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的是下午4点的航班,我们收拾好东西,在我的出租小屋,我和妈妈一起做的饭,一家人吃完饭,又给爸爸的保温饭盒里装了些爸爸路上的饭。
一切都准备好后,就等到点了打车直接去机场。
沈智明知道爸爸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中午给我打电话问情况,听说我们下午就走,他赶了过来为我们送行。
沈智明跟我父母说了许多安慰和祝福的话,他走的时候,我送他到楼下。
也许是看到我郁郁寡欢的样子,他对我说:“郁儿,江老师能康复出院,应该是很庆幸的事情,你不要担心。
按照江老师现在的状况,出院后在家里好好静养,对身体的恢复也是很有好处的。”
接着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这是市医院张医生的名片,我以前给你说起过他,如果以后江老师要复查身体的话,你可以直接找他。”
看我拿着名片不说话,他又说:“你知道的,北京医院的床位紧张,只要能出院,医院都要通知出院的。
江老师就算今天不出院,明后天医院也会通知出院的,所以,现在出院也没有太大关系,你心里不要有顾虑-------”
听着他一直宽慰的话,我鼻子一酸,忽然问他:“你是医生,请你告诉我,如果爸爸是AB血型,妈妈是A血型,能生出O型血的子女吗?”
我不敢抬起头,是怕一旦哭泣就要情绪失控,就会没完没了地掉眼泪。
他惊讶地问:“为什么问这个?这是常识性的问题,很显然不能呀,郁儿,你怎么了?”
强压住冰凉到脊背的寒意,我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说:“我没什么,就是担心爸爸出院有些早,谢谢你的关照,等你回到我们那里,我再专门谢你,再见”。
说完这话,我就转身往回走,眼泪在转身的时候落在了风中,而风中传过他关切的声音:“江郁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回去吧”,我迅速转身向他挥挥手,疾步进入门洞口。
在机场,我给陈笑打了个电话,说我们要回家了。
陈笑说正在一个楼盘看房子,赶不过来送我们了。
我知道陈笑和王子涵把各自的积蓄凑到一起做首付,已经开始在着手购买婚房了。
我说:“笑笑,我这次送爸爸回去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上班,如果我到时候不能来,我的东西麻烦你托运给我,房子租期满了后,就帮我退了吧。”
陈笑一听,立刻问:“郁儿,你爸爸没事吧?怎么我听你的声音不太对劲?房子行李都好办,等以后再说,你到底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也许和陈笑相处的时间长了,只要开口说话,她就能从我的声音里辨别出我此时的心情。
我说:“没什么,爸爸挺好的,就是出院有些早,有些担心,你忙吧,等我回到家里,再和你联系,祝你好运,拜。”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有笑容,可最后几句,我居然听出了自己声音里掺杂的颤音。
手机挂断后,就收到了陈笑的短信:“相信现在已经雨过天晴了,开心点,保重”。
离登机时间还有一小时,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我起身来到候机室门外,外面空气骤冷,可是,我的眼睛为什么这么模糊?
呵,我承认我真是个脆弱的人,此时,我真希望有个安静的地方,让我安静地想一想。
如果爸爸是AB血型,妈妈是A血型,O型血的我到底来自何处?
天空很蓝,风有些冷,我蹲在门外靠墙的一个角落,却挡不住身边来往的嘈杂。
当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手机铃声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
楚小天的电话。
看到这个日思夜想的电话,此时我却有些百感交集,眼泪忍不住又涌了上来。
正要接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女人叫喊:“小天,这边”。
抬眼向这个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站在一辆黑色轿车旁边朝这边使劲挥手。
这个女人看上去气质很好,留着小卷发,体态有些微微发胖,一条咖啡色大披肩雍容地裹在黑色的毛衫上,下身是一条黑色的阔腿裤。
话说,等我看了一眼这位阿姨笑吟吟的表情,再回头向她招手的方向看了过去。
如果我没在梦里的话,我刚好看到楚小天熟悉的身影,他旁边是一个时尚的女孩。
而这个女孩正兴高采烈地挽着楚小天的胳膊,他们一边亲昵地说着什么,转眼间就一起走了过来。
这是个短发女孩,身穿一件黑色的紧身长款毛衣,下身是紧身裤,脚蹬一双浅粉色长筒靴,巧笑倩然地走到那辆车跟前。
只见她看到站在车前的阿姨,立刻松开楚小天的胳膊,飞快地跑过去,拉住那位阿姨非常亲热地说着什么。
我看到楚小天走到车跟前,他一只手拿着手机,一直贴在耳朵边听电话的样子。
上车前他举起手机看了一眼,就装到了衣兜里,上车跟那个女孩亲昵地坐在一起。
看着绝尘而去的黑色轿车没入车流,我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手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目送楚小天的离去。
而此时,我才发现,我的手指竟然一直忘了按下接听键。
其实,前后不过才几分钟的事情。
而从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起,既没有想起接听楚小天的电话,也没有想起要叫住他。
呵呵,说什么好呢?
我,发现自己的这21年竟如活在梦中,如今,梦醒了,却又发现自己的存在居然是个让无法破解的谜。
至少现在我无法破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爸爸妈妈从小收养的破小孩,一个被亲生父母遗弃的孩子。
此时就像王子舞会上落荒而逃的灰姑娘,我奇怪我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我虽然知道,人不可以妄自菲薄,但是,此情此景,我该怎么想呢?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安慰自己呢?
到此时,我发潮的眼睛还没有被冷风吹干,却因为这一幕,眼泪再次泛滥。
记得那时,楚小天出差时不让我去送他,他说等他回来时,让我去接他。
他曾经柔情万分地说,不愿让我送他登机后自己一个人往回走,不愿让我体会两个人背对背向相反方向离开的孤独。
可是他今天回来了,就在前一天给我打电话时,都没有告诉我他的归期。
他当然不用告诉我他的行程安排,因为他本身就有美相随。
他当然可以找很多种不用我接他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一样会让我感动,以为他替我想得多么周到。
如果我没有看到,我也许会再一次被他感动,但不巧地是,他无须再解释这个理由。
因为我已经亲眼看到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两个人,这一次,果然背对背向相反方向离开,感受着这无法言说的痛心,我一时伫立风中,心绪乱成了一团麻,而我却无法梳理。
我的手机铃音再次响起,一看,还是楚小天。
不知道楚小天这么急着给我打电话会说什么,既然你的身边已经有人,何必又想起我呢?
