说:“容歌,以后我不会再那样对你……我保证……”
“你如何保证啊……”我终于哭了出来:“挂在城墙上的那个,是我的姐姐~~!”
“可她从来没有拿你当过妹妹!”他的声音,犹如冰冻了千年的寒冰锥,刺得人心已碎,却了然无痕。那头白发在夜色中散发着一层深幽的寒光,仿佛他就是一个冰封了千年的妖孽突然得到释放,满眼满脸,都冷若冰霜,“你永远都想不到,她都对你做过些什么!”
悲愤充斥了他的心房,他的双手已紧握成拳,腮边高高鼓起,苍白的面容下,竟爆出道道青筋,在幽蓝的月光下看来,格外狰狞。
“她都对我做了些什么?……”我的心倏然紧绷,难道还有我所不知道的内情吗?他究竟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
他沉沉叹了口气,说:“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骗我!”我愤怒地握紧了拳头,突然恍然大悟,“你这么说,无非是替自己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让你能心安理得地杀掉解语,到头来反而说,这是她罪有应得!”
“她本就罪有应得!”龙玢定然道:“红莲教为祸十余年,不除不能平民心!就算赵同不提,就算我不替我母亲报仇,我也一样会杀了她!如今那些教众已做鸟兽散,之前集结起来的百万人马一夜之间逃得无影无踪!难道你定要朝廷再和红莲教真刀真枪地打上一仗吗?!你想过没有,到时候,死得人会更多!”
我怔住了。
我不懂治国,不懂平乱,我只是知道,解语已是奄奄一息,她就凭着她对我的信任,凭着她要替她的孩子报仇的信念挺到了现在,可好不容易捉到少卿了,她却化成了一缕香魂……就算她不是我的姐姐,就算她小的时候出于嫉妒用烧红的蔷薇发簪在我背上留下了这枚蔷薇印记,她的遭遇,也不足已落得如此下场!她落到这般境地,只因为她是项王的女儿……
但我无法驳斥他。在大局与牺牲面前,我永远都无法做出选择。
“是啊……”我哽咽着,惨笑着道,“当初先帝也是以这样的理由来诛杀我全家的……我居然还为了保住他的儿子拼死相搏……真是可笑之极……荒唐透顶……”
龙玢在我耳畔哀叹:“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容歌,忘掉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好吗……我们……”他试探着再次吻我。
我却依然倔强地躲开了。
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睛红红的,亮晶晶的泪珠在他眼睛里滚动,似乎在强抑自己的情感,但很快的,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薄唇微微颤抖着,千言万语终是换成了一声艰难的抽吸。
“好吧,你既不愿意,我也不会再勉强你。”他站起身来,向着大门走去。当他的脚踢到了门板上,这才摸索着打开门,略略回头对我说:“我会等你。等你回心转意也好,等你原谅我也罢,就算这辈子等不到,下辈子,我依然等你。”
我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如果我只是容歌,他只是王丰,我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春日去郊游,夏天就上大宅的屋顶上去看星星,秋天去骑马,冬日里携手赏灯,比神仙都快活啊……可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么多的“如果”。他是皇帝,我是叛臣之女,我与他,根本就是水火两极。
“把解语放下来~~!”我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道,“把她放下来,我就原谅你~~!”
他顿了顿,没有回答我,径自走了出去。
他是不会在这件事上向我低头的。这是原则,他的原则,是他母亲教他的,作为帝王,永不低头。
龙玢,如果你连这点要求都不能做到,我们之间,就真的全完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我含着眼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好像有人在抚我的脸。
“容歌……”朦胧之中,我看到了龙玢的脸。他的样子看起来温柔极了,就像之前百般疼爱过那般宠溺,“解语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原谅我,好吗。”
“好……”
我睁眼一瞧,眼前却空无一人。原来,竟是一场梦。
泪水顿时弥漫了双眼。
晨曦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子,光线在屋内弥散开来,屋子慢慢亮了起来。
雕花拱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忙碌的脚步声。我撑起身子瞧了瞧,诗文诗书正在替我准备朝服。绛色的裙褂,金色的凤冠,红艳艳的映入眼帘,却像鲜血一样刺痛着我的心。见我醒来,诗文急忙道:“呀,娘娘醒了!正好,娘娘快起来,要上朝了!”
“上朝?”我不解地揉了揉眼睛,我现在脸肿眼肿的,怎么上朝啊,再说,又不是册封大典,我上个什么朝啊?
诗文催促道:“娘娘快收拾吧!皇上说了,从今天开始,娘娘每日都要随皇上上朝呢。”
我无法,问她们也是问不出个子丑寅卯的,等我到了金銮殿,再问不迟。
我换上皇后的朝服,顶着重重的凤冠,坐着轿子向金銮殿而去。朝臣们还未出现,只有龙玢一人端坐在龙椅之上。
我站在大殿中央,仰望着这片明黄,生气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龙玢漠然动了动唇,那话就好像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要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你。”
“呵,你看得到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双目失明完全是因为我,而我现在,却这样伤他,“我……”
我张口结舌,懊恼不已,却碍于面子问题不肯向他低头。
他从胸腔里发出一声闷哼,说:“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看不到。上来吧,该上朝了。你不入坐,朝臣们都不敢进来。”
我只好一步一步踏上高台,坐在了他身边低一处的凤椅上。
一名内侍扯开嗓子大喊道:“上朝~~!”
