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重兵来袭,统领又是赫赫有名的贰师将军李广利,卫律数日以来,一直寝食难安。那日,汉军遣人前来侦察地形,他不惜重兵追击,务求全歼,却被突然赶至的汉军骑兵杀了个落花流水,为首之人更是勇悍异常,让他印象深刻。看来,这里的地形、军情,李广利必已了如指掌。此时,卫律不禁长叹。当初,只是因为在皇帝面前举荐自己之人牵扯进巫蛊事件,被皇帝斩首,不得已,这才投奔匈奴,只求避祸。如今,虽然富贵,却总是殚精竭虑。汉军营中,人才辈出,让人应接不暇。
突然,斥侯急马回报,说汉军出动,一队轻骑汹汹而来。
竟然派骑兵前来叫阵,兵锋相对,足见李广利求胜心切。
“有多少人?”卫律急问。
“不足千人。”
卫律疑惑,转瞬便释然。他对汉军十分了解。虽然武器装备精良,但相较于匈奴,汉军的战马一直短缺。特别是元狩四年,两国倾尽全力决战漠北之后,损失了十余万匹战马的汉军骑兵大伤元气。此役,汉廷重合侯马通领了骑兵四万从酒泉郡出塞,侧翼配合李广利大军。莫非,李广利麾下,骑兵数量有限?再一想,那李广利可不比当年的霍去病作风彪悍,行军布阵一贯小心谨慎,多半会选择保守应对,以寻战机的战法。今日只出动数百人,怕是前来试探虚实。
想到这里,卫律悍然下令:发兵二千迎战,务求全歼!
匈奴骑兵生于马上,长于马上,人马浑如一体,更善骑射,以彪悍凶猛著称。
汉军骑兵则装备精良。比之匈奴的木柄铁刀,冶炼和锻造技术都更为先进的西汉帝国军队配备了刀身约一米的环柄长铁刀。
环柄长铁刀单面开刃、厚脊,锋利坚硬,最宜马上砍杀、贴身肉搏。更兼铁制的强弓硬弩,汉军骑兵在草原上往往所向披靡。
石皓杀得性起,右手挥刀,势大力沉,劈和砍,简单但有效。战马上无镫,匈奴骑兵即便挡住了这千均之力的劈砍,也难免会跌落马下。汉军骑兵无惧马下拼杀,仗着马刀的优势。
匈奴兵虎啸着,一刀劈下。马刀上挺,用力一挡,震裂了虎口,鲜血如注。不管。左手“映日长虹”就势刺出,正中心脏。“嗤”的一声,白刃见红,血液喷射,溅了一脸。血是温的,带着微微的甜意。又一个匈奴逼近,横刀劈来。尚在滴血的“映日长虹”横向一扫,生生切断一只毛茸茸的猿臂。带着恨意的断手仍紧握着胡刀,从眼前斜飞而过。
沙场杀敌的时候,什么都不需要思考,只要记得,杀,是为了生。
敌众我寡,但石皓麾下的八百汉军气势如虹,自战马驰入匈奴骑阵的那一刻开始,便如入无人之境。
马踏匈奴,不仅仅是皇帝刘彻令人在英年早逝的骠骑将军霍去病陵前塑的石像,更象征着一个时代,血脉贲张,金戈铁马、所向披靡。
二千铁骑竟奈何不了八百轻骑。匈奴胆寒,开始向夫羊句山溃退。
石皓一马当先,挥军急追。匈奴骑兵但凡走得慢的,一刀命毙马下。
旌旗漫卷,敌营就在前方不远处。又有一队匈奴骑兵驰出营帐,加入战斗。
石皓急忙收缰勒马,朝着匈奴营帐大喊:“我大汉叛将卫律即在前方。贰师将军有令,杀卫律者,赏百金,晋爵三等;生擒卫律者,赏五百金,晋爵五等!”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汉军将士越战越勇,跃跃欲试,仿佛每一个人都有胆气要活捉堂堂匈奴丁灵王卫律。
卫律铁青着脸,气急败坏。汉军骑兵竟然如此凶悍凌厉、肆无忌惮。
“贰师大营那边情况如何?”
“大王,斥侯回报,前来挑战的仅此一队骑兵。整个贰师大军仍在大营中,不见任何兵马调动的迹象。”
卫律恼羞成怒。李广利也太小看自己了,区区八百轻骑便要取自己性命?他当他自己是当年的赵破奴,七百轻骑便能生擒楼兰王⒀?当五千匈奴铁骑是不堪一击的楼兰衰兵?
披挂停当,卫律提刀上马,要亲自全歼那群狂妄的汉军骑兵。
匈奴骑兵几乎倾巢出动。
石皓急忙挥刀高喊:“换刀再战!生擒汉贼卫律!”
军令已下,含着玄机。
混战之中,汉军将士战刀砍杀已钝,悄然换上备用的一把,却掉转马头,开始后撤。
只是且战且退,刻意黏着敌人,逐渐远离夫羊句山,去向前方开阔空地中。
卫律咬牙切齿,亲率大军,奋勇追击。终于,匈奴五千铁骑将八百汉军将士围了个水泄不通。
“何方小将,如此狂妄,还不报上名来!”卫律一马当先,冲着石皓怒声而喝。
“贰师将军帐下区区一轻骑小校石皓。杀个汉贼,吾辈足矣!”石皓傲然答曰。
卫律狂怒,嗷嗷大叫,挥刀而上。
石皓冷眼看着,将“映日长虹”换到了右手。长柄马刀杀伤力大,却不称手。他更爱剑的轻灵和优雅。
春天的戈壁,寒意仍浓,正是一派了无生意的昏黄,草未萌动、树未复苏,眼前皆是开阔空地,只右侧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山丘,孤零零的,格外萧索。
此时,这座山丘后却埋伏着千余汉军。手牵战马,人马皆蹲身而匿。战马还特意用黑布蒙眼,不让见光,以防嘶鸣。已经潜伏了整整一夜的汉军士兵没有丝毫的疲惫。一支奇兵,距战场不过一箭之遥,他们的出现必将决定整个战局。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将出去,杀个畅快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