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凉殿后的那个土坡上,若是仔细听,松影凄厉,仿佛真的能听到那个前朝故去妃子遗留下来的幽怨低吟。
不免得让人感慨,既是亡魂已久,奈何还要踯躅不肯去?
“你在教六儿习琴?”风长衫手中的茶杯就跌在这山坡的白石上摔个粉碎支离。
“怎的,长衫,你会不高兴么!”皇泰主却是虚弱的一笑,俯身,去拾那滚落在自己脚边的碎瓷,锋利的瓷刃,淋漓的血就那样从苍白瘦削的指尖流下……
风长衫望着那一注血迹断续滴下,眼中终空余下一切焚烧成灰烬的苍冷,身姿萎然欲倾。
杨侗便伸手拊了拊好友冰冷的手心:“长衫,若是知道这一天绝无可能避免,不若让我自己来选!”他道。
他面前的好友眉目间仿佛仍不能信,仍频频痛苦不断问他:“侗,你为何要这样做?”风长衫忽的甩脱杨侗留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返身往含凉殿外而去!
德阳殿外,风长衫看清那少女一脸喜色的正从灯火中走来,冷风一吹,冷的他心底骤然冰凉一片。一片尚早青翠的香樟树叶忽然从枝头飘落,撞在殿檐角上“啪”的一声,飘向他消瘦的脸颊边,竟仿佛是一只离人的手,轻轻的拂过他的脸庞,似不舍,又决绝的跌向大地——
“长衫……”少女站在他面前,依旧笑靥连连。“爹爹方才问及师父近况,问我的琴艺可有长进?”
他陡然伸出去双臂,拥住了这个女子,风长衫的整个身体都在抖,那一种直堕到底再无可能被救赎的陷落……少女的身后,远处的德阳德殿上,倒影出明烛一片片的颤栗乱影。
而他怀中的那个女子,却仍是浑然未觉,仍是欢喜道:“爹爹还说,等那一日师父甘愿从此做个寻常人,他便放他出宫!若是这样,长衫,你便去劝劝师父吧……”
风长衫的眼角不觉冷冷的抽搐着,终至低的几不可闻:“好,我会去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