我冲着手机来电显示笑了一下,甚至笑出了声,伴随着这个笑容的是我再次落下的泪。
关机,将手机丢进包里,我用面巾纸擦了擦眼睛,强迫自己模糊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
一天之间,我的世界变得乱七八糟,变得扑朔迷离、难辨真伪,我有些承受不过来。
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想跳过这一天。
飞机上,妈妈说我今天脸色一直很不好,她有些心疼地问是不是因为休息不好的原因。
我说是呀是呀,这段时间,晚上一直和希萌聊天说话,积累了很多的瞌睡。
“这段时间真是难为女儿了,回去后好好睡个足,现在你可以靠在座位上小睡一会”爸爸在旁边慈爱地说。
我对爸妈笑了笑,转了个身,靠在座位上,假装昏昏睡去。
我尽量不让自己动,实在一个姿势太久了,我就装作睡梦中换一个姿势。
我听见爸爸轻声跟妈妈说:“这次手术还真是很顺利,多亏了小天这孩子的帮忙,你也看到了,能联系到罗医生这样的专家,真是我们的运气。”
爸爸顿了顿又说:“只是小天这次出差也不知道哪天回来,我这突然一出院吧,真是难为了郁儿。
在家里修整一段时间,就让郁儿赶快回去上班吧,年轻人刚入职场,最怕这种干扰,给用人单位造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印象可就不好了”。
妈妈叹口气说:“你说郁儿要是在我们跟前工作安家多好啊,我看智明那个孩子也很喜欢我们家郁儿。
照我看,我还是更喜欢智明,最主要的是他就在家跟前上班,可惜,儿大不由娘啊------”
爸爸笑着说“小天和智明都很不错的孩子,不但人长得俊,而且各自的条件也都很好,要我看,这两个孩子还真不分上下。
不过,地理分割不是关键,关键是郁儿喜欢谁。我看小天对待郁儿是真心得好,我跟郁儿聊过,我感觉郁儿也很喜欢他。
上次都给小天说到两家父母见面的事情了,我们也算给小天一个默许了态度了,你就不要再斜插一杠子胡搅了。
一切都要以郁儿的意见为好,我们么就是给把把关而已,不要强行做孩子的主。”
妈妈轻轻说“年轻人的事儿,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分分合合真弄不明白,你看当初鲁岳对郁儿多好,可说变也就变了。
现在小天虽说对郁儿也很好,谁知道能不能最终走到一起去?依我看,智明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如果他和郁儿早点认识,估计郁儿也会喜欢上他的。
希萌那孩子总说郁儿和智明有夫妻相,我留心看了看,希萌这孩子还真是眼尖,看得还真没错。
智明和郁儿真是气质、神态都有些像,他们该不会注定就是一家人呀,如果这样,郁儿何必要多走弯路承受这些没有结果的折腾呢?”
爸爸叹息一声接着说:“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现在小天和郁儿相互喜欢,这就够了,鲁岳的闹腾,我看已经够让郁儿不开心了。
这次,我们就不要再掺合在里面节外生枝了,你放心,小天也是个非常好的孩子,有自己的事业,也很懂得体谅人,郁儿以后跟了他,不会错的”。
我听见妈妈又说:“经过你这次生病,我现在觉得一家人相守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想,你也是快退休的人了,以后我们能守在郁儿身边,看着她结婚生子,以后还能帮她带带孩子------”。
爸爸呵呵笑道:“郁儿就算以后在北京成家生子,你也同样可以帮着带孩子呀,没有人剥夺你爱闺女的权利。
郁儿的生活就让她自己选择吧,我们不能替代她的感受,只要郁儿幸福了,我们也就安心了。
过几年我退休了,我们也好好轻松轻松,到时候去外面见见世面,好歹也把祖国的名川大河走一走。”
回到家里,我首先做的就是给手机换了个本地号,把跟北京的联系完全断开,想让自己彻底冷静下来。
一天,我跟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正好看到一个年轻母亲在医院分娩的情节,我随意地问:“妈,你当时生我时在哪家医院?”
“就是市医院啊,当时市医院是最好的医院了,不过,那时条件也有限,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好。
现在市医院的门诊大楼和住院部都是新盖的,那时,我们一个病房住5个人呢,每个床都是用布帘隔起来的。”
妈妈的回答这么不假思索,如果我真不是她生的,如果我这样问她,除非她提前排练过,要不然,她怎么可能连一个奇怪的表情都没有,就随口能回答出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去爸爸妈妈的房间,妈妈正在找东西,她把一沓资料放在桌子上,我顺手翻了翻,无意中看到了妈妈以前生病的病例和检查单。
我清楚记得有张妈妈的血型化验单,那上面明明白白载明妈妈是B血型。
妈妈说有一次,陪她那个开建材店的朋友去医院检查身体,朋友在做血常规化验时,要求再给她化验一下血型。
妈妈的朋友说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血型,看了一本书,才知道原来人的性格跟血型有很大关系。
她非要让妈妈也做个血型化验,所以妈妈就做了这个化验。
记得当时我还问妈妈我是什么血型,妈妈说不知道,没有做过我的血型化验。
我问爸爸的血型,妈妈也说不知道,说爸爸身体一向很好,也没有做过血型化验。
我想,如果我真是妈妈生的孩子,那我一定会有出生证明吧?如果没有出生证明,我可能就是爸妈领养的孩子。
又想,如果我是爸爸妈妈领养的孩子,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家里的重要证件和一些收费单据,都放在妈妈房间里的书桌抽屉和柜子里。
放重要证件的这几个抽屉平时是锁着的,而柜子平时并不上锁,以前,我无数次看到妈妈在这里找东西。
因为心里装着这件事情,因为我太想了解自己的身世了,所以回家后,乘妈妈陪爸爸去散步的时候,我走进了爸爸妈妈的房间。
抽屉没有锁,锁孔里还插着钥匙,我尽量抑制住难以自控的心跳,拉开了最上面的抽屉,这只抽屉中放的只是家里各种物业交费单子、购物发票之类的。
另外我还看到了我原来见过的那个病历本,里面仍然夹着妈妈做过的一些医院检查,其中,我再次看到了妈妈的血型化验单,再次证明我没有记错妈妈的血型。
接着我拉开了第二个抽屉,仔细翻看了一下,这只抽屉一侧放的是爸爸的工资卡,还一张银行存折和另外一张银行卡。
这个我是见过的,爸爸在北京住院的时候,妈妈就把这个给我,让我去交的住院费。
除此之外,还有我们家的购房合同和房产证之类的证件。
就在我失望地想推上这个抽屉时,突然发现最里面还有一个牛皮纸袋子,拿出来一看,这个袋子上面写着“证件”两个字。
看到这个写有“证件”二字的袋子,我迫不及待地倒出里面的证件,有户口本、结婚证之类的,还有独生子女证,生育证之类的。
最后我在这一堆证件中翻出了一个墨绿色塑料皮的小本,塑料皮上赫然印着“医院出生证明”字样。
就是它了。
我用不断颤抖的手翻开了这个证件。
没错,上面是写着我的名字,我的生日,写着爸爸和妈妈的名字、工作单位,另外我还看到了接生医生的签名“胡玉蓉”。
恢复作案现场后,我回到自己房间,爬在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这本出生证明,明明白白记录着我的出生,妈妈,如果你真的生了我,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却不是爸爸?