朝臣们依次走了进来。远远看过去,都是熟面孔。当初逼我说出先帝遗诏的人,除了纳兰禛,几乎一个不少。我暗自悲哀,对他来说,老婆终究没有老妈重要,害死老婆的这帮人活得比谁都滋润,害死老妈的人,却要斩草除根……
我的思绪犹如天马行空,万马奔腾,对他们所议之事充耳不闻,突然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一下子将我这匹快要跑得脱缰的马给拉了回来。我不觉一怔,聚起精神来想听听他们在说我什么。
这些朝臣好像是故意说给我听的,用的词句比起之前的那些话来,已算非常的浅显易懂了。我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已是气得七窍生烟。
他们居然指责皇帝不该对我专宠!什么我不过是番邦女子,论品行学识,都不及中原女子贤淑大方,就算我面容酷似前皇后,作为皇帝也该广播雨露,恩泽后宫。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皇上至今一无所出,愧对列祖列宗,更愧对国家社稷。
龙玢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到最后,已是变得铁青。但人家说得是事实,他也无从辩驳,只能硬着头皮一撑到底。开始时他只用“知道了”三个字应付了事,可后来那些朝臣们越说越激动,非要他明确表态,恨不能明日就举行选秀女入宫,大后天就能生出个皇子就好。
龙玢被他们左右夹攻,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觉得这一回,朝臣们根本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如果我不原谅他,他又不肯扩充后宫,他没地“播种”,又何来子嗣。到头来,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龙玢,你太过份了!居然用这种手段逼我就范!”我突然停下脚步,从着他的背影厉声怒喝。
他停下脚步,转身道:“我没有。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他们上朝要说些什么。”
“你还想骗我?!不是你指使的,他们敢这么大胆子同你这样说话吗?!”我指着他的鼻子一顿臭骂——反正他也看不到。
他气坏了,呼呼喘着粗气,恨恨地道:“我明儿就去罢了他们的官!”说着,一甩袖子,愤然离去。
“皇上……!娘娘,你真的误会皇上了!”李总管慌慌张张对我扔下一句话,匆忙追了过去。
误会?……误会又怎么样!误会就能把我的姐姐挂在城墙曝尸十日吗?!
一想到解语,我的泪不禁又淌了出来。
不知是在龙玢那里受了气,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李总管破天荒主动来找我了。他说,这些朝臣就是这样专横跋扈,什么事他们都要管,为达目的,就算挨板子罢官都在所不惜。先帝生性软弱,被他们缠得痛苦不堪;龙玢手段辣些,尚能控制局面,可他们一转眼就找到了他的小辫子,并且死抓不放,弄成这样,他也没有办法。他希望我能多体谅皇上,不要再为了一点小事和皇上闹别扭了。
我算听出来了,李总管并不知道我是项王之女的事。唯一知道的赵同已经死了。我也明白,为什么赵同会死了。这件事一旦泄露出去,有这群朝臣在,龙玢肯定是保不住我的。就算装样子,我也要装作和龙玢依然恩爱,才能暂且堵住攸攸之口。至于孩子,那可真得只能靠老天爷保佑了!
之前明明深爱,却要装不爱,现在明明伤害,却要装恩爱……真是个混乱的世界!唉,我的人生观彻底毁掉了……
第二天照常上朝,当着我的面,依然有些不知死活的朝臣为着皇嗣的问题喋喋不休。这次龙玢没有再回避,二话不说将所有提到这件事的朝官们当廷打板子,学名称之为廷杖。看着这些老头和半老头们一个个屁股开花,我心中却是说不出来的滋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这样的血腥,我的反应不再是眩晕,而是想吐。
见我面色蜡黄,李总管急忙拢到龙玢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龙玢立即宣布退朝,可没想到,居然有人喊了一嗓子:“不准退朝!”
龙玢怔住了,我也怔住了。说出这话的,正是内阁首辅叶大人。他朗声道:“天朝自开国以来,就没有当朝皇帝不立储君的做法。如今皇上没有子嗣,虽然皇上正值盛年,但君无嗣,民心难定。只要皇上立下诏书,册封齐王嫡长子为皇太子,将来皇上诞下皇儿,再改立不迟。否则民心难稳,社稷难安。”
龙玢冷冷道:“什么民心难稳,朕看是你们心里难稳吧!你们看到朕这满头白发,以为朕活不了多久了?嗯?还是你们在嘲笑朕生不出儿子?!”
叶大人却不慌不忙地道:“生不出儿子,不是皇后娘娘的原因,就是皇上的原因,皇上只要扩充后宫,便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的话得到了广泛的赞同,尤其是那些踮着脚想把女儿送进宫来过把国丈瘾的老头们,更是唯唯诺诺,只有齐王龙琦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混帐!”龙玢再好的性子,也抵不住这样的挖苦,更何况他现在的性子如此暴戾。他沉着嗓子怒喝道:“你们是想逼宫吗?!”
见皇帝真发火了,还用了“逼宫”这么严重的罪名,叶大人也不敢再造次了。
龙琦站出来建议此事择日再议,方才打了个圆场,遣散了众臣。
待群臣离开,龙琦追上来对龙玢道:“皇上,今日之事,臣弟一无所知!”
“朕知道。”龙玢眯缝着眼,并不多言。
龙琦等了半晌没等到他的新指示,只好告辞。
看来事情是真严重了。
我该怎么办?屈服吗?还是……硬撑到底?
是夜,龙玢来了。他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用布包得平平整整,神秘兮兮的样子。
喝退了宫人,我接过来一瞧,竟是解语的牌位!
“她已经入土为安了。你可以放心了。这个牌位,我走了以后,你就把它烧了吧。”他说。
我的泪终是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我不知道,如果我现在向他妥协,算不算背叛我的姐姐。
可他现在的处境如此艰难,我不帮他,就没有人能帮得到他了……
我定了定神,应了一声,含着泪刚解开绦带,他却说:“那我走了。”
“玢?……”
他听到了我的呼唤,可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这是怎么意思?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曾经对他说,就算他骗我,也要骗我一辈子……可他现在,就不想再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