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水发源自长安西侧诸座群山麓中，流经平凉，彬县，南入渭河。微浊的泾河水道有一处，便静静坐落着一座寂寂乡村，晨辉未出，这村落便尚笼罩在水边初起的白雾中。

    与这村落相距并不远，远处突兀拔起一山，拢翠一片，隐隐是与泾河做了呼应。

    俄而日头渐升，村落中，已隐隐传出犬吠，人声。

    一处茅宅，宅前青韭几行，一个灰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院中执书而看，晨间清风，偶尔去掀他袍角随风，他却眉间淡淡，目不曾动，入画身周山水间。

    一片树叶忽从尚是碧翠的枝桠间落下，被风一吹，撞上茅檐上黄草，打了个转，悠悠然的穿过窗棂。原本不为身周万物所动的中年男子却豁然抬眉，本是温润如玉的人，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眼睛。

    鬓如裁，眉如陌上烟，目似半片星辰时寂静。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随着那片过早落下的叶子的落下而缓缓起身，走近窗前。叶子恰落在朴素但干净的被衾上，落在那个沉睡的女子乌发间。

    他伸手，为睡着的这个女子拣去落叶。

    ——女子睡着的样子极美，净瓷似的一个人，便连这样一片叶子无意的跌落都自是一种打扰。

    但这女子眉目间或闪过另种痛苦神色，这中年男子于是伸手，轻轻拍抚着搁在被衾之上的那双白皙的手背，便如一个慈父在安慰着幼时孩童一般……渐次，那女子眉间的痛苦潮汐般褪去。

    “杜先生……”一个童稚的声音稍后在窗前响起，一双晶亮的眼睛已从窗格探进，尚梳着双髻的小童身后，却是一头悠悠晃头散着尾巴的大青牛。

    中年男子便微微摇头，示意小童不要吵着这睡着的女子。

    垂髻小童于是乖乖的坐回到苹果树下，树上已开了满枝细碎的苹果花，不过再几个月，即将丰硕结满枝头，下一刻，中年男子浅步迎向小童走来，脸上漫着阳光般的舒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