如果说出生证明真能够证明我是妈妈生的孩子,那我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为什么他不认我?难道我的身世另有隐情?
妈妈,看上去你和爸爸恩爱有加、携手人生,谁知,事情并不是我原先看到的那么完美?
当爸爸知道自己得了胃癌时,首先想到的是不让你担忧,爸爸生病的日子里,我知道他最放不下的也是你,为什么你生下的孩子却不是爸爸的骨血?
为什么?
当我为了爸爸的病,向你苦苦守着这个秘密时,我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心理压力,为什么现在你又把这么一个惊天秘密呈现在我面前?
我能问你为什么吗?如果你真想告诉我,你也不会保守到现在吧?
心里从来没有如此悲凉过,无数无数的念头闪过,无数无数的猜测推翻又重来,我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结果。
我不明白,爸爸和妈妈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恩爱生活,难道真有暗藏的并不美满?
如果说,我一连串的失恋,曾经让我尝到痛苦不堪的滋味;
如果说,爸爸这突如其来的病,让我体会到生命脆弱的无奈;
可是这次,我真的无法不恨。
我恨命运对我的捉弄,为什么上天给了我如此慈祥的爸爸,如此关爱了我二十一年的爸爸,到头来,你却要让我知道,我并非他亲生?
我窒息,我要逃,可我能逃到哪里?
爸爸妈妈散步回来之前,我给他们留了个字条,我说我去学校找刘婕茹,请爸爸妈妈不要等我。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有一刻我甚至想,我宁愿是个孤儿,一个被爸妈好心收养用爱浇灌的幸运孤儿。
如果我真是父母领养的孤儿,我或许心里没有现在这么难受和痛苦。
如果我真是孤儿,我对爸爸妈妈的爱不但不会有所减少,相反,我会心存感激地、依然一如既往地爱他们。
不,如果那样,我会更加爱他们。
可是,我有出生证明,证明我是妈妈生的孩子。
如果我从来不曾知道这回事情,哪怕就这样无知无觉过一辈子,所谓不知者更幸福,但至少我的心里不会有阴影。
郁闷的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知道的事情,如果还当做不知道一样,这就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了。
我想我有权利知道关于我的一切,我可以找个时机向爸爸妈妈询问一下我的身世。
然而,问题是现在我却无法问这扑朔迷离的身世。
至少现在不能,爸爸的病已经改变了家里的生活秩序,我再怎么自私,又怎敢在这个结骨眼上生事?
真的好怕,怕这美好的生活就像画皮,揭开这层画皮,一切都会狰狞起来,不是吗?
感谢生活对我这二十一年来的眷顾,如果你还怜惜我,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秘密?让我承受不能承受之重?
一路暗自神伤着抱怨命运,抱怨生活,不知不觉来到离家不远的清水河。
在独自河边坐了好久,腿脚麻木得都快失去了知觉。
因为一整天没有吃饭,在夕阳西坠的时候,我终于察觉到饥肠辘辘。
回去吧,我想,人活着就是要不断受苦,饭总是要吃的。
走进临街一家米粉店,我点了一碗清汤米粉。
还没有吃几口,就见一个毛色发黄而且没有光泽的瘦骨嶙峋的小狗跑了过来,它不断地在我脚边蹭,眼神非常可怜地望着我。
我原本以为是这家小店养的狗狗,所以,面对这狗狗的眼神,我忍不住回头对店主人说:“你家小狗怎么这么瘦?它现在可能饿坏了,是不是还没有喂东西吃?”
店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
女主人说“也许吧,看来它是饿极了,不过这不是我家的狗,估计这是条流浪狗,它经常来我们店里找吃的”。
此时店里只有两个客人,这两个客人听到我和店主人的谈话,也都好奇地看着这只狗狗笑。
听了女主人的话,我真有些无语。
再看看这条可怜的宠物狗,心想,谁这么狠心,既然不要,何必要养?养了又丢弃,到底居心何在?
对这条狗狗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而这个小狗一直蹲在我的腿边,巴巴地看着我吃米粉。
我忍不住对它说:“你别看我,再看我受不了了,我碗里没有肉喂你呀”。
可是它的眼神还是那样可怜中带着些期待,让我无法不理它,我好不容易从清汤里打捞了一点肉末,扔到瓷砖地板上,肉末溅开已经快没了。
可它还是立刻凑上去舔了又舔,等添完了,就蹲在我的脚边,不再蹭我,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我只好又挑了豌豆和竹笋丁给它,它居然也吃了,吃完后还是如前那样,又乖乖望着我,像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期望我的收养,让我几乎不敢再看它巴巴的眼神。
这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双很通灵性的眼睛,仿佛能用眼睛和你说话一样。
我把碗里所有的豌豆和竹笋丁都捞光了,它依然如故,还用那双让人不忍拒绝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我。
我只好试着捞米粉给它,它居然很快又吃光了,再后来我索性把碗里的米粉全捞到地上,它仍然立刻就扑上去全都吃了。
店主人、伙计以及几个又进来吃饭的客人,全都津津有味地看这个小狗饥不择食的样子,每吃完我给的食物就发一次笑。
最后,我当然不能把汤倒在人家的地板给这个可怜的小狗。
我只好说:“没有东西吃了,我要走了,再见。”
我刚一起身,这只坐在地上静静看着我的小狗,立刻绕着我的腿跟了过来,一会儿左一会儿右跟在我的腿边。
我真怕它一直跟着我,我想我历来不是个爱养动物的人,我不可能有信心养好它。
我怕它跟上我会成为一条运气更差的流浪狗,最后连个觅食的小店也找不到了。
我对它说:“你不要再跟我了,你回去吧,我要走了”,可它还是不走,我冲它跺跺脚,撵它,它回头向后跑了几步,停了下来。
等我一走,它立刻又跟了上来,中间隔了几米的距离,我再跺脚,它再往回躲,如此几个来回。
我又走了几步,回头看,它居然还跟着我,我走它就走,我停下来时,它就用尾巴支着,坐在那里可怜地看着我。
它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我是一个好狗狗,你带上我吧,你收留我吧。”
直到我走出那家米粉店好一段路时,当我要穿过马路时,再回头看,它依然如此,走走停停跟着我。
我望它的时候,它胆怯地向后闪一闪,回头看看后面,又眼巴巴地看着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恻隐之心大发,我远远冲它招了招手,说“过来”。
这个小狗像明白了我的意思一样,立刻朝我跑过来,蹭着我的脚,好像我一直都是它苦苦等待的主人。
伙计,既然你这么相信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这只狗狗居然在我腿边快快地打着圈儿,貌似很幸福的样子。
回到家,我用伪装的快乐语气大声说:“爸、妈,我捡了一条被人丢弃的流浪狗狗回来了”。
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我的话,他摘下老花镜,瞧了瞧跟在我身边的狗狗说:“这狗不是一般的瘦,不会是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吧?”
