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黄门侍郎苏文。便是前文所说,攀诬太子与宫**乱之人。
“随我来吧。”扔下冷冰冰的几个字,转身就走。
水灵儿无奈,只得随楚善跟上。心中却是百转千回,虽然认得不很清楚,却依稀记得去年卫长公主忌日,自己和楚善在建章宫中遇到过此人。水灵儿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在宫中兜兜转转,水灵儿已完全识不得脚下的路。走了一程,却看见许多隆准深目的胡人,说着听不懂的话,从旁经过。
“这都是些什么人?”水灵儿好奇地问楚善。
“胡巫。”楚善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大约是同行相轻,“是来协助查案的。”
水灵儿默然,想起了爹爹前日才对自己说的话。难怪皇后如此惴惴难安,原来事出有因。这些莫须有的巫蛊事件查来查去,到头来,只怕万箭齐发,全都指向皇后和太子。
许久,这才进得一处宫房。房内火烛明灭中坐了个身材高大的美髯公,敷粉,极白,穿的是禅衣,曲裾后垂。
竟是直指绣衣使者江充,皇帝当下最为宠信的胥吏。
说起江充,确是个传奇人物。
他本是刘姓封王刘彭祖所在封地,赵国邯郸的寻常市井人家,因妹妹做了赵王世子刘丹的姬妾,自己便摇身成了赵王倚重的门客。但江充是个天生喜欢抓人痛脚的人,常在赵王面前打世子刘丹的小报告,因此得罪了刘丹。刘丹大怒,杀了江充的父兄,却棋差一着,没有抓到江充。江充逃到长安,上书皇帝刘彻,将刘丹与亲姐姐以及父亲姬妾通奸,并且结交土豪劣绅欺压百姓之事通通揭发了出来。刘彻震怒,下令调查,竟以刘丹被剥夺世子身份告终。
此事撼动朝野,寻常百姓竟然告倒了封王世子。刘彻对江充更是青睐有加,觉得他不畏权贵,敢于直言,于是任命为直指绣衣使者,身穿绣衣,可持节发兵,更有诛杀违法朝廷命官的权力。
此时,江充冷眼看着眼前年轻的女子,厉声喝问:“皇帝最恨巫蛊害人。你一介卑微巫女为何出入宫廷?”
水灵儿一路上心中早就百转千回,想过了无数种可能,此时,很坦然地应道:“大人,小的虽有巫女之名,却从不用施咒下蛊之术,只是替人相面而已。”
“相面?那你说说看,适才,都给哪些人相了面?”江充不露声色,继续盘问。
“皇曾孙满月,皇后想替皇曾孙看看面相,以便驱灾除病。”
“那你看到了什么?”
“皇曾孙体弱,所以取名‘病已’。”
“那你应当也看到了皇后、太子的面相?”江充面露阴鸷之色。
“皇后、太子亦在席间,自然看到了。”水灵儿依旧安然作答。
“告诉我,在皇后、太子脸上,你又看到了什么?”是有些急不可耐了。
“未知江大人想知道些什么?”水灵儿故作茫然。
“听说你天眼早开,一眼便能识得凡人命途。还听说公孙家的事,你曾给过解法。”
“只可惜,他们不听小的所言,硬要想方设法去救不该救之人。以为另辟蹊径,抓个阳陵巨盗朱安世来替儿子赎罪便不算救人了。却哪里知晓,鬼神不可欺,弄巧成拙,终究还是应了劫。”
“这么说,你果真有些本事。告诉我,你在太子脸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水灵儿笑道:“天皇贵胄、帝王之相!还能是什么?”
江充脸色一沉,恶狠狠地说道:“少糊弄我!说实话,恕你无罪!”
“大人,小的的名声,楚仙姑最为清楚。对所相之人,是好是歹,小的从不敢有半句虚言,否则,这天眼如何保得住?”水灵儿信誓旦旦。
“果真如此?”江充有些迷惑了,蹙眉思忖。
“你胡说!”一旁的苏文却耐不住性子,“前几日才有相士看过,说太子脸上乌云蔽日,必有灾劫!”
“说得不错。”水灵儿依旧胸有成竹,“但依小的看,这灾劫当应在公孙家,也就是太子身边人身上。如今,灾劫已过。更何况,太子可是天子之子,什么样的灾劫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
苏文顿时哑口无言,换了一脸的沮丧。
“苏大人,最近可要当心火烛。”水灵儿不忘加上一句。
“火烛?”苏文好生疑惑。
“从面相上看,苏大人与火相克。若不当心,只怕命犯火德。”
“信口雌黄!”江充疾声制止,“丫头,谁让你胡言乱语的?莫非竟不知晓,火德星乃我大汉所属之星吗!”
“大人,请恕小的出言无状!”故作诚惶诚恐之态。
江充眉头紧锁,是欲言又止的模样,必是有话想问,却仍在迟疑。
“江大人生得一副好眉眼,额头红云映日,定然前途无量啊!”水灵儿啧啧赞叹,却又细看,蹙眉。
“如何?”江充忧惧,焦急地问。
“只是最近颇有些曲折。有些事,若明知不可而为,只怕折损运程。”
水灵儿说得头头是道,江充自然深信不疑。对这个巫女的本事,他早有耳闻,今日得见,谈吐大方得体、不惊不惧、不卑不亢,果然仙才不凡。
待楚善领着水灵儿离开了,苏文才焦躁地说:“莫非,皇后、太子真能时来运转?”
“我问你,那巫女来后,皇后是何表情?”江充不露声色。
“据小黄门来报,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江充拈须斟酌沉吟。
“太子可是天子之子!”水灵儿的话犹在耳畔。虽然皇后失宠,但太子毕竟是太子,是大汉江山理所应当的继承人。他与皇帝虽然难得见上一面,无法沟通,甚至有些嫌隙,却毕竟是父子,血浓于水。莫非,水灵儿所说的“不可为”之事,便应在太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