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夷人,历来以游牧为生,未成国之前,只有族长,而与族长有同样的尊贵的地位的,就是乌夷的圣教圣女。
族长可以世袭,而圣女却是终身未嫁的女子,一届的圣女既将归天的弥留之际,会把下届圣女的生辰八字与所在方位说出,每每都会找得到下一届的圣女传人。
有乌夷人始,就有圣教,而圣女也是一代代如此规矩传承至今。
乌夷族长所掌控的,是乌夷人的经济与政权,而圣教圣女,却掌控着乌夷族人的心。
而就在十余年前,乌夷圣教突然的出了些事,原圣女一病不起,弥留之际说出一个圣女传人。
可是,就在找到圣女传人时,却出了意外。
那时,乌夷人尚无落脚处,只随着四季草场的移转,而转移着他们的家园,他们本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一族,却于那一年,在大周与昭国边境,发生**。
而刚找到的圣女,就在那时,突然的被战乱冲散了。
这些年来,乌夷圣教众人一直在寻找,刚开始只在几国交界地寻找,现在,到是把寻找的范围扩大了。
“其实,这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圣女还在不在,或者在,但十余年过去了,她也是十六七岁的女子,若是嫁人成亲,破了处子之身,那么,那些圣教之人,便是白白的找了!”赢漓轻声道,脸上仿若云淡风轻,在皇后端木芙身边,他始终是个本份而安于守已的人,连穿戴到她的面前,也正经许多,端木芙就是喜欢他这样明确的知道自己身份的人。
他在别的人眼里,如何的娇魅,她不管,在她身边,他就要合乎规矩,不要给她惹麻烦,至今为止,她还是很满意这个赢漓的。
在赢漓走后,端木芙轻声问道:“侍琴,昨夜里,听说,皇上是宿在雍和宫中的?”
侍琴回道:“是,今天早起,那个喜贵嫔又没有来请安,公主,她是真的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端木芙轻轻笑笑,她看着自己的护甲,是尚宫局新为她做好的,属金的底子上,画上景泰蓝的图案,有着江南的风味般,端木芙很满意,她向来喜欢这些东西,手指轻轻的抓握几下,那金护甲刮到掌心的微痛,带给她一种快意,她笑着说:“她不放我在她心里没什么,我倒是会把她放在心里的!”手指一根根的捏紧了,如捏在什么在手心似的。
“公主……”侍琴不太明白,凑近了她的头,然后,她听到端木芙说:“那喜梅儿不来的拖辞是说她病了吗?”
“是的,公主!”侍琴道。
“即如此,本宫就去探她的病!”端木芙说,她看到侍琴要分说什么,她一摆手不叫侍琴去说,她叮嘱道:“去拿那十二金镶宝石蜻蜓簪来!”
“拿它做什么?”侍琴诧异道,那是端木芙的陪嫁,十二种宝石嵌在一枚纯金的蜻蜓形簪上,不说那宝石的名贵,光做工的巧妙精致,怕全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端木芙不屑的说道:“看她总不好空着手,她现在是皇上眼里心里的第一人,本宫也要好好的巴结她呢!”
“公主,咱们可不要灭了自己的志气,涨了她的威风!”侍琴明显的不服气。
“哼,就让她威风下,有何不行,现在,还不是本宫逞一时意气的时候!”端木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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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梅儿早上起来时,赵冽早就去早朝了。
那云莺她们依着皇上的旨意,并没有叫醒她。
睡得好,瞧见镜子里,自己眼仁中,黑白分明,再无一点的血丝黯沉,喜梅儿淡淡的笑下,想到赵冽必是小心翼翼的起床着衣,想到他这样温情呵护,心上不由得甜濡起来。
雨雁她们在身后给她梳着头发,她的手就无意的在梳妆盒里翻了下。
最下面的一个小匣中,她看到有个熟悉的颜色,无意的拽出来。
然后,喜梅儿就愣住了。
拽在手中,在手底微微的荡着的,竟是她早前,方慕锦给她的那枚绿玉,自己那时堵气,在皇上的衣角上拽下来的,一直的藏在这里,这时,突然的见到了,就失了神。
雨雁给喜梅儿梳好了头发,抬头,就见到喜梅儿手中挚着的这个玉,她笑着说:“娘娘,这如意结太旧了,你昨日里打好那个,倒正好替下它,这玉倒好,看着通透,定是好东西!”
