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灵儿不多想,跨到屋檐下。“大叔有事就说吧。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呢。”
“真不记得我了?”
是有些眼熟,特别是那额头,红云略带青暗,这景象此生定是见过的。只是,红云正逐渐退去,灰暗之气悄然弥漫。此人最近必有一劫,不过,能逃的劫数在这扰攘世道里真算不得什么。
心不在这里,留下便是焦灼。“大叔,对不住,要是没有事,我可要先走了。”
汉子却突然长揖道:“在下朱安世,有幸十五年前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朱安世?十五年前?记起来了。虽然那时自己仅是个五六岁的孩童,但天赋异禀,记忆力也非常人可比。可此时,这个名字却还有别的,令人骇异的含义。
原来,这朱安世绝非凡人,在阳陵乃至咸阳一带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
朱家乃阳陵的大富之家,朱安世的父亲也颇有些人脉,更与当世江湖豪杰人物过从甚密。朱安世自幼玩劣,且从其父和一干密友身上耳濡目染,养成了骄横跋扈,但豪迈爽直、重信守诺的脾性。
朱安世的父亲死后,朱家家道中落。朱安世少了父亲的管束,更加任性妄为起来,竟和几个死党一起,干起了私铸钱币,盗掘墓葬,更兼劫夺富户的不法勾当,也因此颇积累了些资产。朱家又逐渐富甲一方。由于性格仗义耿介,朱安世更是交游遍天下。
其时,黄河水患多年,沿河百姓流离失所。每有灾民乞讨至阳陵,朱安世必慷慨周济。其中,若有意气相投者,他还不惜重金,纳为门客。因此,朱家在阳陵,乃至整个咸阳都极有势力和影响力。甚至诉讼至官府的官司,也时常有人前来相请,央他代为周旋调解。而当事之人,甚至办案的官员也往往会多给他几分薄面。
已是一方豪强,名望又高,朱安世却不知道收敛,依旧放任门客暗地里还做些劫夺富户之事。受害的大户之家联名告到官府,官府起初也是置之不理,可到后来,事情逐渐闹得大了……
此时,大汉天子刘彻已是垂暮之年,国家数十年征伐无度。繁重的徭役赋税,苛刻的刑法律令,加之连年自然灾害,以致民力屈,财力竭,因之以凶年,寇盗并起。到天汉二年,甚至形成了颇具规模的农民起义。起义以南阳、楚、齐及燕、赵之间地区最为剧烈,京城长安附近也时有发生。
皇帝派军队剿灭了农民起义,少数首领人物逃逸流窜各处。对这些人,寻常百姓之家自是躲着、避着。朱安世却不。他公然收留了几名朝廷的通缉犯,让其更名改姓,只说是家身清白的门客。
这样下去,可还了得?一旦被密探告知皇帝,自己治下竟有公然对抗朝廷之人,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于是,阳陵和咸阳的官吏将朱安世素日所为,一一上报。
龙颜震怒,当即下令抓捕。
可皇帝的圣旨还没到达阳陵,手眼通天、人脉极广的朱安世便已知悉自己是把天给捅破了,于是,解散了门客,隐匿了家财,逃命去也。
此时,水灵儿听闻这个名字,不禁大骇,颤声道:“朱安世?便是那个朝廷正通缉的朱安世?”难怪呢,他的额头红云渐退,阴云密布。难怪呢,红云略带青暗,走的绝非正道。他是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也是升斗小民眼中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侠士。
“朱大侠,我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在丞相府面对丞相夫人和阳石公主都能镇定安然的水灵儿此时却被吓到了,花容失色,提起衣裙便是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