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林晓风呵呵笑,伸手摸我的头,“你是想太多了华瞳。真没关系的,一幅画而已,它能做什么?”
我逃离了他的抚摸。“可是对我来说,这幅画挂在这里,有一种阴魂不散的感觉,每天我看着它,便会想起和苏辰生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这对我是一种心理的煎熬,一种心灵的惩罚。”
看着我有些冷的面色,他叹出一口气来。
“好吧,华瞳,如果你真不喜欢,我会叫希尔太太把它撤走的。但是我不会烧掉,我会把它放在另一个地方。这样可以吗?”
“最好是烧掉它,我总觉其上有不祥的污点,随时可以像个噩梦一般地对着我伸出触角来张牙舞爪。”
林晓风蹙了眉,他看了我很久。
“你是不是联想力太丰富了,华瞳?到底在怕什么呢?难道在我林晓风的身边,还不能让你安下心来?你站立的地方,是孟佳瑞!这个地方,除了你我没人会知道的,它可以帮你抵御住一切侵害,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甚至任何一个噩梦到达这里来的,你完全可以把这个地方看成是一个人造净土。放心吧,华瞳,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阴霾不会存在,噩梦不会存在,你是快乐的,并会永远快乐下去……”
我微微闭了闭眼,稳定了心情。
是的,孟佳瑞,这个像童话一样的地方,属于我和林晓风两个人的,没有人会入侵到这里来,我应该乐观一点,把和苏辰生在一起时那段不快的记忆忘掉,忘掉他那天对我说着,我空了时那空洞绝望令人胆颤心惊的眼神,忘掉陈曼涓和苏震华的鄙夷和怨恨,还有,忘掉那个在阴暗处不停纠缠我的身影,恶魔一般的影子……
苏夜生……
我甩甩头,你滚吧,滚远点吧。
带着你一身令人厌恶的气息,滚到我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去……
他们不会来,这里只有我和林晓风,孟佳瑞,可以帮我抵御住一切侵袭,一切伤害……
“喵——”
脚边有什么东西急速地跑过,毛茸茸软绵绵的,吓了我一大跳。
低下头,便看见那只痴肥的小黑猫。
它跑到我的前面停下来,回过头睁着一对碧绿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我,嘴里发出喵喵的声音,似乎是在对我说话。
我记得它的名字,蹲下来,脸上浮上柔软的笑容,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抚摸它,唤它的名字,“孟家瑞”。
这次它并没有逃,乖乖蹲伏着被我摸,只是那双眼睛,依然警惕地看着我。
“它对你还不熟悉。”林晓风在我旁边蹲下来,“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很快它就会明白,你是这里的女主人,它会喜欢你的。”
看着他拿着一块动物零食往它嘴里送,我不由奇怪,“现在你不喂它巧克力了?”
“巧克力?”林晓风蹙眉,“干嘛喂它那种东西?那会要了它的命的。”
“可是你以前却对我说,一点点没问题,还说,巧克力这东西虽然致命,却也会令它非常快乐……”
“我这样说过吗?”林晓风摇摇头,“以前的我真不可理喻。”
我深思地看着他,神思游离。
林晓风拿五根手指在我眼前晃,“华瞳,想什么呢?不会在想苏辰生吧?”
“去。我只不过在想,你是不是失个忆连性格都变了?”
“有吗?”他笑嘻嘻地搂过我来,“不如你来检阅一下,然后再下结论。”
双手一推,便将我推倒在软软的地上。
天气真是奇怪,记得上午我和苏辰生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秋高气爽,艳阳高照的样子。不过只过了几个小时,外面温暖的太阳光就已经荡然无存,天气开始阴暗下来,厚厚的云层将天空密布,显出天色一片黯淡的黄,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孟佳瑞二楼的卧室很大,窗是落地的曲面玻璃窗,黯淡的光色便透过那玻璃窗斜照过来,映照在俯视着我的林晓风的脸上,显得他的脸,在光色中隐约有些模糊,只眼中那一片璀璨的深情,像是酒色般动人得令人眩晕。
“华瞳。”他的呼吸轻轻吹拂下来,我只觉心脏扑扑地跳。
“嫁给我。”手指顺着鼻梁游移到我的嘴唇,轻柔地覆盖下来。
恍惚中,我突然想起了两年前在绿源山庄的酒店套间,他也曾如此深情地凝视着我,如此轻柔地俯下嘴唇,而窗外,也是黯淡得有些偏黄的天色。
那时,我拒绝了他进一步的靠近,而今天,我终于可以……
在他的吻中我心隐隐发痛,我竟然说,“终于”……
苏辰生那黯淡而无一丝希望的眼神又在我心底清晰起来,像是特写一般,压得我喘不过气。
不过今天上午才与他离婚,转眼之间,我就要完全把他抛到脑后,和林晓风一起在这里享受我们两个人的欢乐。心中被沉沉的罪孽感压得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想要将嘴唇从林晓风的亲吻下抽离出来。
“我爱你,华瞳。”
林晓风深深吸气,接下来他突然放开了我,目色沉沉地落下来,“突然发现,我从未听到你亲口说过,你爱我。”
心口一跳。
两年前的绿源山庄,他逼我到门口,“我非得从你口中掏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闭了眼,深深地呼吸。
爱……
一个多么简单,却又多么复杂的字眼……
