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握紧手机,“这次的画展,妈刚刚说,全家人都要去,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很高兴的样子,我实在不忍扫她的兴,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所以……”
我还没说完,那边的苏辰生就很快速地截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了。我会去的。既是公众活动,想必也会有记者在场,这些分寸问题,我自然也会注意。无论我和你有私底下有什么问题,在我们正式离婚的消息发布出去之前,不会让记者看出异常。”
我点点头,“那就好。”
沉默。
短暂的沉默令我心慌,于是开口,“昨晚……”
“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挂了。”
随即他便冷冷地挂断了电话。
我闭了眼。
最终,还是和他走到这一步。
我和他,提“离婚”二字,有多少次了?
相互之间,我们以各种语调说过这两个字。愤怒的,鄙夷的,咬牙切齿的,冷漠的,伤心欲绝的……
但是,从没有用过这样平淡没有一丝感情波折的语调。
就好像是说“你好”这样如同对待陌生人般客气的语调。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种语调,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它代表着一个人某种程度的心死!
心死了,所以才漠然,所以才平静。
那语调里,隐藏着的,是一片荒凉的荒漠。已寸草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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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风在楼下看到我时,很有些意外。
我看到他那双好看的眉挑了挑,“苏太太,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坐在台阶上的我抬起脸来朝他笑,“我在等你,林先生。”
看到他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我站起身来,“实际上,是有些事情想要和林先生你谈谈。”
朝楼上看了一眼,笑,“欢迎我上去坐坐吗?”
林晓风脸上浮现出温和,“自然没问题。”
20楼3号,林晓风用钥匙开了门,按亮灯,“请进。”
我走了进去。
他的这套公寓是另一种套型,我一边走一边看,装修比较简洁,家具也都很简单。
他将我迎入到客厅里,示意我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问我,“喝点什么吗?”
“不了。”我摇摇头。
他于是自己盛了杯热水,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家里的环境很简单,大约苏太太也觉得没什么可看的?”
我微笑,“虽然陈设简单,但是给人的感觉很简洁大气,况且,林先生是才搬到这个小区不久吧?看起来家具都是很新的样子……”
我注意到林晓风端着杯子的手指有微微一凝。
“嗯。”他点点头,“苏太太眼力真好,我是一个多月前才搬过来的。”
“这么巧?”我很惊讶,“我和我先生,也才搬过来两个月。”
林晓风将那白瓷杯递到唇边,薄薄的瓷压了他嘴唇的一个区域,露出某种弧线来。他喝了一口水之后,才应我那句话,“那是很巧了。”
微笑着起身把杯子放回桌上,又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他的姿势依旧非常得优雅,“苏太太今天主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个涉及林先生私人情况的问题,但是对我很重要,林先生可以为我解答吗?”
“哦?”他笑笑,“苏太太先说是什么问题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看他的眼,“我只是想知道,林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搬到这里。”
“还有为什么?”林晓风露出牙齿笑,“那可真不是什么大问题了。只不过这里的风景很好,环境也很宁静,我想着住在这里可能会很舒适,于是就搬过来了。”
“哦。是这样。”我垂眸,“我还以为,是有人对林先生说了什么话……”
我看到林晓风的脚尖似乎是颤了一下,但他嘴上却是说的,“是啊,要不是售楼小姐对我吹嘘的那番话,我大约不会跑到这里来,和苏太太成为邻居的吧……”
我抬头看他的眼睛,他迎视我。
室内骤然沉默下来。
“苏太太……”他突然开口,“刚才那一瞬间,似乎有隐隐的记忆浮现,你的眼睛很熟悉……”
“当然熟悉了,我们是高中同学嘛。好了,我也该走了。”
我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盛华瞳。”这次他没叫我苏太太。
我凝了脚步,转过头去看他。
他就插着口袋,站在客厅中央远远地看着玄关里的我,脸上一直挂着的那种笑没有了,“对着你说谎的时候,我只觉心底里有隐隐的不安。很是烦躁。所以我觉得我必须要告诉你,刚才我说谎了,突然搬到这里,并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个女人对我说了一番话。她告诉我,我曾经很爱你。对于她的这番话我一直将信将疑,很想弄清她说的是否是真的。于是,我搬到了这里,为的就是和你彼邻而居。我想要好好地近距离地观察你,看看你。当然,你住在这里的事,也是那个女人告诉我的。我不止一次远远地看着你,我看着你跑到药店,看着你神思游离地在江边游荡,每多看你一眼,我就觉得你愈加熟悉,每多看你一眼,就更引起了我对那失去的记忆的好奇。到底,那个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心中的疑问一天比一天强烈,但是我依然想不起任何的事。所以,我昨天主动和你说了话。我想,当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也许,会想起点什么的。但是当我近距离看你的时候,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我的那颗心,像是被热水灌入一般地温柔,看着你在江边抽烟,一根又一根,我都止不住得心痛,站在你面前很想将你轻轻搂入到怀中。虽然我对你依然没有任何的记忆,但是盛华瞳,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和我之间一直就不简单,那么,你能不能亲口告诉我,我和你之间,到底是否如那个女人所说的,我曾经深爱过你?”
