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解禁了,丞相公孙贺的家中却依旧愁云密布。是夜,夫妻俩在内室讨论着儿子的事,自是忧心如焚。
“敬声可是我们的亲骨肉,能不救吗?”公孙夫人卫君孺抹着泪道。
“哪里是说不救!我只是说那巫女的话颇有道理。”公孙贺很是烦乱。
“我不管!敬声你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大不了豁出我这条老命去!”卫君孺咬牙切齿的。
“哎!”公孙贺不管,兀自叹道,“皇后、太子如今失宠,皇后家的人越是位高权重,越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动辄得咎。敬声的事,若是太明目张胆地打点、疏通,只怕落个包庇之罪。皇帝的脾气,都清楚,杀人、灭族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所以我说,那巫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那可如何是好?由着敬声去死?”
公孙贺喟然而叹,是真的无计可施了吗?
有家仆在屋外禀告,说有人求见。
“不见!谁也不见!”公孙贺问也不问来者是谁。
家仆却双手奉上个物件。一枚不起眼的玉珏而已。
公孙贺不耐烦地挥手,示意家仆退下,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过那枚玉珏,仔细看了又看,急忙向家仆吩咐:“快!快将那人带进来!”还不忘叮嘱一句,“记得侧门领入!”
卫君孺见状,甚为疑惑,“是何人,深夜来访?”
“夫人,一会儿便知。”公孙贺竟卖了个关子。
家仆将那人领进屋来,掩好房门,悄然退下。
来者衣了袭粗陋的緼袍;戴了顶竹笠,悬着轻纱,遮了脸颜;手中还握了柄竹杖。乍眼一看,仿佛贩夫走卒,走了很远的路,有风尘仆仆之感。只是足上着了双崭新的帛屐,没有丝毫的磨损。
来者放下手中的竹杖,取下挂着轻纱的竹笠,向丞相夫妇长揖作礼,口呼:“姨父!姨母!”
“伉儿!”公孙夫人卫君孺大惊,“为何这般打扮?”
“夫人!”公孙贺轻斥了一声。
“姨母不必惊慌,掩人耳目而已。”
来者竟是长平侯卫伉。卫伉乃已故大司马大将军卫青长子。
卫青与异母姐姐卫子夫一样,皆是皇帝刘彻的姐姐平阳公主府上的奴隶。然而,从奴隶到将军,小小骑奴用自己的军事天赋和能征善战向世人证明了万事皆有可能,英雄不问出生。
卫青不仅取得了汉廷对匈奴的首次胜利——龙城大捷,更在以后十年中,一次次率部深入大漠,大破匈奴军队。元朔二年收复河南地,置朔方郡;元朔五年、六年漠南之战,不仅歼灭匈奴右贤王部,击败单于主力、迫其远遁漠北,更彻底解除了匈奴对长安的直接威胁。
也就是在元朔五年,时任车骑将军的卫青率军出塞寻歼匈奴。是役,卫青军将匈奴右贤王军大营团团围困,俘获匈奴小王十余人、男女老幼一万五千余人、牲畜近百万头。这是汉廷在反击匈奴的战争中,取得的第一次大规模的胜利。
卫青大军凯旋,皇帝刘彻亲遣使者将“大将军”的印信送至军中,并将卫青三个尚且在襁褓中的儿子逐一封侯。
长子卫伉自是其中之一,当时受封宜春侯。数年之后,卫伉坐法失侯。及至卫青辞世后,卫亢嗣其父长平侯爵位。
此时,已然坐定的卫伉恭敬地向公孙夫妇问安:“小侄冶游在外,未知姨父、姨母是否安好?”
“如何好得了?”卫君孺不禁伤心垂泪。
“姨母是在为敬声之事烦忧?”卫伉道,“小侄此番乔装前来拜访,为的,也是敬声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