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战争的残酷罪恶总是施加在其实最无辜的士卒和百姓身上。
毕竟装备精良、人强马壮，入侵的汉军逐渐占了上风。匈奴开始溃退。汉军一路掩杀。
石皓依旧勇猛无畏，胯下宝马健步如飞，左手握的马刀刀口已卷，刀身鲜血淋漓；右手上的“映日长虹”却依旧锋利，在夕阳下寒光闪闪。身旁，一身蛮力并忠心耿耿的大五护卫左右，更让他如虎添翼。此时，他瞅准了一个军官模样，正在前方飞马急走的匈奴，策马追了上去。有卫兵前来阻拦。左手钝刀挥舞，轻易便将其砍于马下。
飞马逼近。匈奴军官敏锐地感觉到了腾腾杀气，回身来看，却是寒光一闪，下意识举刀相挡，膂力惊人，将石皓势大力沉的劈砍挡了开去。
不是不堪一击的骑卒，而是劲敌。石皓催马抢身上前，横马挡住了匈奴军官的去路，矫健敏捷。他感觉紧张而刺激，浑身热血沸腾。鲜血和杀戮将人蜕变成兽。此刻，他不是石皓，不是满心牵念着所爱之人的人，没有渴求安宁与和平的灵魂。他只是一头嗜血的狼，一只敏锐猎杀的兽。
大头阔脸，饱满的额，鹰隼一般凶悍锋利的眼睛。匈奴军官没了去路，嗥叫着挥刀劈来。石皓腰身一沉，伏身躲过，手中“映日长虹”顺势刺出，正中敌人胸膛。因为身形变化，力道不足，刺得不深。匈奴军官左手奋力抓住了剑身。
力量相持之际，匈奴军官的又一名卫兵骑马挺进，挥刀就砍。石皓一愕，待要抽剑相挡，已然太晚。
正与敌人鏖战的大五看得分明，当即撤刀回身，不顾身后匈奴弯刀劈来，在背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口子。
就在匈奴卫兵的弯刀即将落到石皓身上的那一瞬，大五策马上前，飞身将那名匈奴扑倒在地。两人滚落一处，手中刀剑互斫，又是一场血肉模糊的贴身肉搏。
威胁既除，石皓冷然一笑，满脸的血污，让他看起来狰狞恶毒。大力抽剑。匈奴军官惨叫一声，猝然放手，已是满手鲜血。石皓不假思索，挥舞钝刀，手起刀落，匈奴军官瞬即命毙刀下。
血战一日。匈奴左贤王的二万骑兵伤亡惨重，全线溃败瓦解。
暮色沉沉，一片伏尸的沙场仍不宁静，伤兵未曾停息的痛苦呻吟充斥着荒莽天地。汉军兵卒正在打扫战场，救护伤者，为死者收敛尸身。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里黄沙，能够马革裹尸还，只怕，也是种幸福了。
石皓枯坐于水流潺缓的郅居水边，将满是鲜血的双手浸入依旧寒彻心骨的河水中。即便汪洋大海也洗不尽这满手血污。
“大五，让我看看你的伤。”他看着身旁拼死守护自己的人，心中百味杂陈。
“看什么看！不碍事！”大五憨憨地咧嘴笑着。
“大五，你想回家吗？”
大五一愣，又笑道：“石校尉，你知道我没有家的。家里人早死光了。”
“你想过吗，我们可能再也回不了家，回不了长安了。”他喃喃而语，其实是在对自己诉说。
大五依旧憨直耿介，根本未能领悟他话中之意，却放出豪言壮语：“回不了就不回！你要不嫌弃，我这辈子都跟着你！”
马蹄声近，护军大将张定国带着几名亲兵骑马而至。“知道你杀了谁吗？”张定国沧桑沉毅的脸上带着温厚的微笑，“是匈奴左大将军。小兄弟，恭喜！”说罢，御马而去。
石皓茫然地看着他，竟然没有丝毫喜悦。
李广利下令犒赏三军。
贰师大军营地一片欢腾。因为长途奔袭、疲惫不堪的汉军将士本来满腹牢骚，却因此战功成军心大振。烈酒下肚，人人摩拳擦掌，是有活捉单于，将匈奴人彻底赶出大漠牧野的雄心壮志。
将军帐中，张定国不停地夸赞石皓的勇悍。老将沉毅，对后起之秀的锐利锋芒自是艳羡不已。
自范夫人城以来，石皓第一次在李广利的脸上看到了轻松和喜悦。
“恭喜将军！此战功成，咱们便真的离班师不远了！”胡亚夫也一改往日刻薄冷硬的态度，情绪高涨，“将军此次北征，功劳不逊当年西征大宛（今中亚乌兹别克斯坦纳曼干市西北）！”
石皓知道胡亚夫所谓的西征大宛指的是汗血马战争。李广利因之成名。这场历时三年，两次远征，害十万汉家儿郎埋骨异乡的战争，其艰苦卓绝并不亚于一次次穿越大漠戈壁，北击匈奴。
太初元年（公元前１０４年），皇帝刘彻听闻大宛国有汗血宝马，俊逸雄壮、犹如天马。为得到大宛国的汗血宝马，他派出使节前往大宛，想用黄金二十万两和一匹金马交换。
汗血马毕竟是国宝，大宛人格外珍之、重之，君臣商议后断然拒绝。可汉使仗着自己乃天朝使节，竟然在大宛国的朝堂上破口大骂，并把带去的金马击碎，扬长而去。大宛王大怒，下令诛杀汉使，并夺取了使者所带的黄金和礼物。
刘彻闻讯暴怒，封李广利为贰师将军（传大宛人将汗血宝马藏在贰师城）。太初二年（公元前１０３年），李广利带数万汉军远征大宛，夺取宝马。
西征之路，万里迢迢。西征大军仓促地从帝都长安出发，一路向西、向北，渡过黄河，进入河西走廊，再向西，经武威、张掖、酒泉、敦煌，于玉门关出关，进入西域。而大宛尚在西域之西，隔着盐泽（新疆罗布泊）、塔克拉玛干沙漠，中间还有楼兰、车师、乌孙等西域诸国。因为南线千里荒无人烟，无草无水，所以，西征大军选择了北线，冒着随时会被匈奴铁骑骚扰袭击的危险，沿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北缘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