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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宴会行进到一半时,有一个人默默的离场,太过卑微的一个人,所以,没有人注意她。

    林若澜悄悄的绕过长廊,走出光华殿去。

    刚刚,皇上与安华公主的话,让她起了担忧的心呢。

    有半月之久没有见到喜梅儿了,主要是,天太热,她太懒之故,连她的宫里,都少有出去,她的那个宫女,叫做呤月的,时常不在身边,却是比她还要偷懒,常常十叫九不应的,说她几句,她还会回她:“正经做主子,和我们奴才计较什么,有能耐,去找上面要啊,好不好的,不出头,不得宠,白白的生了主子的身子!”

    这个呤月,原是宫中老资格的宫人了,她看出自己跟着的林若澜,是个没身份,没手段,没相貌的人,想着跟着她,也不会有出头之日,就天天刻意挤兑着,想着,哪一天这林若澜受不了,打发了她,倒是她的造化了。

    可是,这个林若澜仿佛丝毫不以她的话为意,服侍得不周,她也忍得了。

    每天的,只与花花粉粉的为伍,终日里配得什么香,什么粉的,呤月暗自好笑,这七巧堂里,皇上连来都不曾来过,做这些有什么用。

    林若澜知道呤月的心思,想加重说她几句,想到最终受累的还是自己,也就忍下了,自己不出头一天,这些下人们,也就一天看不起自己。

    反正自己也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在林府里时,还不是一个小丫环的,还常被邻近的七姨娘叫去做这做那。

    从小起,她就自己动手做事,吃得百般苦,此时,倒不觉得有多苦了。

    她唯一的爱好,就是制香精香粉的,是她的娘亲遗留给她的手艺。

    林若澜的娘,原是一个制衣坊的工人,常给当时的林府姨娘们缝制衣裙,她最擅长的,就是做香料,也是这香料惹的祸,一日她去给林府送成衣,就被林若澜的父亲,林立德相中了,起因就是,她身上的香气。

    林立德纳了她为小妾,也不甚着意,后来,生了个女儿林若澜,又加上新纳了小妾,就把这林若澜的娘亲晾到了一边。

    林若澜一小里的记忆,就是娘亲带着她到园子里采花做香粉。

    这于她也是天赋般,她小小的年纪,就记得了很多方子。

    后来,她的娘亲染病死了,她无以寄托,就每日里做这些香料的,再有,就是娘亲教给她的女功绣活。

    进了宫来,这两样,多少为她打发了无聊的时光。

    但做绣活要针线布料,她遣呤月去尚宫局要了几次,非但没有要来多少,还惹了一肚子的气,她就忍下了,反倒只做香料散心,反正,现在,正是夏日里,那百花烂漫,做香料的原料多得是,又没得牵绊。

    此时,夜风徐徐,各色花的香气,只经过她鼻间,就被她辨得出来。

    离着雍和宫很近了,看得到宫门半掩着,还有,宫门上挂着的宫灯,照得出宫门,一半边红红的颜色。

    正要走进去,却突然闻到一种久违的香气。

    是七星草,林若澜喜出望外,不想这宫中,还有这种野花,她兴奋中,看到一边的一个院落里,花草新鲜,想必是在那里呢。

    林若澜忘了要进雍和宫中,径直的走了过去。

    这是一个夹道的小院,就是各宫间的过道,被两道院墙砌起,成了个小院落。

    她走进去,果然看到那颜色粉白的七星草,一片,在墙角,她走过去,伸手正要摘下一些来,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是轻轻的着地声,林若澜抬了头,就见到,自己前面不远的地方,突然的就站着一个人了。

    林若澜惊叫出声,在寂静的夜里,那般分明。

    那个人转过头来,披散的长发下,一张白晰的脸,在月色下,美仑美奂。

    林若澜看到这个人的脸后,原本的惊恐,就淡了下去,这个人,她认得的。

    只是还有惊慌的,因为,不想在这里,会突然遇到他,明明刚刚进来,这院子里空无一人的,他怎么的,突然的出现了。

    “你是太医院的人!怎么这个时辰在这里?”林若澜问道,她认出这个人就是在坤宁宫里,让她惊艳的赢漓。

    眼前的赢漓,长发披肩,一袭藏青色长袍,额上系着同色的抹额,一双美目,细细长长,在听到林若澜的问话后,似迟疑了下,然后,才轻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林若澜轻轻笑下,说道:“我在皇后的坤宁宫里,遇到过大人的,我是采女林若澜!”

