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进宫?水灵儿愣得一愣便急忙摆手道:“不要!仙姑,小的不要进宫!”
“就知道你胆怯。”楚善笑道,“明日是卫长公主的忌日。皇后要在建章宫做场法事,祭奠公主。我一人忙不过来,你来帮帮我。”
水灵儿天眼早开,能看到他人的命途,这让她在长安的方士、巫女中颇有些名气。但她从不愿出入豪门、宫禁巴结贵妇、妃嫔,为人施蛊下咒,只一心留在家中为街坊邻里布医施药,卜卜前程,问问姻缘,祈福求子。
楚善知道水灵儿的脾气,软语又道:“如今,宫里谁不知晓,皇后不受宠。伶俐的人都攀高枝去了,一听说是替皇后办事,能推的都推。我也是实在没法子才来找你。”
楚善如此一说,水灵儿果然心软,也就应承了下来。
建章宫是皇帝刘彻在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所建,为显示大汉的国威和富足,号称“度比未央”。
建章宫据说有“千门万户”。东有凤阙,高二十余丈;南有五十余丈高的神明台、井干楼。整个宫殿由众多建筑物组成,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规模宏大,装饰华丽。其北面还开凿了太液池,池中堆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山,象征东海仙山,足见皇帝刘彻求仙访道心切,一心要求长生不死。
以建章宫为核心,广长三百余里的上林苑中更建筑了许多宫苑。离宫别馆,连山跨谷,遥遥相望,气象万千。苑内养百兽,供皇帝春秋狩猎;植奇花异草、名贵树木,供皇帝观赏。上林苑中人工开凿了昆明池,池上有龙首船,是帝妃们游乐的场所。
秋天,风很冷,带着阴雨的讯息。
所有的人都白衣素服,无论宫人还是命妇,都梳着最简单的发髻,上面甚至不簪一支珠花。每个人都很忙碌,迈着细碎的步子,却都低眉敛息,不轻易发出哪怕一个轻微的声响。
整个世界清冷且悄无声息,只有祭炉里的火热烈地燃烧着。
“这么多年了,每年公主忌日皇后都特别上心。卫长公主可是皇帝和皇后最为疼爱的女儿,只是可惜了。”楚善手中忙碌着,压低了声音对水灵儿说道。
“听说是病故。”水灵儿无心地答。
“哎!这帝国的公主,金枝玉叶,谁承想,是个情种。”楚善也不禁要叹,“皇帝腰斩了驸马。公主思忆成狂,竟然一病不起,终至香消玉殒。可怜啊!”
腰斩?水灵儿打了个冷战。是什么样的罪过,竟让父亲对女儿至爱的男子如此残酷?
“皇后来了!”楚善用手肘碰了碰身边有些愣怔的水灵儿,附至耳边,悄然道,“好好看看!对女人而言,人世的极富极贵,大抵如此了。”
水灵儿不语,却是将头垂得更低。这样的女人,虽则富贵,却是比寻常之人有着更为诡谲的命途,不看为好。心念及此,便是悄然向后退去,隐至众人身后,随众人跪地施礼。
足足有一个时辰,皇后跪坐于冷风之中,纹丝不动,为爱女在天之灵虔诚祈祷。最后,皇后的贴身女官倚华上得前去,切切劝慰了一番,皇后这才起身,掩面而去。
看着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人离去的背影,水灵儿不禁喟然而叹。此时,她不过是个寻常的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怎样椎心蚀骨的一种痛?
“看到了吗?”出宫的路上,楚善切切地问。
“看什么?”水灵儿不解。
“皇后的面相。”
水灵儿茫然摇头道:“没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