妈妈闻声从房间出来说:“正好有剩下的饭菜呢,用米饭拌点菜汤给它吃,郁儿,我可给你说好了,这狗狗你可要自己养,千万不要指示妈妈来伺候它呀。”
妈妈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向厨房走去,这只聪明的狗狗立刻跟着妈妈进了厨房。
听了妈妈的话,我忽然感觉自己又饥肠辘辘起来,“妈,我又饿了,我也要吃”。
说完我跟到了厨房,把妈妈推了出来,找了一个小盘子,给小狗狗盛了一小碟拌好的饭菜放到餐桌边的地上,看小狗狗一边吃一边幸福地哼哼出快乐的歌。
看到小狗狗兴高采烈的样子,我想,其实你活着的要求也并不高,不就是一碟饭食吗?
我给自己弄了一小碗饭菜,放到火上热了热,坐在了餐桌前吃了起来,我边吃边对它说:“看你全身又脏又丑,以后就叫你丑丑吧,吃完饭,你需要洗个澡的”。
丑丑听到我在说话,一动一动快速舔食食物的动作停了下来,它乖巧地看了看我,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巴,又发出一声叫唤。
不知道他是在抗议我叫它丑丑,还是感谢我给它取了这个新名字,我想它原来应该是有名字的吧,但是,它不能告诉我,我只好给它取个新名字了。
看到它这样的反应,爸爸妈妈也被逗得哈哈直乐。
吃过饭,我打开卫生间的门,准备给丑丑洗澡,喊它进来的时候,却见它不愿意过来,抬起爪子慢慢往后退。
我再喊,它忽然向大门口跑去。
真是一条不讲卫生的流浪狗,我忍耐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忽然莫名来气,走过去打开了门,冲它喊“再不过来,你就走吧,永远不要回来。”
丑丑看看我,胆怯地缩了回来,我火气很大地关上了大门。
我给你保暖的生活,你依赖我,所以你还是不愿意离开我。
或者,万物总有灵性,你喜欢我这么一点,才要牺牲自由跟着我不愿意走?
心里这样想,不由得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这种悲天悯人的情绪是我陌生的感觉。
我是成长在关爱家庭的独生女,虽然不是要风得风,可毫无疑问我历来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何曾体会太多的人世沧桑?
给丑丑洗完澡,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毛色洁白的狗狗,黑黑的鼻子有点豁口,看上去非常淘气。
我点点它这搞笑的鼻子说:“以后要按时洗澡,否则我就不要你了,知道吗?”
丑丑又发出嗯嗯唧唧的声音,算是应答我的强悍吧。
真没想到,二十一年的生活里,从来不曾动过养小动物的念头。
不曾想过,在我二十一岁这一年不平静的生命里,却源于一个偶尔引发的同情,给了一个流浪小狗狗一点食物。
一经触发的恻隐之心,又与它结下了相随相依的缘分。
动物也有感恩的心,我只不过施舍了它一点点怜悯之心,它却回报我如此的信任和信赖,更何况我呢?
爸爸妈妈养我这么大,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我没有理由回报他们烦恼和痛苦,让他们觉得养我是个错。
算了吧,就让我背着这个身世之谜吧,如果揭开这个谜只会带给大家无穷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这个痛,就让我自己背吧。
晚上,我的脑袋跌落在枕头里,居然真的沉沉睡去。
也许心里太累的缘故,也许终于想放下的缘故,我居然一夜无梦。
一直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才被妈妈摇醒。
睁开眼睛,看到妈妈慈祥的脸,我有片刻失神,我知道,我不该怀有质疑的心态去对待妈妈。
可是对上她这双充满爱意的坦然磊落的目光,我总是做不到心无旁骛。
“快起床吧,怎么瞌睡攒了怎么多?睡到现在还不清醒?”妈妈一边拉我起来,一边帮我叠被子。
“爸爸呢?今天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我看着妈妈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想到妈妈一辈子的操劳,想到她这二十多年来对我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我无法对她表示不满,也无法谴责和恨她。
妈妈,你让我这样想你,真是太大的不应该,我该怎么对待你呢?你在我的心里,一直是天下最好的妈妈,你到底有什么隐情瞒着我和爸爸?
妈妈笑着说:“现在你爸爸说已经明显感觉到精神好多了,饭量也稍微增加了一点,只是身体还很虚,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听妈妈说爸爸身体已经明显好转,我有些欣慰。
“喂,丑丑,你吃了吗?你这个丑家伙,怎么也不叫我?失职呀失职,你知道吗?”我俯下身摸了摸丑丑,对它表达我的不满。
妈妈看了一眼丑丑,笑着说:“已经喂过了它,它不会睡懒觉,早早就起来跟着你爸爸散步去了,估计是以前撒野惯了的,一带出去,真是疯了一样撒欢”。
“看来,你已经融入了我们家,正式成为我们家一员了,以后,要照顾好家里的每个成员啦”,我嘻嘻哈哈说着,穿好衣服去洗脸。
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的心态仿佛一下子变得苍老了很多,内心变得异常敏感而脆弱。
但在家人面前,我又显得很坚强很开心的样子。
我脑袋里想的事情太多,已经无暇顾及无暇感受那些分分合合的情感纠结。
有时候,也会想起和楚小天的点点滴滴,想给他发个短信,或者想给他的QQ留个言,可是一想到机场的那一幕,我刚有些柔然的心就变得再次坚硬起来。
真想把以前的事情都尘封了。
真的,就这样,我想彻底跟过去的生活告别,安静地、安静地轻轻舔舐我无法言说的痛苦。
我需要时间,慢慢地让伤口愈合结痂。
我真的在很努力很努力地,试图忘记所有不该记住的,试图让自己再度快乐起来。
奈何快乐是如此顽皮的孩子,我越想找回她,她越是躲避着我,让我无时无刻不奢望自己从此失忆。
唯有这样,或许我才可以再现一颗无忧的心。
可是以前那颗无忧的心真的已经丢失了。
我想,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在家乡的清水河边,如果你常到这里散步,你一定会发现每天中午,总有一个神色忧郁的女孩坐在河边成为一道不变的风景。
有时候她坐在河边吹长笛,呜呜咽咽,似乎满怀与年龄极不相符的忧愁。
有时候她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瞭望河面。
春风早已将河边的柳丝换上了新装,河堤上已经有成群的小孩在放风筝,这喜气洋洋的氛围却丝毫融化不了她眉宇间的伤感。
而在她的身边,总是跟一个不离不弃的忠实伙伴,那就是一只快乐的白色小狗狗,它时而依偎在主人身边,时而和小孩子一起追逐着戏耍游玩,
不用说,这就是江郁儿和她的丑丑。
不同的是丑丑一天天圆润起来,像一团雪白绒球,在我身边滚来滚去,欢快无比,而我,却日渐消瘦。
故事讲到这里,我真想就这样结束算了。
或许你会想,江郁儿的生父到底是谁,找到了吗?相认了吗?难道她妈妈当年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而江郁儿就是这个凄美爱情的结晶?
