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所言极是!”卫伉笑曰,“也就是想到了这一层,小侄才连夜从咸阳赶了回来,希望能为姨父、姨母分忧,让敬声早脱囹圄。”
听到这里,卫君孺不觉喜上眉梢,“这么说,敬声有救了?”
“不错!”公孙贺信心满满,“我虽曾下令抓捕,各级官员也一直设法缉拿,但这朱安世竟然神通广大,一次又一次地逃脱。皇帝因此非常恼火。若我能亲自出马,严令督办,将这巨盗拿下,献给皇帝,应当能换敬声一命。”
“既然姨父已有了决断,小侄便告辞了。”卫伉起身辞行,依旧戴上竹笠,拿了竹杖,却是笑道,“以这番面目前来见姨父、姨母,实在失礼。只是……”
“诶!还是伉儿想得周全。如此甚好,免得被人看见,禀告皇帝,又留下祸端。”公孙贺对卫伉所为颇多赞许,也不挽留,只令家仆小心将他送出府去。
这厢,公孙夫人卫君孺却依旧将信将疑。
“终归只是个小小的盗贼,果真如此管用?”
公孙贺蹙眉深思,心道,若说这些所谓的侠客势力壮大会威胁刘家天下,就眼下的局势看,那是绝没有可能的。早些时候燕、赵之地的民变,与其说是义军,不如说是流寇。朝廷兵马一到,自然土崩瓦解。而皇帝之所以百般忌惮,不过是因为皇帝名义上虽然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实则却是对《商君书》中所说的“去强”、“弱民”之类的御民之术尤为推崇,行的实在是外儒内法之道。皇帝如今打击游侠势力,一如当年秦始皇杀豪俊之举,目的就是“去强”、“弱民”。试问,天下若尽皆柔顺驯服之民,还会有秦末的义军和满地的战火狼烟吗?
想到这里,公孙贺信心百倍,沉着地说道:“最要紧的是,如此行事,我们完全不用打点、疏通各方,落不下把柄。换敬声一命应当不在话下,而且,定不会应了那巫女之言,带累我公孙家旁的人。”
卫君孺闻言大喜,催促:“那你还不去办?”
公孙贺捻着美髯,深为自己的妙计得意。
天下事大都如此,每个自以为是的人都觉着自己选了条无比英明正确的路子,闷头走下去,撞上,才发现,原来是条死胡同。
朱安世仗着一身武艺,仗着人脉极广,交情遍天下,不肯听劝,偏要留在长安城逍遥自在。
公孙贺自以为权势熏天,可将天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肯听劝,偏要去救无可救药之人。
朱安世和公孙贺撞到了一起,注定是场你死我活。
丞相严厉督办,各级狱吏悉数出洞,朱安世竟然落网。
“我儿可是有救了!”公孙贺喜出望外。
得知事情经过,朱安世也不禁大笑:“公孙老贼想用我的命去换他儿子的命,我定叫他满门灭绝!”
就这样,两个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阳陵大盗朱安世与长安城中北阙甲第丞相公孙贺一家——结下了生死结。
一场血雨腥风,避无可避。
帝都长安,血腥之气渐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是夜,月黑风高,世界一片死寂,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上鬼鬼祟祟,走着几个黑衣人。
“大人,这里成吗?”领头的壮汉站下身来,闷声问道。
被唤作“大人”的人披着厚厚的斗篷,看不清眉目。左右看了看,斟酌一番,点头道:“就这里吧。”是个男子,声音却过于锐利阴冷。
几名黑衣人得令,埋头掘地,将一包东西埋入土中,又将地理得平整,夯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