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肃回去之后,把郑萧的话,告诉了孝珩。然后木纳着一张脸,像是小孩子吵架后的嘴脸。
他只有十五岁,俊美的容颜上,仍覆着稚气未脱,也有着天真的想法。
他没有办法,像郑萧一样,自小就能把自己保护在坚固的冰山之下,即便有人用最锋利的刀刃,也只不能伤及自己分毫。
他握起来的手,也没有办法像郑萧一样,那么有力。
但是,他也在用柔和的方式在保护自己。
而在这一天,还是被人践踏了尊严。
冷月遥遥挂在天上,高傲得谁也碰及不到,却在每一个夜晚,洒下最冰冷的光辉。而今晚的月亮格**冷,它像是能透过窗子,侵透任何一个人的心。
只是那些人感受不到,因为他的心炽热,炽热到让人觉得愤怒。只有高肃,他的心在初夏的季节,有了冬季的寒冷。
他独自伫立在大殿上,周围有众多双眼睛,用他无比厌恶的目光凝视着他。高洋在上俯视而望,嘴边的笑,也是那么让人作呕。
身畔萦绕的空气,像是凝结住的冰,可是在他的心里在冰凉过后,却燃起了最炽热的火焰。
就在听到高洋说出的那句:“长恭,你来扮女人怎么样?”
他的尊严,就像是被扔进冬季里的雪堆里,被人践踏得肮脏不堪,最后化为血水。在干燥的空气里,又凝结成雪,再次反复的被弄脏,践踏,最后毁掉。
他紧握着双拳,用力得爆出筋条,干净的眸子里,露出了锋利的杀气。白净的脸上,被遮上一层厚厚的乌气,完美的掩盖了他俊容。
大多数的人,还在用玩味着目光,游走在他全身上下。
甚至子鸢看到了,有人的眸子里透出了恶心的情感,却没有人注意到高肃的俊容上,透着一股子杀气,除了子鸢。她觉得这些人,是否真的正常?像是就算把一个人在他们面前撕碎,再喂给他们吃掉,他们也只是笑着,甚至颇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子鸢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太恐怖。
她看了眼高肃单薄的身体,被裹在宽大的锦袍之下,侧脸呈现着完美的轮廓,牙齿紧咬住嘴唇,努力遏制着怒气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他,子鸢身体就不自觉的动了起来,在她恢复了意识之后,才发现,自己来到高肃身边。
所有的目光,包括长恭,皆转移至自己的身上。
她瞬间觉得,自己就是关在笼子的小动物,不仅任人宰割,而且还任人观赏。那些眸子里闪过的轨迹游离在他们的身上,像一只巨大的手肆意的揉虐着他们。
子鸢心里隐隐的后悔着,可是在她的脚迈出的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她迎上了高肃匪夷所思的目光,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所有复杂的心思,像千万条丝线纠缠得解不开。她张了张嘴,“我…我…”一个我字,支吾了半天,下面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子鸢在心里咒骂起来,“走都走过来,还怕这一哆嗦?”手里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疼痛顺着肌肤转至全身,让她重新清醒过来。
她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她的嗓子还有些痛,因此她的声音尽显沙哑和低沉,就如男子一般。她拱手道:“皇上,臣斗胆,请求替他来扮。有很多人都说臣与刺史的相貌皆上佳,可臣认为臣之貌绝在他之上,所以才斗胆,请皇上成全。”如此一说,便让旁人以为,她是为与高肃争其谁相貌最佳而来。
高肃眯起眼,却挡不住惊诧的目光,他怎么也没想,是她来为自己解围。只是,这样一来,她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本身就是女子,若是被看出什么,那她该自处?