喜梅儿敷衍的笑下:“是的,是好东西……”轻轻的捏住了,眼睛微闭了下,胸口闷得紧,刚刚才有一点的轻松,此时,心口又压上巨石来。
正在这时,听到有人传,皇后驾到。
喜梅儿愣了下,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端木芙来自己这宫里做什么。
但还不及再想,身后已经响起了端木芙轻声的笑语:“妹妹可好了,早就想来你这里看看,今天才得机会!”
喜梅儿忙放下那绿玉,转身过去,正见到端木芙迈进殿内来。
她似与阳光一起的进来般,她头上发髻正中,那枚缠丝金凤步摇闪闪发光,连她的脸,都似增色不少。
端木芙今日倒没有穿正经的红色裙子,而是一件看似普通的宝石青的对襟长裙,外面,罩着个绣着大朵牡丹的背心。金丝线为边的牡丹,为着看似平常的衣裙,添了此许的尊贵与端庄。
喜梅儿还不及行礼,却被端木芙一把的拽住了:“妹妹,你身子不爽,不必行这礼了!”
喜梅儿虽被她拽住了,嘴里还是说道:“臣妾恭迎皇后娘娘晚了,望皇后娘娘恕罪!”
端木芙笑道:“这里只你我二人,还是姐妹相称的好!”
喜梅儿说道:“臣妾岂敢,不敢乱了尊卑的!”
这样寒喧客套后,喜梅儿便把端木芙让到正座上坐下了。
端木芙好奇的细看着这雍和宫中的摆设。
简朴得不能再简朴的殿内,四壁差不多是空的,只一边墙上,挂了几副字画,也是山水写意,整个殿内,闻不到一点的脂粉气。
“妹妹这里到是雅致!就是太素了,改天,我叫人给你抬来个屏风来,我看着好,就是颜色与我那宫里不相配,是广绣屏风呢,听刘尚宫说,上面的丝线都是孔雀毛捻成,很是难得的!”端木芙亲昵的说道。
“即如此稀罕物,喜梅儿更不能要了,岂敢夺皇后之好!”喜梅儿说。
端木芙笑了说:“妹妹这样说,不是见外吗,现在,你我同是皇上的人,情只如姐妹,我待你如亲妹妹,你也不好,总是这样的疏远我吧,侍琴!”端木芙一边说,一边向一边平摊了手。
那侍琴忙把早备好的礼盒放到她的手上。
“你我也是有缘份的人,若是别的人,我还不稀罕给呢,这个,我看着,也与妹妹相配,你看看,不许再推托!”端木芙说完,就从盒子里拿出那簪来。
那蜻蜓的两对翅膀飞薄的,如细绢一般,绿绿的颜色,点在金簪上。
喜梅儿在宫中这样久,尚宫局中也是常去的,见了这簪子,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
想要推托,那端木芙已经把话说到了头里,而且此时,她竟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近前来。
一股熟悉的香气,沁到喜梅儿的鼻间来。
之所以熟悉,一多半还是,昨日在赵冽的身上,闻得到的。
原来是她身上的香气呢,喜梅儿冷了些脸,那端木芙亲昵的靠着她半边的肩头,为她别到发侧去。
那香气更浓,喜梅儿恼火中,只觉得心口翻搅,那般反感,竟要一口呕出来。
忙用帕子掩了唇,佯装轻咳了几声。
那端木芙半边的身子,靠在喜梅儿的身上,柔腻腻的,软软的,也让喜梅儿反感,但却不能太着痕迹的让开,只好任由她把那簪子给自己戴好了。
然后,端木芙还左右的看了下,连连点头,笑着拉着喜梅儿站起身来,走到梳妆台前的铜镜前。
“妹妹看,是不是与你好配的,我的眼光不差吧,你喜欢不?”端木芙说,脸上一幅天真纯良的神色。
喜梅儿微微点头,镜子里的脸,也露出柔和的笑容来:“谢谢皇后,喜梅儿何德何能,让皇后娘娘如此抬爱!”