或许你会想,江郁儿的生父可能是一个富商抑或大官,她妈妈未婚先孕,只好嫁给了江郁儿现在的爸爸,爸爸用爱包容了她等等。
如果你这样猜想完终于松了口气,说,哦,江郁儿终于可以在一个貌似宁静的状态下修正心态,调整心情,然后,也许岁月会抚平一切创伤。
如果你这样想,我就终于可以结束这个故事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这的确是江郁儿一生中很重要的一段经历,它让一个无忧的少女变得忧郁而感伤。
可是,生活,它真的比你我的想象力要变化莫测得多,它远远超过了人的认知极限,总在你出其不意的时候来打破你既定的模式。
所以,江郁儿的故事还得继续再讲一段。
在爸爸静养的这段日子,每当父母中午休息的时候,除了带丑丑到河边散步,我还会到刘婕茹那里。
有时候是到学校看看有无好的辅导班,有时候是散心。
跟刘婕茹说起过沈智明,说起他在北京对我们的帮助,说起他对他妹妹的关爱,刘婕茹总是静静听着。
当听我说希望他们继续联系时,刘婕茹轻轻地说:“你说的沈智明和我认识的沈智明完全不一样,我以为他生来就是个傲慢的家伙,原来不是,这样的人不适合我”。
看刘婕茹不感兴趣,我也不想去追问那人怎么个傲慢法,只是我这颗当红娘的心也就失去了动力,再也提不起撮合他们的热情来。
我还是决定考研,跟刘婕茹分析了各种专业的优劣后,我最终选择了考北师大中文系的研究生。
为什么还要考到北京去,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想选北京的学校。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种状态中度过,我给陈笑打电话说,拜托她有空的时候,将我的资料和衣物书籍给我托运过来。
这半年来的职业生活,除了多了一摞教学课件和压缩的教学CD片外,陪我的也仅仅就是那一箱子衣物和书籍而已。
我把被子等其他生活用品都送给陈笑了。
收到了陈笑邮寄的东西,这天我翻找资料时,忽然看到了那份调研报告的底稿,我恍然记起好像当时是给白老师请了一个月的假。
可是,到现在,我人没有报到,辞职报告也没有递交,承诺白老师一个月的假期眼看已经到期,而我却始终没有跟白老师有个解释。
做事有始无终向来不是我江郁儿的风格。
我给白老师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时,我能听出来,她显得非常高兴,问我怎么手机一直打不通。
白老师告诉我那天培训机构决策层看了我的调研报告,已经跟那两家小学进行了商谈,由于市教委不允许小学自己办课外班。
所以,培训学校决定在周末租用他们的教室,开办教学点,并且以我做的这个调研思路为主导,去做其他小学的市场调研。
为此,学校作为奖励,特别给了我一个继续再教育的机会,下个月让我去接受一个为期20天的国外教育专家的教学模式交流教学,引进他们的教育理念,吸收和借鉴他们的多样性教学。
我想学校能注意到一个普通的老师,多半是因为白老师的推荐,因为莎莎的原因,白老师一直对我非常关照,所以我从心底里感激白老师。
可是,我不能不说,我要辞职的打算。
我说:“白老师,谢谢你的培养和帮助,虽然我有些不舍,不过,为了不能说的理由,我必须要及时给你说,我准备辞职,如果需要,回头我把辞职报告发到你的公务邮箱。”
本来,我还想说,如果我因此影响了您的教学安排,我在这里表示歉意。
又想,我只不过是一个入职半年多的新人,我的去留对这个机构根本不会有半点损失的影响。
相反,我的离开却给了别人一个就业的机会,所以,抱歉的话没有说出口。
而且这类似套话的客气对一直关照我的白老师,我也说不出口。
白老师听了我坚决辞职的话后,犹豫了一下说:“既然这样,我也只能表示遗憾了,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辞职报告就没有必要再写了,祝你好运”。
我真诚地说:“谢谢白老师,白老师如果有机会到我们家乡来转转,请一定跟我联系,让我有幸尽尽地主之谊,您多保重,再见。”
“等等,前两天楚小天老师来学校,他好像很关心你的样子,他问你什么时候来上班。
你换了号也不给人家告诉一声,他那时候可是帮过你的,你看有必要的话给他说一声,也算是同事一场吧。”
白老师在挂断电话前的那一刻,又突然加了这么一句。
耳朵里猛然听到楚小天的名字,听说他关心我的话,过往的一切又从脑子里呼啸而过,一时让我有些失神。
可我只是淡淡地说:“哦,最近家里事情多,所以------,谢谢您提醒,代问他好,再见。”
不等白老师说再见,我连忙先挂机,我生怕自己忍不住要打听他更多的消息,想知道他都说了什么?想知道他还继续教美术吗?想知道他的情况看上去好不好等等等等。
终于我还是忍住什么都没有问。
当我不能拒绝自己的内心渴望时,当我不想让自己的决定功亏一篑时,我就坚决不给自己改变想法的机会,比如,此时,我坚决挂掉了电话。
我告诉自己不要心存幻想,既然决意离开,就不要拖泥带水了,当初就是心存幻想,才要执意去北京找鲁岳,结果又会怎么样?
谁的感情又能脱离家庭和社会的因素?鲁岳不能免俗,楚小天也不能。
彼此忘了吧,我宁愿意我是你生命里的一片云,偶然投射在你的波心。
或许你是真心喜欢过我吧,可是我和你的关系不是木棉和橡树的关系,而是凌霄花之于橡树的关系,和你站在一起,势必就是在借你的高枝。
为此,我根本没有力量和别人去争。
既然在机场看到了那一幕,已经预示了这段感情的结局,我又何苦和他再做纠缠?
如果说物质上的富有也是一种胜利的筹码,那么,事业上拥有的成就更是一种筹码。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机场里和楚小天出现的那个女孩要么在美国读书,要么是读完回国。
总之,无论那接机阿姨是谁的家长,看到他们两人的高兴而亲昵的表情,那完全已经表明,这是个多么让人喜欢的组合。
对于楚小天,我同样恨不起来。
的确在那段时间,是他,给了我很大的精神力量;
是他,陪我走过了爸爸手术前后最揪心最彷徨最无助的那段日子;
也是他,给我联系了最好的医院和最好的医生,才使我爸爸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后,现在平安回家。
可是,当机场里那个电话没有接通,我已经彻底失去了面对你的勇气。
说什么好呢?假如你给我解释,就能消除我亲眼看到的事实吗?
