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在漫天肆意的释放下终于停歇了,但是屋子里依旧凝结着潮湿的水气,放在桌子上的画也被阴潮的空气打湿,画里面的少年像是被悲伤浸透了一样的凄凉。
孝珩坐在桌子前,他的脸上是一片的潮湿,眼睛里模糊得视线一直盯着桌子上高孝瑜的画像,表情是和画像上的人一样的悲伤。
听雨站在他的旁边,脸上是同样悲伤而沉默的表情。
孝琬的死,就像一阵风忽然得就卷起了所有的绝望与愤怒。孝珩在知道音讯的时候,他手里握着画,愤恨的望着窗外,他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察觉到一丝得不妥。
“哥,对不起,我没能挽回你,却连弟弟也保护不了。”孝珩望着画上的孝瑜,默然得流着眼泪。
听雨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把话很好的收起来,然后,她为孝珩把眼泪擦净。“你一天没睡了,休息一下吧,如果眼睛坏了,那可怎么办?”听雨看着孝珩发红发肿的眼睛,心痛不已。
这个时候,孝珩抬起头,浑浊着愤怒与悲伤的双眼,望着听雨沉默的脸庞。他惨淡的笑了一下,然后,他紧紧得抱住了听雨的腰,把脸埋在听雨的胸前,他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听雨听到他的声音颓废的在空气里颤动,悲伤的情绪仍在无限得蔓延。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轻揉腻着孝珩没有梳理而蓬松的头发,却没有回答。
“去睡一会吧,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子鸢清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高肃已经不在自己的身边,她伸手摸了摸旁边的地方,还存有一丝他的余温气息,但是,挂在床榻旁边的地方,他的衣袍依旧空荡的挂在那里,只是他的披风不见了。
子鸢的心思总是很敏锐,也同样说明她是一个很敏感的人。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忽然的发生了,以至于高肃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出去了。
她坐起身子,披上了自己的披风,又把高肃的衣袍拿在手里。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每当她闭上眼,就会梦见高肃躺在血泊里的场景,她总是陷入深深的恐慌,就算是看到他在萧风里离去的背影,她都会感到莫名的悲伤,仿佛他只要一消失,就再也回不来了。
子鸢把混有高肃干净味道的衣袍抱在胸前,迈着慌乱的步子打开了房门,冷风趁虚而入的卷起了她的披风。而就在风吹来的地方,她看到高肃洁白的仿佛走在尘世而不沾一丝灰尘的身影,在树影交错下格外的纯粹。他轻妙的披风,飘渺在风里,就犹如莲花的花瓣飞扬在风里那样的精致而轻盈。
但是,同时,子鸢也看到他绝美的容颜在冷风里被覆上了一层的灰暗的忧伤,红肿得眼睛下面,凝固着泪水晶莹的痕迹。
高肃从远处逐渐走近,他步伐缓慢而悲伤。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子鸢时,眼睛里飘忽的悲伤颜色忽然得模糊起来,他走到子鸢的身前,紧紧的抱着她。
子鸢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冰冷的面颊上潮湿的水气,一滴一滴地浸透自己的肩膀。高肃浑身散发的幽怨和悲伤,像潮水一样漫过了他们的身体。
子鸢忽然心里一紧,他仿佛受伤孩子的眸子,让自己的心脏被尖刺深深的扎了进去,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拍在高肃的脊背,沉闷的说。“发生什么事了。”
高肃没有回答,只是,子鸢还是听到了耳边轻微而忧伤的叹息声。高肃低下头,望着子鸢初醒而微红的脸颊,眼睛里自己的倒影是那样悲伤而幽暗。
他安静得笑了笑,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的僵硬,他说。“你怎么出来了?”然后他握着子鸢的手,发现她手里拿着自己的衣袍,而她的身上却只是穿着睡袍和披风,他又把子鸢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心疼的暖着。
子鸢却抬起头,眼神坚毅地对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不要瞒着我。”
高肃望着她,笑容在瞬间也化为乌有,悲伤的表情又渐渐地浮现了出来。“三哥……死了。”沙哑的声音在浑浊的空气里飘向远方,但是冰冷的寒气,却月凝越重。
子鸢没想到事情会变得那么得突然,前天还曾见过面得人,今天却忽然得离去了。这种感觉就仿佛被弥漫温暖气息的空气,瞬间被冷风抽走,空荡的内心里只剩下凄冷的悲伤。
子鸢沉默在风里,因为她不知道该些什么才能安慰到高肃。而高肃显然察觉到了子鸢的心思,他摇摇头,又抱住了子鸢,说。“你不用说别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子鸢靠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他褪去稚嫩而转变成成熟气息的味道,忽然觉得心里疼痛得快有无法忍耐。她的脸在高肃的胸膛里埋得更深了,就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地时间,他动了动身子,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子鸢问他。“怎么了?”
