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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只若当初(一)
    孝瑜死后的一年里,所有的悲哀都埋没在沉默里,在他们的面容以及心上都压抑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那是比自己受到威胁还要真实的痛感。

    子鸢没有见过孝瑜,但是,却知道延宗对他最为敬畏。孝瑜对他很严厉,由于延宗从小被高洋惯坏了性子,他害怕有一天延宗会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他不得不对他痛下狠手。

    但在孝珩后来曾说过,每次孝瑜对延宗严加管教的时候,他总是在夜里偷偷的潜入延宗的房间,去看看他是否安好,有时候会因为自己下手太狠而流下了泪。

    他也总是问孝珩,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对,会不会有一天自己的弟弟反而把自己当做仇人?

    孝珩在风掠过树叶而发出窸窣的声响时,他看到了孝瑜满眼的伤感望着最广阔的地方,那种夹杂着无奈的悲情,就像是忽来得雨水落满了他们一身,冰冷的水气从头顶一直渗透他们的心里。

    孝珩低头说。“他会懂的。”

    “我却但愿他不要懂,我不希望他单纯的想法有一天会被这里的一切,被完全的浑浊了。”

    “如果可以我也这么希望。”

    孝瑜最后走的时候,是被宫里的内侍请走的,他看着自己大哥的身影,在风花摇曳的地方逐渐淡漠,他甚至有一种恐惧。

    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曾无数次被这样的背影护在身后,纵使他们只相差两岁,但孝珩自小就身子单薄,似是很容易就会受伤。加上他们幼年失去了父亲的庇佑,当时的延宗还未懂事,高肃和孝琬也只是七八岁的孩子。所有的风雨都被他这个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少年,挡在身前。

    孝瑜那种坚决地背影,就像是一面不可摧残的高墙一样,保护着他们。但是,孝珩却最害怕看到他的背影。因为,他每次看到的只有完好无缺的脊背,却不知道他迎着波涛的面容上是如何的沧桑,甚至是,他忍痛流下了泪,自己都无从知晓。

    到最后,在孝珩真正听到消息,他几乎有几近崩溃的感觉,就像是站风雪的尽头,凛冽的风像刀刃般划过他的肌肤,撕裂着他平和的情绪,他迎着风流下得泪变成了冰一样的坚硬。

    延宗虽然曾怕过孝瑜,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恨过,至少他也曾经在大哥的怀里成长,纵使他眼睛里总是严厉的看着自己,但他却能感受到在那其中隐隐散发出的温柔。

    再后来的日子里,延宗很多次都梦到过孝瑜,他没有像以往那样严厉,而是面容柔和,语气温柔的叫着延宗的名字。在梦里,延宗几次试图去抱他,却在他将要靠近的时候,孝瑜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弥漫雾气的远方,只剩下他温柔的笑容。然后,延宗的眼泪被撕裂的痛牵引着流下来,他伸出手却抓不到任何,“哥,别走,我再也不胡闹,我再也不去捉弄别人,再也不做一个让你伤心的事。我错了,真的错了,但是求你留下来……”

    延宗在流着眼泪醒来的时候,他看到高肃坐在他面前,安静的面容上流淌着一条无尽的泪河。

    恢弘的城墙上被秋叶落满了悲伤,高湛站在那里,任风吹脏了他的脸。

    这个时候,一个黑袍少年走到他的身后,长袖里藏着利刃只露出一点刃尖,他把利刃抵在高湛的腰间,贴近他说。“为什么要杀他?”

    高湛茫然的回过头,看着在漆黑得夜里,只露出一双骇人尖锐的眸子,像是穿行在险峻的山林间的野兽,瞬间就能撕毁一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杀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的不信任我,我更不知道为什么多所有人都在骗我。”黑衣少年看着他的眼里弥漫着散不去的浓雾,一番话里并没有自称‘朕’,一时也不明白他所说的何意。

    在彼此都沉默的一段时间后,黑衣少年又开口道。“你不是有人告诉你,河南王帮你筹谋杀掉杨愔,以及这些年帮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你,得到自己想拥有的财富和权力?让后总有一天他也会想你们的父亲那样,把你当做傀儡一样的使用?”

    高湛抬起头,眼睛里透露出惊诧而疑虑的情绪,“你怎么会知道。”

    “真是愚蠢。”黑衣少年眯了眯眼睛,高孝瑜在刚出生的时候,就离开了父亲的身边,那时,他的父亲也只是十六岁的少年,自己也只是半大的孩子,王妃更是只有十三岁,无奈之下,就把他送往了刚生下弟弟高湛的母亲那里。两个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有时甚至可同枕而眠,可时至今日,谁有能想到会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