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利小心部署大军阵型,由石皓率一万骑兵精锐作为前军,并负责探路和搜寻匈奴军队;数万步卒、车兵则由李广利亲自统领,列队井然前进;张定国领一万骑兵殿后。
贰师大军一路南撤,来到了燕然山下。石皓心中不安,连连遣人出击搜寻。根据早些时候莫昆探得的消息,匈奴单于带领五万精骑就驻扎在燕然山附近。可十余队人马四处搜寻,皆无功而返。一切迹象都表明,在贰师大军成功击溃匈奴左贤王之后,匈奴人慑于贰师大军的强大,不敢再战。
不知不觉,已是盛夏。草原的夏季同样烈日炎炎、燥热非常。只是,太阳一旦隐没,气温便会骤然下降,寒意总让长途奔袭、疲惫不堪的征人防不胜防。即便是朗朗晴空,偶尔飘过的一朵云彩也可能带来疾雨,让世界寒意四起。
天空,雨云流转,渐行渐远。
石皓和麾下一万骑卒将冰冷的雨水抛在了身后。赤色的戎服已然湿透,冷冷地紧贴着肌肤。天空,太阳于层云中露出了脸颜,灼热的阳光努力吸收着衣服中的水分。空气倒还清凉,身体却是既湿且热的感觉,异常难受。石皓只觉得疲惫,蚀骨的疲惫。
突然,呐喊声四起,惊了战马,扬蹄嘶鸣。石皓急忙紧收缰绳,制住坐骑,抬眼看时,却是惊得呆了。漫山遍野,旌旗飘飞更兼沙尘滚滚,万千匈奴铁骑仿佛自天而降,如利箭般从燕然山上冲了下来,直扑汉军阵营,转眼便将整个贰师大军的中军从前后骑兵精锐的护卫中隔绝出来。匈奴精锐尽出,是有将贰师大军一举歼灭之意。
石皓不及细想,“映日长虹”已然出鞘,左手提了马刀,招呼大五和一干被惊得呆愣住的骑兵,调转马头,便要驰援中军。横刀相向,一队匈奴骑兵挡住了去路。其中一人立马高喊:“石校尉,单于敬重你勇武过人,若是肯降……”
话未听完,石皓便已看清,正是莫昆,不禁有了冲冠之怒。想当日,自己一念之仁,让这厮逃了性命。可他一定又投了匈奴,并将严彬所告诉他有关李广利家人被擒,贰师大军军心不稳之事告诉了匈奴单于,以求活命。所以,匈奴人才敢在屡战屡败之后设伏于此,围击贰师大军。
“反复小人!纳命来!”石皓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刀劈剑斩,直杀得匈奴骑兵鬼哭狼嚎。莫昆见状,不敢出战,催马便逃。石皓再不容情,唤了大五护卫在侧,收了刀剑,取了弓弩羽箭,照着人群中奔逃的莫昆搭箭便射。一箭中的。莫昆闷哼一声,跌落马下,当即毙命。
且说匈奴大军突然自燕然山中杀出,断了贰师大军前后骑兵精锐驰援之路,大队人马直扑李广利麾下的中军步卒和车兵,气势汹汹、锐不可挡。李广利不惊不惧,急令车兵将战车和粮车布于两翼,外缘步卒手执铁盾、长戟列阵坚守,阵内将士万箭俱发,将闯阵的匈奴骑兵射杀马下。只是,布阵仓促,难免疏漏和薄弱之处。匈奴骑兵于山上借势冲杀而来,铁蹄所及,汉军将士人仰马翻,死伤狼藉。
转眼之间,两军已混战一起。贰师中军毕竟以步卒为主,匈奴则尽皆骑兵精锐,而且人马甚众。短兵相接,汉军自然难以力敌。所幸,石皓勇猛,带着麾下骑兵生生杀出条血路,很快便回援中军,于匈奴骑阵中反复冲杀,大大牵制住了匈奴骑兵兵力。
汉军一心求胜南归,匈奴则连战连败欲求一胜,注定是场苦战。双方伤亡惨重,损兵折将。贰师大军殿后的老将张定国身中数箭,战死疆场。匈奴也没讨得半点好处,五万单于精骑伤亡者万人以上。
血战一日,直至太阳收起了最后一抹余晖,双方才收兵。匈奴人退回燕然山,屯兵山上。李广利的贰师大军也选了个可攻可守之地扎营。
牧野草场,遍地伏尸,已无人收殓。伤兵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双方都只派了寥寥的士卒进行救治。谁都清楚,恶战才刚刚开始。
大漠的夜,漆黑孤寒。石皓未曾解甲,握着“映日长虹”和衣而睡,是怕敌人趁夜偷袭。明知休息是当下最重要的事,却思绪翻腾,无法安眠。突然,军营中响起了噼噼啪啪的响箭声。石皓腾身而起,疾步走出了军帐,带了大五向人影摇曳处赶去。
几名士卒举着火把正围着什么看。
“做什么!”石皓沉声呵斥。
士卒们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士卒中有名低级掾史,手捧一块写满了汉字的羊皮,是有满眼的焦急和疑问。
石皓取过羊皮,看过上面的文字,心冷到了冰点。羊皮上写得清楚,关于李广利族人的遭遇,关于长史严彬为何被诛。“李广利欲降,贰师军必败。”这是匈奴人给的结语。匈奴人的响箭还在不断地射入贰师营中,每一支响箭都带着一块羊皮,写着同样的文字。
“石校尉,这是真的吗?这些日子,军营里一直在传,可大军班师,大家都顾不得多想。如今,是连匈奴人也知道了。是真的吧?”那名掾史问道。
“真的如何?假的又怎样?”石皓反问。
“若是真的,那李将军也太不拿咱们当人看了!”有人激愤地嚷道,“孤军深入匈奴腹地,就为用我们的命去换他家人的性命!”
顿时,引发一片抱怨和怒骂。
“易地而处,若是你们的家人也被皇帝捕入了诏狱,你们又当如何抉择?”石皓沉声道,“反正,若换了是我,只怕也会选择挥师北进。因为,皇帝没有给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