苦恼的时候,我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对自己抗议说:也许,不管怎么样,你应该跟他打声招呼,起码不应该让他弄不明白你所谓何因,不该在爸爸顺利出院后,你也跟着一起消失无踪。
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这一次,就算是我欠你一个告别,这一次就让我自私一次,就让这一切,和你对我爸爸的帮助,当作我今生欠你的吧。
不能还,欠就欠着吧,毕竟这个世界不能事事平衡。
时间如流水,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我的状况有天终于引起了爸爸的警觉,他问我是不是该回去上班了。
我告诉爸爸妈妈说我想考研,我想继续上学,所以决定留下来专门复习功课,准备来年的研究生考试。
爸爸听了我的话,倒也并无反对,只是问我是不是和楚小天商量过了?
我说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决定的,商不商量,我都会这样做。
爸爸听了我的话,惊讶地问:“小天还没有回国吗?”
对了,从我坐上飞机离开北京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告诉父母,楚小天作为技术交流人才,需要在美国待一年的时间。
爸爸听了居然深信不疑,也许是因为他认为他了解他的缘故。
而妈妈的脸上却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我知道妈妈潜意识里一直希望我们散伙吧?妈妈一直一直都不看好这份感情,看来她这次判断正确。
这天,我照例去河边散步,正想给陈笑打个电话,问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分别是无奈的,但朋友间结下的情谊却是永久的。
世界总是这么神秘,当我想到她的时候,她居然也想到了我,并且率先给我打来了电话。
她说:“郁儿,你好吗?走了这么长时间,这么不但不打个电话,连QQ也不上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房子已经退了,你以后回来还得重新找。”
她告诉我,我们走后的第二天,她被公司安排去深圳出了二十多天的差,把我的东西整理托运走后,她就退了那个房子,和王子涵在距离两个人的公司都不算远的地方,合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
说完她的情况,陈笑忽然问:“你和楚小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记得要问问你,一忙就把这事给忘了-----”
她说我走后的那天晚上楚小天来找我,当她告诉他,我正好这天陪父母回家了时,楚小天好像很惊讶,但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陈笑说这事她也在QQ里给我说起过,但一直没有看到我的回应。
陈笑有些不相信地问我:“难道你离开前没有跟楚小天说?现在你打算不回北京了,你们两个到底要怎么样呢?”
我轻轻说:“也没有怎么样,他当时去美国出差了,我没有来得及告诉他。”
接着我告诉陈笑我在飞机场看到的那一幕。
我和陈笑是死党,关于我不是爸爸亲生女儿的事情无法对她讲,可是有关和楚小天的事情,却可以毫不保留地告诉她。
陈笑生气地说:“郁儿,他对你是否真心,你应该有感觉的,万一这是个误会呢?万一那是他家亲戚或者是好朋友呢?你为什么不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
陈笑埋怨我不该因为看到那么个情景就直接玩失踪,她说她一直以为是我和楚小天是很好的一对。
她后来又埋怨自己神经大条,说楚小天来找我,她以为我当时走得太匆忙,没有来得及和他联系上,所以也没往心里去。
最后陈笑有些痛心地说:“郁儿,许多感情有缘无份,很多年后谜底被揭晓,却原来都源于一些小小的误会,我希望你勇敢一点,主动一点,该是自己的东西,要懂得争取”。
她还说:“你这样做会让楚小天觉得你没有真心,人都会累的,你会累,他也会,他能在第一时间来找你,说明什么?
就算他身边出现一个女人,可既然大家都未婚,为什么逃跑的那个是你,你这是不战自败,你会后悔的。”
我承认陈笑说得没错,我身上永远不具备她身上那种敢爱敢恨的精神,我也缺少她那种为爱而爱的纯粹。
我早就说过,我,向来就不是个能爱能恨的人,想要爱的人我无法去爱,想要恨的人也无法去恨。
我对陈笑说:“我现在回到家乡,就是想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反正缘起缘灭,总是有些缘故的”。
不等陈笑插话,我继续说:“不能走到一起,我也没有办法了,笑笑,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
可是我真的有原因的,我真的有些累了,不想再在感情上做纠缠了,乘现在的好时光,想好好再读书。”
陈笑哭笑不得地说:“郁儿,爱情和读书很矛盾吗?你有没有听说,现在小学生都在谈恋爱。
真不明白,你怎么会把并不矛盾的两件事情弄得对立起来呢?”
我无意纠缠这个话题。
所以转移话题说:“笑笑,我不认为千里之外的爱情有多大可持续性,说说你吧,你的房子买好了没有?当新娘的时候,千万别忘了我这个伴娘。”
她有些叹息地说:“我们看中的房子是期房,明年的现在才能交钥匙,所以暂时结不了婚,只好等到明年了,到时候你可别让我找不到你。”
我笑她:“其实也没有关系了,你们现在不是已经提前洞房了吗?等一年有什么关系呢?现在可以提前领证,到时候,再来一次洞房,岂不更好?”
陈笑说:“那不一样的,女人对于没有仪式的婚姻,总感觉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我可不是裸婚的提倡者。
我希望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见证我的婚姻,这样才显得庄重嘛,再说了,我也想早点要个宝宝了。
现在两家老人年龄还不算太大,乘他们身体硬朗,赶快生个宝宝他们还能帮着带一带。”
“笑笑,我发现你已经开始有了居家过日子的心态,想从事业型转变到家庭型了,这王子涵的魅力难当啊”。
说这话的时候,我送她一串爽朗的笑声。
陈笑不满地抗议:“郁儿,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有些逻辑严重错误。
告诉你,撒切尔夫人都有居家女人的特质,我一个平凡的女人为什么就没有?难道这事业和爱情不能和谐发展,非要搞个对立冲突才算好?”
有没有人告诉过我?说我非此即彼,好像是沈智明告诉我的吧。
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吧,我只是想开个玩笑而已。
女人事业和家庭之间能取得一个平衡点,是需要大智慧吧?陈笑估计已经有了自己的平衡点,所以她无畏于成家生子。
末了陈笑又补了一句:“江郁儿,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做法真让人费解,就算看在人家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你也不该让人家死得不知所以”。
呵呵,我说过,就当这是我欠楚小天的。
有一天晚上,刘婕茹给我电话,说给我传一份资料,让我上QQ。
自从回到家乡后,我再没有上过QQ了,潜意识里觉得那里有很多我放不下的人和事,为了不动摇我的决定,我一直坚持没有上QQ。
果然,刚一登陆QQ,很多头像闪个不停,点开,留言便铺天盖地而来。
再看,其实也就楚小天和碧海蓝天的留言最多,再其次是希萌和陈笑的,另外我还看到了白老师的一条留言。
其他的也就是原来一些同学和朋友群里的消息。
楚小天的留言:“郁儿,我一下飞机就给你打电话,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却给了我一个闭门羹,不是打通了没人接就是手机关机,再然后竟然停机了。”
“我给罗叔叔电话,才知道你爸爸提前出院了,我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居然被告知你回家了,郁儿,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一声,就算我在国外,你不方便联系,那也可以给我发个邮件或者在这里留个言,怎么能一声不吭走掉呢?”