    她不知道她这一句,还有她没甚惊讶的表情,却是救了自己一命的。

    赢漓长袖里捏着的手尖,正要袭出,但听了林若澜的话,就释去了内力,还是伸出手来,但却只是顺了下,脸侧的头发。

    林若澜见到,那只手,纤长的手指,白细如女人,只是自己的也不及,她就望得呆了。

    赢漓见了她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下,好看的眼角,迷人的凤眸上扬着,这个女人不是第一个为自己容貌发呆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娘娘这么晚,到这院子里做什么?”赢漓问道,他看到,林若澜终于回神了,见到她弯身去,拽了那七星草来。

    赢漓的心紧了下,不知道她这是为什么,莫不是,她知晓什么,可是,不可能的。

    林若澜笑着挚着七星草给赢漓看,她口里说道:“我是被它们引来的,这在我家乡可是遍野都是,这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我要采它们做香料!”

    “做香料?”赢漓问道,好看的眉头微微的拧起,再细看,都看不出,此前的女子有任何深意,她说的话,都是出自内心的,倒没有什么敷衍掩饰的。

    “是啊,叫做七里香的,名字就很好吧,细若如丝,不论隔多远,都可以闻得到的!”林若澜轻声道,还深嗅到花间,样子极为陶醉的。

    赢漓见她心无旁就的样子,那吸着花香的样子,小小的瓜子脸,微闭的眼眸,一脸的闲散之意,倒使得她本来平常的脸容多了几分光彩。

    “娘娘还是小心些为好,这些花草虽然可以制得香料,但从医术上来说,花草皆是药材,不是所有的,都可以随意的配制,若有了隐毒就不好了!”赢漓轻声道。

    “你说这七星草有毒?”林若澜惊得掉了手上的七星草。

    赢漓笑道:“臣只是打个比方,有没有毒,不光看它们的本身,你若配了几种花草在一起,原本这些花草无毒,但若错配到一起,就带了毒性的,也未必没有,还是小心为上吧!”

    林若澜恍然大悟般,轻说道:“我知道了,就像我上次给孤独琼仪和杜凝香配的玉颜露一样,是不能再大意了!”

    赢漓暗笑了下,不知道她自言自语个什么,但刚刚却是自己多疑了,他说道:“太晚了,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你我这样说久了,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林若澜听了此话,如初醒般,忙说道:“对了,我都忘了,我要去看喜姐姐的!”

    她提着裙子跑了两步,又醒悟自己失仪,就放下裙角,回过头去,不好意思的看着赢漓笑笑,脸上有些发窘。

    赢漓看着她一副小媳妇般委委曲曲的样子,原来的一种疑虑更是荡然无存了,原来,她只是个平常的女子,并没有什么目的来这里的。

    出于礼貌的,赢漓轻轻的低头行了一礼,再抬头时,见到那个林若澜已经转身走开了。

    赢漓笑了下,他回过身去,随手拽了一把的七星草,再一把,脸上严厉起来,与刚刚的邪气完全不同的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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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若澜走到雍和宫里,小宫女红豆与莫愁正坐在廊下台阶上说着话,见了她进来,就笑吟吟的站起来,她们都被喜梅儿告诉过,林若澜如她姐妹,不可低看。

    “林采女,您来了,我去传!”红豆说道,转身进了殿内去。

    而莫愁则走过来,笑着问林若澜:“林采女,您这么晚了才来,主子这几天都太闷了,您早来陪她聊聊天就好了!”

    林若澜听了,笑道:“今天是太晚了,姐姐还不曾睡吧?”

    就在这时,听得里面喜梅儿接口道:“哪这么早睡下呢,你好久不来了,还不快进来!”

    喜梅儿初时不喜欢这个林若澜,但现在,倒觉得她是个没什么心机,可以谈天说地的人。

    林若澜进去了,见到喜梅儿只穿了个小衫,下面罩着条薄裙,淡淡的粉,显得她整个人娇嫩如花般。

    “姐姐哪里不舒服,怎么没有去宴会上,我听了姐姐不舒服,就偷偷的溜出来了!”林若澜笑着说。

    喜梅儿本来正无趣,心上乱糟糟的,书看不下去,睡下还太早,见林若澜来了,想着她往素常说得让人发笑的那些话,就想着,这夜里,不寂寞了。

    原是,烦燥也有着根由的,喜梅儿就料定了,这夜里,赵冽会让坤宁宫侍寝的。

    可是,她也料得错了。

    赵冽走进雍和宫时,已很晚了,他想着雍和宫里的喜梅儿定是睡下了,但是,他按捺不住想见她之心,白天里的一场缠绵悱恻,让他如噬毒上瘾般,只想再见她一眼便好。

    可是,当他走进雍和宫里时,就听到一曲江南小调,哝哝软语,柔得如水,没有丝竹的相伴,那声音更是天真烂漫,无一丝的雕琢,最后一句:“今日侬想郎想得紧,他日可得见郎面?”