端木芙听了这一句,本来笑着的脸,却突然的双眸黯然垂下,脸上也带了些凄凄之色,再抬眸子,她凝视着喜梅儿脸,带着一点微微的哀怨之音:“妹妹,其实姐姐是有私心的,如今你我同服侍皇上,虽然姐姐是一宫之主,主掌凤印,但姐姐又不傻,从我大婚之夜,就知道,皇上的一颗心,都系在你的身上。”
端木芙见喜梅儿要说话,就摇摇头,那金凤步摇的垂珠,就在她的额间晃着,乱莽莽,很易迷人眼,让人分不清,她是真心或是假意。
端木芙接着说道:“我到没有想过他会转心到我的身上,只是,你也知道,我一小里,就喜欢上了他,我这般对你,说到底,还不是为着我的私心,希望你可以,让一点恩宠于我呢!妹妹看来,姐姐是不是好傻呢?”
端木芙不是看不出喜梅儿眼中那抹疑虑的光,她并不介意把自己这点弱点,摆到喜梅儿眼前,她爱赵冽,当她明白自己这一点时,就可以为实现得到他而付出任何东西,连同她的骄傲,也一并的可以双手呈上,这便是大周女人血管里流的血起的作用。
她们不在意过程多艰难,但结果,一定是她们设定好的,是她们可以接受的。
静静的殿内,喜梅儿与端木芙对视着,谁都不曾再说一句,端木芙已经把自己的用意,真实的告诉了喜梅儿,她不过,要分得赵冽的爱,而喜梅儿接受不接受,她都会抢夺的。
喜梅儿没想到端木芙如此的真实,她感觉到心上一阵的气闷,继而想起的,是那独孤琼仪与杜凝香苦练各式才艺,也不过,是为了夺一点那个人的宠。
那日敛波亭上,那每个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此时,倒似都出现在这里般,她们每一个,也定是都有着如此的心思。
说到底,她们每个人,都要从赵冽对自己的爱中,分得一羹去。
喜梅儿轻轻的笑了,端木芙在这一刻,见喜梅儿脸上,又出现了小时候,她那副冷漠清高,远远自持的神情。
“皇后娘娘说笑了,皇上是个明君,自是晓得雨露均沾这个道理的。再说,以皇后娘娘如此花容月貌,皇上喜还来不及的!”喜梅儿说道。
心里升起酸酸心意来,眼前端木芙正经的美得不可方物,加之她身上的淡淡盈香,都让喜梅儿生出懊恼之心来,连赵冽脖颈间那个淤紫的吻痕,也一并的想到了。
端木芙终于在喜梅儿脸上,看到了一点的不自信与冷凝的疑惑,她轻轻的笑了,喜梅儿但凡有一点不坚定,她此行便不白来。
端木芙的眼神轻扫了下梳妆台上。
然后她的眼神就落到了那枚绿玉上。
有一点的眼熟呢,她努力的在记忆里想,就想起来,这玉原是自己父皇缴上来的,是个乌夷首领营账中的。
看似普通,但却是玉中的极品。
最奇的是,这样的玉有两块,且类似到,玉间的天然花纹都极其类似。
那一年,为安抚赵冽,赐到昊国来,端木芙记得父皇在母妃与她的面前曾眩耀过这玉的。
不想,其中一块,竟落到喜梅儿手中。
端木芙轻轻的拿起来,再细细看下,绝不会错,就是这块的,她笑道:“看吧,皇上对你这样好,这稀世珍宝,都赐予了你!”
喜梅儿没有想到她会注意到这绿玉,她惊了下,这玉,是她偷偷的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