有个女人告诉林晓风,他曾经很爱我……
有个女人告诉林晓风,我和苏辰生如今住在南城国际……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果然的,我的猜想果真没有问题,是有人在故意地,往我和辰生之间布陷阱……
许优……
这一招太狠了,她是看准了我和辰生之间的致命弱点,瞄准了目标一箭中的。
失去记忆的林晓风,便是被她利用的那枝箭……
看着我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眼神游离,林晓风一步步走了过来。
“告诉我吧,盛华瞳,你亲口告诉我,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抬起头来,于是,在满溢着深情的林晓风背后,我看到了许优那张微笑的脸。她势在必得地看着我,气焰嚣张。
我的目中现出明显的仇恨和愤怒。
林晓风似乎是被我目色所震慑到,脸上出现了惊怔。
而我已拉开大门跑了出去。
许优,许优,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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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我就在苏氏集团的大楼下等。
坐在帕萨特里看着一辆又一辆的各种型号的车陆续开到这楼下停车场停好。
天渐渐大亮了。
我耐心地等着。
终于看到苏辰生从车上走了下来,和他的秘书一起身影消失在苏氏集团的大楼里。我才开动帕萨特离开了那幢高楼。
径直地,往阳光小区开。
一边开一边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3幢23楼,直接按电梯上去。
走到1号的门口,咬牙按门铃。
看到是我许优微微一惊,她脸上有意外的表情。
我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她。
似乎是,才起床不久的样子,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也还没有认真地打理,不过脸是干净的,眉目是清晰的。人家许优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是素面,明明是很平常的家居服,明明是随意垂下来的头发,可眼眸一流转就可以给人一种精致美人的感觉。即使没有化妆却分明带给人一种妆后感。她仿佛总是戴有一张无形的面具,坚不可摧的样子。
即使是,她以这个样子出现在我面前,这个女人也可以做到,除了微微的吃惊便再无其他。
我冷笑,看向她微微凸起的小腹。
我不信,她就真的不怕。
见我看她的肚子,她脸终于微有变色,手撑在门口有些警惕。
“盛华瞳,专挑苏辰生不在的时候跑到这里来,你是想要做什么?”
我惊讶地看着她。
“不会吧?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不会还不知道我跑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的吧?”
她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手一扬便要将门狠狠关上。
我早有准备,从口袋里将一把钥匙掏了出来,一只手拿着伸过去,往她眼皮底下晃。
明晃晃的钥匙晃得她脸色更加难看,“你为什么会有?”
“还能为什么?你许优这么聪明,将我和苏辰生玩弄在股掌之中,怎么会想不到我这把钥匙从何而来?”我看她的脸,冷笑,“这里的钥匙,你认为除了苏辰生,还有谁能给我?”
很满意地看着她的身躯开始有了微微的颤抖。
一层层剥掉这个女人坚不可摧的面具真是令人像剥大白菜一样心情畅快,我一把推开发愣的她堂而皇之地往屋里走。
像参观博物馆一样地缓步游览着,客厅,书房,阳台……在卧室门口我转了身回到客厅里。
听到许优在身后阴沉地警告我,“你给我出去,盛华瞳,否则我会叫保安。”
我转过身去看她,“有没有搞错啊,许优,此处房产,如果我没有记错,是苏辰生和我结婚后购置的,所有者应该是我和苏辰生才对吧?住在这里的许优你,算是老几呢?不过是寄住在此地而已,却堂而皇之地要喊保安轰我这个房主出去,你有毛病吧?我都还没有轰你呢!”
许优在深呼吸。
我坐在沙发上摆了一个很舒适的姿势,关切地盯着她因激动而略显嫣红的脸,叹了一口气,“还记得上次吧,我便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怀到两个月,还是流产了,许优你可不要重蹈我的覆辙啊!看你肚子里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怀到四五个月左右,若是这时候掉了,不是更可惜?”