“原来不是说等我回来,我送你们回去吗?也说好你休假回去陪父母,你为什么不给我说一声?”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我想,你回到家里,应该会跟我联系,可是,现在已经是夜里零点了,你难道一离开北京,就想不起来和我联系吗?”
看时间这个留言是我和爸爸妈妈离开的当天晚上留的。
又有一条这样写“郁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罗叔叔说你爸爸出院的时候很顺利呀?说你爸爸今天还给他打了电话,说身体恢复情况很好,你不要让我胡乱猜想了,电话不通,网也不上,你从地球上消失了吗?”
“我从白老师那里知道,原来你请了一个月假,难道这一个月假,你是存心要避开所有的联系,包括我?如果不是最近实在走不开,我就去到你那儿看你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躲了起来?”
又有一条说“江郁儿,你行啊,玩失踪是吧?总得有个理由吧?”
“郁儿,请你跟我联系,我最近天天工作到很晚,每当空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你,想起我们相处的那些日子。
我以为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就会有更多美好的时光,可是,等来的却是你的不辞而别。”
“我想你肯定有理由,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既然你爸爸生病的时候,你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我,为什么这次不能告诉我?”
“或者,你选择了我,你觉得是个错,你也应该亲口告诉我,这样我也许就不这么牵挂了”
“郁儿,我想我们是相爱的,你究竟为了什么?如果你还有些恻隐之心,你来感觉一下我的心该有多难受,我也猜想,是不是我妈妈找了你?”
“可是,今天我拿出你的照片,我妈妈看了非常喜欢你,而且,我那次出国之前,还没有正式给父母说你,这种可能性根本就不会有,再说我父母没有反对我们的理由--------”
“难道那个鲁岳他,除非你亲口告诉我,我才能相信,我一直等你回来,一直。”
机场那个女孩是谁?你为什么不提?难道真是我误会了楚小天?
还有一个人的留言也是我没有想到的,这个人就是碧海蓝天。
我真的没有想到碧海蓝天居然也想起我了。
他说:“亲爱的小棉袄,你最近过得好吗?前段时间去了一个不能随时上网的地方,所以一直没有跟你联系,你现在在哪里?”
他又说:“我还是很怀念每天想你的那些时光,以及那些可以每天给你留言的时光,所以每次打开电脑总忍不住要给你留言。”
“你过得好吗?怎么总不见你上网?你不会是跟人约会,没有时间上网吧?别忘了,我们的那个约定,如果你还记得,请告诉我,我还能叫你一声亲爱的吗?”
类似的留言几乎没有中断过,看完碧海蓝天的留言,我才知道我误会了他,以为这个家伙原来只是开开玩笑,网络里寻求点暧昧,没想到另有原由。
我给他回复了一个留言“我很好,谢谢挂念,记得你说过,如果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找到了爱的人,就要告知对方。
本来早告诉你的,因为你一直都不出现,还以为你早都忘了的,我现在想告诉你的就是,我爱上了一个人,很爱他,他也很爱我,请你不要再牵挂我。”
希萌的留言很简短:“现在好吗?好久没有联系了,我现在在厦门的鼓浪屿,这里真的很好玩,你的手机换号了吗?怎么给你发短信不回?”
我给希萌回了一个消息,告诉了我的手机新号码,并告诉我已经从北京回来了。
而在陈笑的留言里,果然看到她所说的那件事情。
也哭也笑,这些信息让我反复读了好几遍,看多留少,尤其是楚小天,我一个字都没有回。
如果误会已经成事实,我宁愿以所有的误会换得现在的平静。
我说过,是我欠他的,我没有勇气像一朵凌霄花,借他的高枝来烘托我的人生。
转眼间,我离开北京也有快两个月了,南国的春天来的尤其早,我已经感觉到树木经过一个冬天的洗礼,虽不曾看看落叶,可花木已经开始姹紫嫣红,树木要么竞相斗艳着繁华似锦,要么都换上了一种赏心悦目的新绿。
渐渐地,每天中午,我和丑丑已经成了河边一道不变的风景。
这天,我照例要去河边,一出门,却在单元门口碰到了沈智明,他一手提着一大兜水果,一手拿着一个小纸条对门牌号。
“沈智明?是你?”我惊喜地问。
“咳,江郁儿,怎么一个多月不见,你瘦成这样啊?”他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不相信似的上下打量着我,一脸惊讶地问。
我呵呵笑着说:“我在减肥,为了成为骨感美人”
他难以置信地说“你本就不胖,为什么要减肥?真是理解不了你们这些女孩,希萌也成天说减肥,都看不到肥在哪里”。
我说:“这你就不懂了,不是有人说,只有更美,没有最美吗?减肥是女人一生的事业。对了,你到我们这个小区到底找谁?不会是来我们家吧?”
“除了到你家还能是谁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让我很失望啊。”他一边说一边做出失望的表情。
“别啊,希萌他大哥,只是没有想到您这种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会光临我们家呢?我爸爸妈妈还念叨着等你回来,专门去感谢你呢。”
因为和他很熟的原因,所以见到他不由有些亲切。
沈智明笑了笑说:“江叔叔身体恢复得好吗?我今天就是专门来回访江叔叔的。”
和沈智明到我家门口,我用钥匙打开门,推门走了进去。
爸爸妈妈正坐在沙发上说话,见我又回来了,有些惊讶。
我说:“爸、妈,你们看谁来了?”说完,我回身让开,让沈智明进了家门。
“智明呀?你进修回来了?”爸爸妈妈一口同声地问。
端茶、倒水,这家伙的到来,真是给家里添了一点热闹的感觉。
跟爸爸妈妈聊了一会儿关于老年人饮食保养的话,沈智明礼貌地起身告辞。
爸爸妈妈热情地将沈智明送出了家门,又陪着快走到小区门口,沈智明再三要求爸妈留步,说如此客气,以后都不敢再来拜访了。
妈妈这才说:“既然这样,就不客气了,郁儿你再送送智明,智明慢走,以后多来家里玩。”
看我爸爸妈妈回去了,沈智明又问我:“江郁儿,你刚才准备到哪里去?”