高肃身形微有一动,子鸢就知他心中所想,小声说。“我自有办法,你就站在那里看着就行了。”
他几乎不可置信,身子却不自主的僵在原地。
直到子鸢被宫婢带着去了偏殿,她以免被发现,就将宫婢全都请了出去。她不曾卸下束胸的白布,反而缠得更紧,又叫禄容找来几块棉絮,塞于胸前,将其垫起。
在她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皆是瞪圆了眼睛,看着那些人,子鸢甚至相信他们也许会把眼珠子瞪出来。
高洋双眸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忽然起身,走向子鸢,内侍们急忙上前搀扶,他却一手甩开。徐徐走到子鸢面前,他手指抬起子鸢的下巴。
“果然,可倾国城之色。”他眼眸迷离,似是有些痴迷,可子鸢先下恨不得,手里有一把刀,让他能血洒大殿。可是她不能,历史不能变,自己又是历史中不安定的一粒沙,谁也不知道,最后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皇上,外表皆是假象,请勿痴迷其中。”
高洋并没有被她一言点醒,而是继续靠近.道:“可朕怎么看得如此的真?”他近子鸢退,知道他会如此,子鸢便从怀中掏出棉絮,摊于手掌。“皇上总该相信了吧。”
高洋目光下移,见她胸膛一挺一平,也开始动摇。此时高殷出言为子鸢解围.“父皇,少傅虽扮相极似妇人,却举手头足间仍是有男子气概。”高洋这才恍然,大笑着回到宝座之上,高呼。“少傅果然是貌若美妇,来人,赏。”
事情终于就这样,荒谬的结束了。
子鸢回来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找了一个干净的草叶浓郁的地方躺下。柔软的碎草,带着清新的泥土味和一片湿潮,在子鸢身下带给她一阵的清凉。
她抬起胳膊,看到被自己掐过留下的印记,红红得烙在白皙纤弱的肌肤上。她觉得自己还是挺恨得,起码对于自己来说是这样的。
又想起,酒宴上的自己,她很想现在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本来就不是心理素质好的一个人,小时候不要站上舞台,就算是被几个人围着看,自己都会脸红得好比夕阳西下。只是,在她长大以后,学会了以冷漠掩盖她羞涩的内心,可以说她的一切不紧张,都是她伪装起来的紧张。
可是在酒宴上的举动,怎么想都让她想一头撞死。
而就在子鸢躬起身子,以一种想要往土里钻的冲动时,杨冼的声音忽然的响在身后。“你……没事吧?”
子鸢知道他其实想问的是:你没病吧。
她回头,看到了杨冼的脸上,没有了轻浮的笑容,换而言之的是愁容满面,亦或者可以说是憔悴苍白。
酒宴上,他没有出现。前两天,他被两个女人惹得烦躁,几天都没入宫,听到有酒宴也毅然决然的诰病不肯前去。
子鸢转过头,用发着幽幽暗光的眸子,看着他。“我在挖洞。”
他仰起眉梢,蹲下身,用鼻尖蹭在脸上,吸了一下。说着。“喝多了吧?”
子鸢斜了斜眼,侧过身子坐下,慵懒着口气说。“没有。”
杨冼冷然一笑,“脸都红了,还没喝多?”
子鸢拍拍他的肩,笑嘻嘻得说“我说没有就…没有。”她的话才说到一半,听到有急急得脚步靠近。
杨冼和子鸢一个回头,一个抬头,看到的是同一张面孔。
“你怎么在这?快走吧,我没心思跟你比剑。”杨冼看到高肃,第一次没有激动的反应,这样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是一惊。
子鸢随后一笑,摸了摸他的额,故装作酒气熏然道:“是你喝多了吧?你见他竟然这么平静。”她又自顾自的拍拍他的肩。
高肃蹙了眉,道:“我不是来找你的。”话音落,他扯起子鸢说:“我有话跟你说。”
可子鸢根本站不住,杨冼看着高肃冰着一张面孔,也不想招惹他,劝说着:“她醉了,估计你也问不出什么。待明日再说吧。”
高肃却不听,他强行得将子鸢扛在肩上,带进了房间。
杨冼没有阻拦,只是冷眼的看着门被关上了,就走了。
子鸢被高肃狠狠的扔在床上,“我知道你没醉。”
子鸢抬眸,迷茫的瞳仁重归了清晰,可是嘴角却笑不起来。“那有怎样?醉不醉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么?”
高肃开始靠近她,“为什么帮我?”
“没有为什么,一时冲动而已。”子鸢一样把持着冷静,纵使在她眼前的是一个让女人都嫉妒的面孔,她也做不出,所谓扑倒的举动。
可是,在她矜持自若的时候,高肃却自己扑到子鸢身上,柔软的薄唇落在了子鸢的唇上。
带着温柔的气息,在一瞬间沉醉了她,让她忘记了惊吓,忘记了惊慌失措,甚至忘记了曾经忧伤留下的痕迹。
“这是你想要的吧?”高肃的眼里闪过恶意的光芒,在他的俊容上凝成邪魅的笑。他伸出手,去解子鸢的衣带。
子鸢被他的动作唬住了,错乱之下,她一脚踹开了高肃。一句话也没说,就往外跑。
高肃被撂在床上,虚目远视,他整个人松懈的躺在床上,瞳仁被蒙上一层道不清的气团,他的呼吸是如此沉重而绵长。
他没有表情的坐了起来,本想就这样回去,却看到子鸢又跑了回来,夕阳一样红的脸颊,大口喘着粗气,支在门口。
还没等她来得及出声,高肃抢先冷笑着说:“怎么后悔了。”
之后的事,连高肃都觉得有点不置信。子鸢也吻了高肃,继而甩了一巴掌给他,喊着:“还给你了。”
在子鸢子再次跑出去的时候,她不忘留下一句。“就算所有女人都想对你有想法,我郑子鸢也不会对你有任何想法,你听好了,永远不会!”
高肃坐在床上,手抚慰着自己的脸颊,子鸢那一下甩的并不重,只是有一瞬的疼痛罢了。
只是为什么呢,自己却又一丝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