“我们去一趟安德王府。”
在安德王府的门前,两匹骏马潇洒得飞驰得停在了这里,而刚从门口里出来的高延宗,愤怒的火焰还聚在眼睛里,他看着桀骜的骏马上,下来的两个人,披风在风里纠缠得如水花一样轻盈。
他忽然走到两个人的身前,说。“哥,你们怎么来了。”
高肃拉着他的手,说。“那你这是要去哪里?”
延宗低下头,悲伤被愤怒掩盖的脸,被隐藏在一片阴影下,他说。“哥,你不要拦着我,我知道一定又是和士开那个小人陷害得三哥,这一次我一定要杀了他。”延宗阴狠的声音,在逐渐温暖起来的空气里,却更加冰冷。
“如果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你去。我已经失去两个哥哥了,你是我的弟弟,难道你想让我连你都失去么?”高肃抓着他的手,又紧了紧。
延宗感到手腕的吃痛,也同样感受到,高肃眼睛里坚韧不放手的决意。“可是,哥,你难道能够忍受,我们的两个哥哥都受同一个人所迫害,而无动于衷么?”
高肃低头不语,但是,手里仍是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松。
子鸢这个时候,走到他们的中间,对延宗说。“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和士开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冲动,不知你,你的家人,你所有的族人都有可能被牵连,难道这是你愿意看到的么?”
延宗望了子鸢,又抬头望了高肃,他紧握着剑的手,忽然的软了,他底下头,坚毅深邃的眸子忽然暗淡下去,他沉稳的说。“哥,你可以放手了。”
从那天过后,所有人的脸上都像是集聚着大片阴沉的乌云,就算是时间能够驱散,却也永远的落下了痕迹。
子鸢已经感觉到时间,在奔涌的潮河中越来越远,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一切的发生。
她再次找到了褚沆,经过几年的间隔,当她在看到这张犹如一潭清水那样深邃而沉寂的面孔的时候,子鸢看到他英俊清晰的轮廓上,隐约有了沧桑的细纹。狭长的眼睛里似是没有任何光泽,却依旧锋利如刀刃。
褚沆在看到子鸢的时候,也大吃一惊,但是,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压着声音说。“是你?”
“你能认出我?”
“恩,我要忘了我是医者,眼睛是比任何人都要锐利的。”
在子鸢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得想起那张沉默而无言的脸庞,他的眼睛虽然没有太多的光芒,但是他总是能察觉到旁人最易忽略的东西。
“你来找我,可还是为了毒药的事?”
子鸢点点头,褚沆看着她,眼睛里的执着历经几年的沉淀,仍是一点都没有消退。他沉出一口气,说。“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已经不想再说了。”
“难道这真的是不可能的么?”
“毒药要有千万种,解药自然要因毒而已,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毒药的时候,如果乱用药,更加是雪上加霜。”
子鸢这个时候几乎已经感到绝望了。忽然,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一个熟悉而沉闷的声音就从不远的地方响了起来。“并不是没有任何的余地。”
听到这个声音,子鸢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她回过头,就看到张亦言沉默的映不出任何倒影的眸子。“你怎么回来这里。”
“这倒是我想问的。”张亦言说。
褚沆看着张亦言走进来,脚步轻盈没有任何得犹豫,他就说。“看来你的脚是没有问题了。”
张亦言对着褚沆深深做礼,说。“多谢师父的关心,徒儿没事了。”
“他是你的徒弟?”子鸢吃惊道。
褚沆点点头称是。
子鸢望着张亦言,忽然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情绪,她问张亦言,说。“你的腿怎么了?”
“没什么,小伤而已。”
“那你刚才说的还有余地,是什么意思。”
张亦言沉默的眼睛忽然弯了一下,他说。“解药虽然我们做不到,但是,我们可以用别的办法,不是么?”
子鸢望着他,漆黑的眼睛似是任何光泽都透不近,但子鸢却在他这样的眸子看到了什么,在瞬间也绽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