十五岁时,我多么有勇气,可以将这个字毫无掩饰地摆在所有人面前。而现在呢,我又是有多么得怯懦,怀揣着它,却像是怀揣着一笔不义之财,终日惶惶不安,一再猜疑一再犹豫。不是我不爱,而是,我丧失了不顾一切去爱的勇气吧……
怕伤害所有人,也怕伤害自己,以为无视这份爱就可以安稳度日,但是结果呢,结果,还不是一样……
再也不想如此了,就算这份爱是一枚深埋在我心底的炸药,我也再也不想怀揣着它惶惶终日了,要炸就炸吧,即使,粉身碎骨……
反正都已经是罪孽深重,那么,即使我如今再克制自己,也改变不了我与苏辰生之间惨不忍睹的结局。
我终于正视了林晓风的眼。
轻轻地伸出手去,将他额上垂下的一缕发拂开。
他看着我的眼眸,那么深邃,那么深情,那情意的温度,似乎正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在我的皮肤上滚动着,灼烧着。
将双手探上他的脸,第一次主动地亲吻了他的唇。
“我爱你。从十五岁的时候我爱上你,到现在,我依然爱着的。这份爱,已在我心底躺了太久,一天天压抑着,其实我真的不知道,对着你说出这个字,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很害怕,林晓风……”
他紧紧地拥抱我。
两颗心几乎是贴在一起,狂乱地鼓动着。
吻,深重地缠/绵。
他将手指插入到我的发间去,将呼吸深埋在我的颈脖里。
“我想要你,华瞳。”他迷/乱地亲吻我的嘴唇,噬咬。
疯狂的情/欲,如火一般地。我们迫切地想要爱,深爱,陷入在与对方仿如融为一体的错觉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胸中郁堵着无处宣泄的爱意,找到一个泄流的出口。
沸腾着的情意,无法平息,于是只有借情/欲表现出来。
我陷落在他带给我的温柔中,他的吻,他的指尖,一寸寸穿透我外衣的屏障,最终,到达我最为坦陈的赤/裸肌肤。
他用双臂轻轻地拥着我,挑/逗我,情/欲在体内一波波涌来,他的吻,带着灼热的爱意,划过我身上每一寸肌肤。
并没有问可不可以,允不允许,我甘愿把自己全身每一处地方都奉献给他,并心甘情愿接受他给予我的每一寸肌肤。
没有刻意地压抑,没有顾忌,张开嘴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喊出声来,我与他就像是两尾蛇,纠/缠在一起几乎都辨不明白天黑夜。
他冲击我,抚摸我,而我则将吻缠入到他的唇/舌之间,将手指深深掐入到他的背部。
整个天花板似乎都在旋转,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我依稀听到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清冷地响起。
转过头,便看到那只眼睛碧绿的小黑猫,懒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观察我们。
它的眼神令全身都是疲惫的我微有不快,于是扬了手,将一件衣服兜头扔了过去。
听到“喵”的一声,孟家瑞身姿迅疾地跳上了墙边的柜子,并没有让自己被我的那件衣服罩住。
然后它回过身来冷冰冰地看了我一眼。随即便跳下柜子消失。
心中有不快的感觉升起。
仿佛,我和林晓风刚才如此忘我的欢/爱,是被人从头到尾偷/窥了……
尽管,偷/窥的,只是一只猫而已。
但那只猫的眼神令我非常不快,我讨厌那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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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林晓风亲吻我,“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四处走走,放心这里很安全的,没有人会认识你我,周围也只是一些纯朴的农户。记者自然不会到这里来,虽然自从上次画展后他们应该很有兴趣探得你和我如今的近况,但是放心,这些骚扰,我会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就拦下来,绝对不会放任其中一个接近这与世隔绝的孟佳瑞。至始至终,它都会是干净的,快乐的,完美的。相信我?”
在我唇间留下一吻,然后他便出门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希尔太太。傍晚我会回来。”
走到一半他折回来,目光灼然地俯下头看我,“这种感觉,怎么这么像是金屋藏娇呢?不过你放心,华瞳,不久我就会娶你。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我说过的。”
这是,我住到孟佳瑞里的第七天了。
天气相当好,起了床去外面溜达一圈。
周围四处荒野,清晨的微风在树木丛中簌簌吹过,我迎着风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几天每天早晨我都早起,穿着宽松的运动衣在周围的乡间小路上慢跑。
疲累了就停下脚步慢慢地走。
周围是大片的农田,秋天的稻田,一望无际,风吹过便一波一波地矮下身来,天空蓝蓝地压下,看起来眼界足够地宽,很舒服。
有农妇农民在田里忙碌着,他们的对谈简单直接,笑也是很爽朗的笑。
站在乡间小路上,将一枚石子捻起来抛掉。心,似乎真的一点点平静下来。
没有阴霾了吧,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像阴影一样笼住我不放了吧?