“到河边散步呀?爸爸妈妈让我再送送你,那,你朝哪个方向走啊?”我故意问他。
他一脸真诚地笑说:“嘿,我今天也想散散步,要不我们一起去河边转转吧。”。
和沈智明真是有不少要说的话,我问了问罗医生的情况,问了问希萌的情况,又问了问他自己的工作情况。
沈智明说罗医生是博士生导师,在医学方面很有建树,几年前,罗医生跟现在市医院的张医生在一次医学交流会上认识后,两个人一见如故,彼此很欣赏对方的水平和医德。
所以张医生介绍沈智明跟着罗医生学习学习。
另外,这次进修,让沈智明深深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在北京的大医院,各种疑难杂症比较多,所以,能学到更多这方面的临床经验。
沈智明说他这次回来,打算一边工作,一边准备报考罗医生的博士生,来的时候已经给罗医生表达了这层意思,罗医生也看中了沈智明这个肯用心、很有培养潜质的好苗子,所以欣然同意了。
“真是很佩服你,读这种枯燥的医学书,还要每天面对那么多的病人和手术,你吃得消吗?”我问。
反正,我现在是专职学习,我只能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情。
他一脸认真地说“你没有听过吗?实践是最好的老师,我经常是一边在临床工作中总结我的理论学习,一边在理论学习中指导我的临床工作,我觉得这种学习最有效了。”
“嗯,你这样说我就能理解了,我只是觉得你这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看书本呢?”我轻轻说。
沈智明笑笑说:“对于学医的人来讲,学习是一辈子的事情,每天要养成学习的习惯,这看书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
接着他又问:“你现在什么打算?也不去上班,难道也和希萌一样不想上班了?不会是打算就这样逍遥一辈子?”
对于沈智明显而易见的关心,我也只是笑笑,之后认真地说:“的确,我是受希萌的影响,也不着急上班了,暂时先安心做个读书人,因为我想考研究生。”
“考哪个学校?这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呀”沈智明高兴地问。
“初步定的是北师大,不过,目标就是一定能考上,听说北师大的研究生不好考,所以,到时候还会不会做调整,要看导师的生源情况了。”
我说到这里,不由有些豪气,说:“我要像希萌看齐,同时,也要多码些文字,赚点书本费。”
“原来你也是个文学爱好者,告诉我,你原来都写些什么?有无投稿?”他饶有兴趣地问。
“本市日报、晚报的副刊上有啊,‘花开时节’就是我的笔名。”
对于沈智明这样的真人,我觉得我没有必要谦虚更没有必要隐瞒。
“花开时节呀?哦,这个作者的散文我经常读到,觉得文笔非常细腻,散发出一种很浓的浪漫情怀,而且还有一丝淡淡的感伤味道,没想到居然是江郁儿的大作呀,真是幸会。”
说完他哈哈笑着握住了我的手,摇了一摇,表示他的兴奋。
这天,跟沈智明坐在河边的青石台阶上,聊了很多。
河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涌起一波一波耀眼的律动,顺着青石台阶上去,是一片很宽敞的河滩。
靠近路边的河滩上,摆放了很多木椅茶座,每个茶座上面都支起五彩缤纷的阳伞,坐在茶座的人欣赏江景、玩牌、喝茶,显得非常休闲。
滨河路边的护道林木,正换上碧绿的衣妆装点着春天的到来,来游玩的大人孩子也很多,甚至开始有人在河滩上放起了风筝。
我问沈智明:“以前你来这里放过风筝吗?我小时候经常来到这里放风筝的,我家离这里近,所以只要出来,就会在这条河边玩耍”。
听了我的问话,沈智明笑了笑说:“看来这条河见证了你的成长,我小时候在春城昆明度过的,后来我爸爸妈妈工作调动,我才跟着到了这里。”
沈智明说,他挺喜欢这个城市的,晴天多雨天少,但空气却不干燥,现在,他家住在城东雨花溪边,来这边的次数比较少。
他说记得上中学的时候,跟同学来这边的河里游过泳。
他呵呵笑道:“也许,那时没准碰到过你,只是一个才上小学的小丫头,引不起人的注意,所以没有认出你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侧脸,发现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整个人更显得明朗美好。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沉默了一会儿,沈智明突然问:“郁儿,告诉我你为什么瘦得这么厉害?你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不要说因为减肥的缘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如果你把我当作朋友,如果你信任我,你不妨说出来,也许我能帮到你。”
我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也正充满诚意地看着我。
奇怪,这么爱学习的人,怎么没有戴近视眼镜,而且眼睛还这么清澈?
也许当医生的都更懂得保护视力吧,沈智明的眼睛完全可以用清澈来形容,这种清澈,让人心无杂念,只有满心的信任。
我自我解嘲地笑问他:“如果,我说是因为失恋了,这个回答满意吗?”
沈智明犹豫着说:“也可以算一部分吧,我这次见到你,总觉得你变了,不说话的时候,从内到外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好比你被整个世界丢弃了一样,让人很心疼-------”
“我觉得我现在很快乐呀,怎么会?”我讶然,难道今天聊天的时候,我没有在笑,难道我真的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样?
他笑了下,说:“我说了只是一种感觉,也许并不准的。
不过,我觉得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失恋的打击不至于让你瘦成这样吧?有那么严重吗?要是真喜欢,为什么又不恋而失呢?”
奇怪,我发现沈智明说出的话其实真是很浪漫。
是呀,要是真喜欢,为什么又不恋而失呢?
我苦笑而不语。
一会儿丑丑跑到我身边,一边舔我的手,一边跳上跳下,表达着它的欢欣鼓舞。
我抚弄着丑丑软软的长毛对沈智明说:“看,这是我收养的流浪小狗狗,它叫丑丑,是不是很可爱?”
沈智明也笑着说:“这个丑家伙对你倒是挺依恋的。”
这次,我们居然在河边坐了一个多小时,当起身走上河床的青石台阶,漫步在河滩上时,我看到一个卖鲜花的小女孩向我们迎面走来。
她走到我们跟前,举着一大束红玫瑰对着沈智明说:“叔叔,姐姐这么漂亮,您给姐姐买朵花吧,3元钱一朵,如果您买了,就是支持小玲子读书,我妈妈说了,等我攒够了学费,我就可以上学了。”
小女孩的话非常容易让人动容,而且她叫我姐姐,却叫沈智明叔叔,呵呵,是不是很有趣味?
其实每天来这里散步,每次我都会看到有几个小女孩在这里卖花,当她们看到一男一女的时候,就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来兜售她们手里的鲜花。
而距离不远的地方,总有个中年男人蹬着一个三轮车,他也在附近吆喝,三轮车上放满了鲜花,有盆景,有盆栽的、也有散花。
附近常来江边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卖花的孩子,都是那个蹬三轮的不知道从哪里收拢来的小乞儿,他每天管他们一顿饭,让这几个小乞儿帮着卖花。
他教她们专门找看上去像是情侣关系的人卖,而且总是能顺利做成买卖。
有时候不巧碰到的是夫妻俩,当老婆的自然不舍得花钱买鲜花,结果当老公的就会被这些小孩子拽住衣角不放。
男人总是好面子的,禁不住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折腾,好歹也会买一两支花来化解这种尴尬。
当然,事情总是有例外,也有人就是不买,如果被这几个孩子拽了衣角,就用力甩开,怒斥一声“走开”,这些小孩子也会有些胆怯,只好讪讪地走一边去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眼看沈智明又成了这些卖花孩子的猎物,我刚想出言劝阻,拉沈智明径直走过去,谁知,沈智明已经开始在掏钱包了。
只见这个小女孩非常伶俐地说:“叔叔,您就买9朵红玫瑰吧,长长久久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