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周密的作战计划,甚至没有为西征疏通西域各国,沿途各国紧闭城门,刀箭相向,拒绝为这个庞大的不速之客提供饮水和粮食。汉军无奈,只得武力抢夺。可是,每个国家都城坚楼危,能够攻克,大军固然有了给养;久攻不下,也只能绕城而去。就这样,还未到传说中的大宛,西征大军一路战死、饿死、渴死、病死,不计其数。
万里大漠,艰难跋涉,西征大军好容易到了大宛地界,来到郁成城下。数万汉家儿郎仅剩下区区数千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残兵。此时攻城,结果可想而知。李广利无奈,只得带领数千残兵退回汉境,数千人于是折损剩下几百。
皇帝于宫廷中养尊处优,对沙漠、盐泽认识甚少,自然无法体谅前方将士境遇的惨酷。得知贰师大军狼狈退回,刘彻大怒,遣使驰驻边境,下令,谁人胆敢前进一步,立斩不赦。竟不许败军归家。李广利只得将残军驻扎敦煌郡。
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得到了皇帝许诺的庞大军队,再度西征。在轮台国遭遇抵御,李广利攻陷城池后下令屠城,血洗轮台。于是,西域诸国震慑胆寒。西征大军由此一路平安,要粮有粮,要水给水,最终抵达大宛,攻陷首都,诛杀大宛王,并夺得汗血宝马。
太初四年(公元前101年),李广利的贰师大军凯旋班师。西域诸国无不震惊、恐惧,大汉军威从此威慑整个西域。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泱泱大国,煌煌天语。于是,万邦来朝。
昨日,安息国王进贡一枚鸵鸟蛋;今日,黎轩国王又献上一个神奇的魔术师……刘彻一一笑纳,然后,酒池肉林,好好款待;黄金绸缎,重重赏赐;顺便带着各国使节东游大海,穿城过市,炫耀大汉的富庶繁华。就像一个暴发的乡绅土财,有宝显宝,倾举国之力,金装帝王颜面。帝国的权威在自己的手中无远弗届,刘彻遂成就千古一帝美名。
只是可怜两次西征大宛,十万汉家儿郎,万里黄沙、千里盐泽、流沙无数、草木不生,连把枯骨都带不回故园。
西征还有一个功绩,便是让皇帝的上林苑多了几匹俊美的天马,于林间沃野奔腾驰骋,以悦君心。
夜深千帐灯,汉军营帐在惨白的月光下安静却透着诡异。
血战一日,最好的犒赏便是美美地睡上一觉。军帐之内,鼾声如雷。熟睡之人总算可以从刀光剑影中抽身而出,享受片刻的安宁。梦中,心爱的姑娘嘴角那抹微笑是有无尽的凄凉和无奈,悲伤的眼中泪光闪闪。铁骨铮铮,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的心在梦中,哭了。
有人推摇着,在耳边低唤着。万般无奈,别过梦中的姑娘,于黑暗中张开沉重疲惫的双眼。却几乎是在同时,凭着武人的警敏,一跃而起,长剑赫然在手。
“石校尉!是我!”
黑暗中的声音低沉压抑,却很熟悉。石皓定睛细看,竟然是匈奴裔骑卒莫昆。“何事?”他应着,甚为茫然。
“石校尉,快起身,跟我来。有重要军情。”莫昆说得急促,不待石皓穿戴完毕已疾步出帐。
石皓穿好戎服,提了“映日长虹”紧随其后。剑不离身,未必是因为危险,只是习惯而已。
忠心的大五也跟了过来。莫昆恶声呵斥:“你来做甚?”
“自然是守护石校尉!”大五不甘示弱。
“是重要军情,你还没资格听!”莫昆毫不让步。
不待大五反驳,石皓急忙喝止:“自家军营中,无需护卫。你且守在帐内。”说罢,独自随莫昆而去。
穿越一顶顶军帐,直走到营帐的尽头,莫昆仍未有停步的迹象,反是越走越急。石皓心中疑惑,不便就问,只是跟得更紧。莫昆总算停下,却已然远离营帐,在一座小土丘旁站定。
“究竟是何重要军情?”石皓沉声相问。
脚步声起,七名彪悍、凶猛的匈奴裔士卒提刀于土丘后现身,并迅速将石皓围住。锋利的马刀闪着刺眼的寒光,已架到了石皓脖子上。
石皓大惊,却是不露声色,右手紧按腰间的“映日长虹”,冷声呵斥:“做什么?要反么?”
“反?”莫昆冷笑道,“我们都是匈奴降卒,还能反到哪里去?只怕,居心叵测,要反的不是我等,而是石校尉你!”
“我?”石皓既惊且疑,“此话何意?”
“皇帝于太初元年,置建章营骑,后更名羽林骑,取其‘为国羽翼,如林之盛’之义。石校尉曾为羽林卫,实乃荣耀之事,何故隐瞒?”莫昆咄咄逼人,“征和元年,建章宫中龙华门歹人闯入,牵连一干无辜门侯、羽林卫入了诏狱,石校尉便是其中之一。凡是受牵连的门侯、羽林卫都被斩首了,单单石校尉逃出升天,如今混入我贰师军中,不知有何图谋?”
“图谋?”石皓愤然道,“杀敌为国,建功立业,还能有何图谋?”
“可属下听说,当年于诏狱中偷龙转凤,救石校尉的,乃前丞相公孙贺的夫人、卫皇后的姐姐卫君孺,所以,石校尉乃卫太子党羽!”
“一派胡言!”石皓大怒。当初,为救自己,未婚妻水灵儿不惜投奔公孙门下,为公孙夫人卫君孺办事。但他知晓,无论是他,还是水灵儿都是洁身自好之人,从未攀龙附凤,绝非卫太子党羽。可现在,却有百口莫辩之感。愤怒和憋屈让他几乎怒发冲冠。
莫昆却不管,继续说道:“李将军乃昌邑王之舅,正谋划将昌邑王推上储位。若然李将军知晓石校尉实乃卫太子党羽,隐匿身份混入贰师军中,不知会如何处置石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