苏夜生,应是,永远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只要他不出现,那么,我如今安宁的幸福,便可以永远持续下去,即使,心底里还有着对于苏辰生深深的罪孽感……
呵,辰生……
我看着左手腕上那道伤痕。
这是我曾为林晓风留下的伤痕,可是如今看着它,我却是想起了苏辰生。
因为,他向这道伤痕里注入了记忆。
就让我带着这道伤痕,一直到死吧。死前,我要遵循自己心的引导,爱自己所爱。那么死后,便由你来一道一道数清我身上的罪孽,然后对我进行惩罚吧。对不起辰生,即使要向你赎罪,我也自私地留在了死后……
回孟佳瑞,看到希尔太太依然很恭敬地站在门口,已伸手将门掀开一半。
正要进门的时候她突然说,“老太太来了。”
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老太太?
看我愣愣地盯着她,希尔太太又再次说道,“林少在这里修建孟佳瑞时,老太太就已经是知道的。”
我继续蹙眉,老太太这词这么陌生突兀,与孟佳瑞整个格格不入。
希尔太太于是低声,“老太太是林少的母亲。”
我这才回过神来,于是赶忙进了屋。
在走廊里脱下运动服,穿上希尔太太递过来的薄外套时,手脚竟有些紧张。
是“林晓风的母亲”,这几个字让我紧张了。
原来,林晓风,有母亲的吗?
凝了一下,我是在问什么啊?林晓风当然是有母亲了,不然他哪里来的……
只是,我以前似乎听他说过,他母亲在他高中的时候,曾被检查出肝硬化中期……
肝硬化,不是一个小病吧……
他母亲的身体,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不过,既然能跑到这远离城区的孟佳瑞来,想是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只是,为什么,他的母亲会突然到孟佳瑞?
林晓风之前不是告诉过我,孟佳瑞这个地方,只有他和我两个人知道的吗?
但是,希尔太太却说,林晓风在修建孟佳瑞时,他母亲就是已经知道的。
我蹙蹙眉,深吸几口气平息下心情。在希尔太太的带领下,走向一楼的客厅里去。
那面巨大的曲面玻璃墙前,我看到一个穿着非常普通的中年妇女坐在沙发上,她的坐姿非常端正,虽然穿着不见得多么高贵多么优雅,但是她的坐姿却分明给我一种很高贵,很优雅的感觉。
我走到她对面去,看到她向我抬起头来。
在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清她的脸,不由大惊失色!
因为,太过惊讶。所以,我想,当时我脸上的表情定然是很失礼的,我就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整个人整张脸都把惊讶展示得淋漓尽致。
等反应过来,已经迟了,看到她向我轻轻点头,“我是吓住你了?盛小姐?”
我很尴尬,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伯母便是……”
她再次点点头,“是的,我就是晓风的母亲。”
她脸上的温和让我稍稍安定下心来,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也向她点点头,“伯母好。”
“好?”她摇摇头,将手里握着的一杯茶放到桌面上。
“我知道我的面容有点吓人,不过是因为长期治疗的缘故,那些昂贵的药品,大把大把的钱垒得整整齐齐推出去,换回来小小的几粒药,好比钻石,不,比钻石还昂贵。只不过,吃下肚去,可以让我苛延残喘,垂死挣扎再多几天罢了,付出的代价,却是换回这样一副人见人怕的丑陋形貌。”
她叹气,“可悲啊……”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记得陈曼涓的样子,应是,和面前这个女人差不多的年纪吧,但是,这个女人,从面容上面来看,却比陈曼涓苍老了起码二十岁!她的脸上满满都是难看的斑点,和丑陋的深刻的皱纹,一条条纵横交错起来,嘴唇无色,面部凹凸。最让我刚才惊奇得说不出话来的,是她的头发,寥寥几根的头发,已经全白,头皮大部分裸/露。女人被病痛折磨到如此丑陋的地步,真的可以令人想要自杀,可是她却可以如此平淡地坐在我面前,连一顶帽子都不肯戴一戴以掩饰她光溜溜的头顶,毫不在意我的目光是否停留在她不堪的面貌上,甚至,还可以自我嘲笑。
我手足无措,只觉不安。
“伯母,”我说,“你的病,晓风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最好的医生替你医治的,这种情况,只是暂时……”
她抬起头看我,很温和地朝我笑,“盛小姐,谢谢你安慰我。但是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今天来找你,可能有点让你意外,其实,我只是来看看你而已,毕竟你是晓风一直想要娶的女人,我只是好奇罢了,你不要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