我的这番话说得她更为紧张,本能地便往后面缩。刚才开门时还有着的嚣张和气场,全部不见了。她只是很恐惧地盯着我。
再嚣张的小三,怀着孕见正室总是胆小的。
强悍如许优,原来也只能在电话里和我嚣张,然后在背后向我放冷箭。
小三,果然是属阴的。
我叹息,“还记得当初在星光第一次见你,你那么兴致勃勃地告诉了我一种对付小三的方法,不过呢,我总觉得,那种方法还是太费时费力了,不大现实。现在的社会嘛,要一切都追求效率化,比如,我现在就有一种更好的方法,你想不想知道?”
看我笑嘻嘻的盯着她,许优的脸上开始出现一层层的恐惧。
我不过只是站起身来,她却像是如临大敌一般迅速后退,还一手护着肚子。
我蹙眉,“有没有搞错?踢人肚子的事我才不会做,打人耳光的事我也不会做,当然,害别人流产的事,我就更不会做了。只是,我暂时也不会走。因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我也真的很有兴趣知道。”
我自顾地走到书房里,关上了门。
许优走到书房门口将门拍得砰砰响,“你到底要做什么?盛华瞳?”
我不应,看手机上的时间,正好。
立刻听到外面有声音响起,“有人吗?”
因为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把大门关上,所以等许优急步赶过去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自顾地走了进来。
我微微将书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刚才在这屋子里参观游荡的时候,我已经看清,书房正对着客厅。将书房的门开一条缝,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客厅里的情况。
我看到衣着高贵的陈曼涓挺着一张背站在客厅中间,还算温和的眼神从眼镜后面细细地打量着这屋里的陈设。
许优站在她的对面,一脸惊怔地看着她。
“你是?”
陈曼涓不紧不慢地回答她,“我是辰生的母亲。”
许优不愧是许优,片刻的惊怔后立刻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此时很可能比刚才在我面前时还要危险,于是垂下眼眸去,很主动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伯母好。”
声音柔弱,手足无措的样子。
本来就给人一种娇弱感。如今的的许优,簌簌发抖着,真的很容易让人禁不住心生怜爱。
我看见陈曼涓的眼神停留在了她的脸上。
“伯母,你坐吧。”许优在向陈曼涓示座,陈曼涓却似乎没听见,声都没应一个。
依然站在原地,一边用手扶着眼镜,一边慢慢地将眼神往许优身上移。
最后,停留在了许优微有凸出的肚子上。
“这是,辰生的孩子吗?”
许优咬唇,最终点了点头,“是……”
“多大了?”陈曼涓波澜不惊地。
“四个月。”
陈曼涓点点头,“这个孕段只能做引产了。”
许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抬头愕然地看着陈曼涓,“伯母,你说什么?”
陈曼涓很慈爱地笑,“我们苏家,不会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许优的脸立刻煞白,“伯母,怎么会是来历不明?这明明是辰生的孩子……”
“是啊,是辰生的孩子,不过,是你说的。”陈曼涓不紧不慢地,“放心吧,虽然这孩子有点来历不明,但是做引产,以及,之后你养身体的钱,还是我们苏家付。另外,你说个数目,只要不是太夸张,我们苏家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以后不再骚扰辰生。你们这类人,我也是见多了,不就是想要钱吗?说吧,你要多少?”
许优开始发抖了,“伯母,我和辰生在一起,不是钱的原因,我是真的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也是我自愿的,这个孩子,您凭什么怀疑他?他真的是辰生的孩子啊!”
“你又不是我们苏家的媳妇,凭什么你怀上个孩子,却硬要说是我们苏家的呢?”陈曼涓叹了口气,“年纪轻轻,正事不做,却专爱当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你们这种人啊,就应该被天打雷劈。嘴里说着真爱,却故意生下孩子。像你这种不给自己留后路的小三则更可怕。不过是,想要凭借孩子登堂入室,坐上正位,从而可以更加光明正大地蚕食我们苏家,做苏家真正的女主人啊?这些白日梦,伯母奉劝你,还是趁早不要做了。早些的,从这里搬出去,拿了钱,从此和辰生纠葛两清,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乖乖的,明天便去医院做引产,啊?”
许优咬牙,“伯母,起码我也是这个孩子的母亲,要不要他,也得我自己决定。”
陈曼涓一片慈爱的脸色寸寸冷了下来,“这么说,你是不愿流掉这孩子了?”
我看到许优闭了眼睛。“伯母,您不能逼我。我肚子里,也是一条小生命啊,他流着苏家的血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你的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