    反复的唱,把个女子盼见情郎的心,唱得百转千回,情思不己。

    赵冽听得入神,摆手叫薛坤不要去通报,他慢慢走到廊下去。

    在半开的窗子边,赵冽探看进去。

    一眼看到喜梅儿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细丝线,打着缨络,不时的抬眼,笑看向床前,立着的一个女子,原是那个在唱着。

    赵冽被喜梅儿那一副淡淡的神情吸引了,连同她的眼眸所到处,他也一并的扫到了,然后,就看到,那个喜梅儿笑看着的,唱着小曲的女子。

    看着打扮应该是个妃子的,可是,赵冽不记得林若澜的。

    俗气,且做工粗糙的橙色裙子,头发随意的盘在头顶,只别了个小银簪,再无他饰。

    看不到脸,但从身量上看,个子倒还没有喜梅儿高。

    看到云莺与雨雁两个捂着唇,笑得开心的样子。

    赵冽被殿内这一份和谐淡然的欢喜打动了,也唇边染笑。

    听得云莺笑道:“林采女,你这般唱得动情,是不是,把皇上想成了情郎了,呵呵,想得紧呢?”

    喜梅儿也笑了,但还是说着:“云莺,林采女是你能编派的吗,别没了分寸!”

    云莺笑着吐了吐舌头。

    那林若澜收了尾声,听了云莺与喜梅儿主仆的话,就发誓般的说:“我只是看姐姐气闷,才唱来哄姐姐欢心的,谁存了想皇上的心了,我才没有呢?”

    “林采女,你是咬牙说的吧,呵呵,怎么能不想呢?”雨雁在一边笑着打趣道。

    林若澜佯装气恼道:“姐姐说得对,你们真的看不起我,这么没分寸了,我说了不想,就不想,你们道,谁个都欢喜着皇上吗,我偏没有呢!”

    她赌气发誓的样子,叫云莺与雨雁两个笑成了一团,雨雁挑眼间,蓦的发现皇上站在这边窗下,就吓了一跳,忙止了笑,又推了下云莺,云莺也看到了,就也止住了,两个人向着喜梅儿一边示意着,一边屈膝行礼说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林若澜还以为她们在逗自己,就气恼的说:“你们再逗,我就生气了!”

    但她见连喜梅儿也笑着站起来,正行礼下去,她忙回头,就看到了皇上正挑眉笑看着这里,她惊心动魄中,不晓得要怎么做,刚刚自己说了什么,都涌到脑中来,似有不敬之语,她慌乱中,就跪了下去,口里瑟瑟道:“采女林若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冽从殿门走进来,直走到喜梅儿的身边,他伸手拽起喜梅儿,轻声道:“免礼平身!”

    喜梅儿并没有想到他会来,所以,倒有些惊讶,不过,也习惯他这样的出其不意。

    赵冽坐到了桌边去,回过头,见那个采女林若澜还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突然,他就记起了一些来,她的样子,让他想起来,选秀时,她也这样怕且卑微的跪下过。

    “你们也免礼吧!”赵冽轻声说,然后看到林若澜战战兢兢的起身了。

    还是没有看到她的正脸,赵冽好奇了下,刚刚有那样一副娇柔嗓音的女子,会长得怎么样的一张脸呢。

    林若澜岂会知道皇上赵冽的心思,她只在脑中,努力的想着,刚刚自己都说了什么了,关于皇上的话。

    云莺与雨雁两个开始去备着茶水并拿着扇子过来,在赵冽身后轻轻的扇着,只林若澜还发愣般站在原地。

    “你叫林若澜吗,刚唱的曲到好,再唱个,朕听一听!”赵冽突然间来了兴致,刚刚宴会上那些丝竹声,从没有给他那一种舒缓的感觉。

    林若澜愣了下,微抬了头,轻轻的瞄了皇上一眼,再看向喜梅儿。

    喜梅儿不知道赵冽怎么会对林若澜唱歌感兴趣,但她也不便说什么,就向着林若澜微微点头。

    林若澜立在那里,着急间,所会的小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全是乡间小调,登不得大雅之堂,一时,倒不知唱哪个是好。

