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静坐着,季节避免尴尬,把视线投向窗外。夕阳未退场,一场暴雨突如其来,闷雷鼓噪。街景霎时恍惚摇曳,滂沱大雨掩映着五光十色的城市,外头一切都像乱了秩序似的急促和凌乱。季节无所适从地看表,余光瞥见陶穆樊目不斜视紧锁着她的身影,所幸渐渐增多的顾客化解了静到极致的二人世界的场景。
陶穆樊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一看就是真的饿了,吃得专注投入。季节尝了一口,根本不似陶穆樊表现出得那样好吃,她小口小口,吃得慢吞吞。吃到一半实在失了胃口,端起咖啡润喉,陶穆樊的餐盘见底。季节不屑地鄙夷,贵公子的矜贵不过如此,可这样的落魄落在她眼里,又是别有风情。让她错以为,少年时的陶穆樊,原封不动地照搬在了自己眼前。
“可不可以真的不要喷香水了,从今天以后。”陶穆樊语气不免透出不易察觉的无可奈何,更多是宠溺,他习惯包容季节所有的小性子。
“采访可以开始了吗?”季节不答反问。
陶穆樊不置可否地端正坐姿,一副高度配合的模样,可惜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合作被两通铃声打破。铃声同一时间响起,季节和陶穆樊四目相对,通话内容出奇的一致。
“他们商量好的?”季节摘除伪装的面具,见陶穆樊点头,她抢着买单,陶穆樊落落大方地接受,不和她争。
咖啡馆外风雨大作,季节心惊胆战地打量着马路两边的高大树木,左摇右摆,姿态被动。她不是个未雨绸缪的人,若是心一横迎着大雨冲到停车场,定是淋成落汤鸡。她和陶穆樊并肩站立,她的鞋根细又尖,蓝色丝绒面妖得诡异,迷惑人心。陶穆樊无意间低头,只见季节光滑细腻的脚背柔弱无骨地涌起自己的保护欲,白云苍狗的年岁里,季节早长成了耀眼的女人。
他们似乎想要等雨停,屋檐下挤满了躲雨之人,别人每挪动脚步,季节惯性缩到后头。陶穆樊难忍一股充鼻的怪异香味,偏偏季节的味道包裹得他无处可逃,仿佛蚕蛹在做茧,越织越密,把自己捆绑在里面也是心甘情愿。
“你的车钥匙给我。”陶穆樊低回的男音响起,不够明朗,甚至雨的沙沙声远远盖过他的话。可季节就能在第一时间,准确无误地辨清,来自陶穆樊的一言一行。他像是刺在皮肤的纹身,看似举重若轻,它却固执渗进了体内,和每一滴血液都密切相关着,脱不了关系。
季节不爱整理包,好一阵翻找,递上车钥匙的下一秒,陶穆樊高大的身影冲进暴雨里面。路灯晃花人眼,陶穆樊渐行渐远的背影渺小而飘忽,直至消失在无穷无尽的大雨。季节记起,近来她和他总在雨中相遇、相伴,并非那么愉快的接触,而是他们开始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