    赵冽原是好奇,此时,见林若澜忸怩的样子,又见她,额间窄小,双眉微蹙,一副上不得大台面的样子,原来的好奇心倒去掉了大半。

    薛坤在一边看赵冽皱了眉头,就催说道:“皇上叫您唱呢,林采女……”

    这样一催,林若澜更不知所措,赵冽见她急着的一张脸,红红的,但好笑道:“算了,不必唱了,你退下吧!”

    林若澜听了这句话,却如大赦般,只垂首退了下去。

    赵冽看着林若澜走出去,不由得哂笑下,再回过头来看喜梅儿,见她笑着看着自己,他不由得问:“你这样笑着看着朕做什么?朕脸上有什么古怪不成吗?”

    喜梅儿只是好笑,刚刚他看着林若澜的样子,初时的好奇,后来的失望,都被她看到了眼里去。

    其实心里是微微气着的,但脸上,却笑了出来。

    “没有,我只是好奇,皇上今天倒有听曲的兴致!”

    赵冽听她如此醋意浓浓的一句,就笑起来,说道:“朕向来的好兴致,你倒是忘了吗?”他见雨雁与云莺两个不再近前,薛坤又一味的低着头,他就伸出手去,拽住了喜梅儿的手,那手腕上,有一个墨绿色的镯子,趁得她的手粉白的好看,他忍不住,亲住了。

    云莺与雨雁两个,正走进来,看到了,都燥的低下头去。

    喜梅儿拽不回来自己的手,就任由赵冽吻住了。

    她见到薛坤默然垂首走了出去,又见自己的宫人忙着去铺床叠被。

    待到殿内只剩得他们两个人时,喜梅儿才道:“皇上怎么又来我这里,下午不是刚到一起!”

    赵冽听她说得别别扭扭,就笑道:“朕就是有兴致呢,没办法!”他站起身来,喜梅儿见他要脱衣的样子,就下意识的走上来,给他解着衣带。

    两个人,躺到床上去,喜梅儿中规中矩的平躺着,呼吸乱了些,可是,赵冽只侧过身子来,合手抱住她的身子,轻声的道句:“朕其实是有些累,只想闻着你味道入睡!朕才会睡得安稳些!”

    话意刚落,不过片刻,就传来他沉沉的呼吸之声。

    喜梅儿听了这一句,就轻轻的笑了,刚刚怨他恼他之心,也在他这句话里,慢慢的却除了。

    长夜漫漫,原来,有一个人相守,是这样温暖与舒心之事。

    烛光闪闪,满账的蔷薇花微微的晃动着,映到身侧人的脸上,他的容颜却比这花儿好看。

    喜梅儿轻轻的贴脸到赵冽的脸上去,唯这一刻的温暖,让她有力量,在这红烛也照不亮的深宫里,寂静的前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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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坤宁宫里,赢漓正立在帘幕前,他手上拖着一个瓷瓶,口中说道:“这是赢漓专为皇后配的丸药,每日早起服用一粒,受得龙恩后,再服一粒,则会成全皇后所想!”

    皇后端木芙端坐在凤椅之上,她向着侍琴微挑下眼皮,那侍琴走下来,收了那瓷瓶,走回去放到端木芙手中。

    端木芙打开瓶盖,一股馨香扑面而来。

    “赢漓,这么管用?”她轻声道,自己所求的,不过是得赵冽的龙恩,以育龙脉。

    “皇后,赢漓可曾说过不曾做到过?”赢漓轻声道。

    端木芙轻轻的点头笑了,随手递给侍琴,道:“收好了!”侍琴忙依言接过去,放好了。

    端木芙想起什么般,问道:“赢漓,本宫刚好有件事问你,你原是乌夷人,可曾听过你们族中圣女一事?”

    端木芙看到赢漓似愣了下,她再问道:“圣女是什么人呢,有什么紧要的?”

    赢漓抬了头,脸上凝重了些,他说道:“皇后也知道,我脱离族人已久,这些事,本是族中秘事,不能与外人道的,但皇后既然有问,赢漓只把自己知道的,向您说一说!”

    端木芙听他如此说,就来了实足的好奇,她向前微倾了身子,只听得赢漓说起那乌夷圣女的传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