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梅儿望着眼前的赢漓,头发过肩披散着,如瀑一般,额上的红色一条抹额,把他的脸映得那样白,那是一种极少见到阳光而透出的白,他的眉眼很好看,比个女人还要好看,眉角微微的向上扬起,微眯着喜梅儿的一双凤眸细细弯弯的长,自有一股邪佞妖孽之魅。
“你是谁?”喜梅儿不习惯被一个男人这样的看着,她又倒退了一步,只冷声问道。
“一个要带你走的人!”赢漓说道。
“带我走?”喜梅儿问道,她诧异的看着赢漓,却见他一点也不似在开玩笑的意思。
“是的!”赢漓说道,他的手探过来,直接捏到喜梅儿的腕间。
喜梅儿于惊恐中,伸出另一只手,向着赢漓打过去。
只交手了几个回合中,喜梅儿发觉这个赢漓的身手,与方慕锦,与赵冽应该是不相上下的。
自己的几个架势,只让他的唇边,刚刚那笑意,变得更浓了一些。
“梅朵姆,你不想回到自己的族里,不想自己的母亲,既然你忘了,可是你不奇怪吗,你的身世?”赢漓说道,他的大手只几下,就把喜梅儿圈在怀中。
“你做什么,你放开我!”喜梅儿用力的扭了扭手臂,却在赢漓怀中,不能动分毫。
“带你走,带你到你应该待在的地方去!”赢漓说道。
“不,不要!”喜梅儿说道,离得这样的近,赢漓的脸,这样近的在眼前,明明是那样美,可是却让喜梅儿升出从没有过的恐惧之感来。
“你不想回到乌夷吗,那里,有你的亲人,你的根!”赢漓说道,唇边带了抹淡淡笑意。
“不,不,我没有亲人!”喜梅儿突然的冒出一句来,她的脑子里突然的,就疼了起来,仿佛里面,装着太多的东西,下意识的想不看,可是有些事,却滚滚而来。
最恐惧的是,漫天的大火中,一个扭曲的人影,还有,一个稚嫩的哭叫声:“妈姆!妈姆!”
喜梅儿感觉到头疼得要炸开般,瞬间的无力,她只勉力说道:“不,我不想,你不要逼我!”
那记忆中的火似烧到她的身上来。
手臂被缚在身后,喜梅儿想逃开,不光是逃开身后的赢漓,还有想逃开的,是被他要挑起的记忆的帘幕来。
赢漓看着喜梅儿的样子,吃了一惊,他不想喜梅儿这样的反应,她似并不全忘了,又似忘了最重要的部分。
“梅朵姆,你怎么了?”赢漓松开后来抱住喜梅儿身子的手,他放手到喜梅儿的脸上,见到喜梅儿如昏厥般,闭紧了双眼。
喜梅儿的脸,也刹间的变得苍白,她于昏眩中,咬紧了牙关,牙齿在上下的打颤,瑟瑟发抖中,她轻呼道:“别,别烧妈姆,求求你们!”
只这一句后,她真的昏了过去,再不醒人事。
赢漓吃惊的抱住喜梅儿,她的身子,在这一刻似一点的份量都没有,那样轻的,倒在他的臂弯中。
赢漓看着喜梅儿的脸,这个在血缘上,应该是自己的堂妹的女子。
她那清秀的眉目中有着了种隐忍,赢漓几乎可以,从每一次见到喜梅儿的表情中,感觉到,这些年来,她为人奴下的日子,并不是那么风光的。
其实……,赢漓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来,这一刻,他的心底升上一丝怜悯来,其实,怀中的这个梅朵姆应该是个天之娇女的。
她的父亲,原是她们本族最尊贵的王子,而她的母亲,则是乌夷人心里视为神明的圣教圣女贞明。
只是,当时的乌夷王子查天朗王子,与圣女贞明,他们的结合,则是被乌夷人认为是天理难容,因为,查天朗可以拥有天下的女子,但却不可以玷污了贞明圣女的。
因为做为圣女,贞明只能孤独终身的,她不可以有嫁人,更别提生儿育女了,因为她是神明,是上天赐予乌夷人的珍宝,是可以救赎乌夷人的心与身,可以免得乌夷人的一切苦难的神。
乌夷人的圣女,历来,都是一代代寿终正寝时,还是处子之身的,然后,于上天的授意中,道出下一届的圣女所在。
唯到了贞明圣女这里,她破了圣教的戒,她被查玉朗王子破了身,并生下了一个女儿。当然这是后来,当时的乌夷族长,找遍了乌夷境内,搜出他们藏身之地后,才知晓的。
而这个女儿就是此刻,昏厥在赢漓怀中的喜梅儿。
“梅朵姆!”赢漓轻轻叫声,却见喜梅儿一点的反应也没有。
就在这时,他捏在喜梅儿的手腕上的手,感觉到了一点异常,他惊异的想到,原来是如此。
他那俊美的容颜,倾刻间,罩上了些冷凝来,这一刻,他的脸,就得冷酷异常,扫平了脸上的妖媚,他的脸,那样英俊,再无邪魅。
若是有人于这时看到他,才会看到这才是他的真面目,而之前那种胜过女人的妖孽,不过是伪装。
“怎么可以这样子,梅朵姆,你给我出了个难题!”赢漓轻声道。
再用心的捏在喜梅儿的脉间,他的眸子,冷下去,再冷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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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梅儿于昏迷中睁开眼,脑子里还紧得很,紧闭的眼睛,不想睁开,手好像被人抓住着。
“放开我,求你放开我!”喜梅儿焦急的说道,却感觉到喉间如火般的疼。
有人在轻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喜梅儿,喜梅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朕!”
朕,那个人自称是朕,喜梅儿于惊怔中,睁开了眼,落入眼底的,便是赵冽一张争切的脸庞。
“冽……”喜梅儿吐出这个字来,眼角就流出泪来。
赵冽终于放下心来,刚刚,他听得雍和宫里的人来传,说是喜梅儿昏倒了,他急忙的赶了来,见到喜梅儿刚刚一直于昏迷中,偶尔听她噫语句什么,却是听不清,只刚刚最后听她说了句清晰的“放开我!”
赵冽不知道喜梅儿这是怎么了,但看到她睁开眼来,轻道着自己的名字时,赵冽终于放下心来,心里升上惊喜:“喜梅儿,你终于醒了,你都吓坏了朕了!”
喜梅儿不可置信的看着赵冽的脸,她的眼神那样的恐慌,仿佛才从恶梦中惊醒般,赵冽伸出手来,抹到她的脸颊边,擦去了她眼角的泪,轻声同她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同朕说!”
喜梅儿得他这一句,才似完全的清醒过来,她攀着赵冽的手臂,坐了起来,再扑身到他的怀中:“冽,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我有些怕!”
赵冽感觉到怀中那个柔软的,发抖的身子,他不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可是,却可以真实的感觉到她的恐惧与依赖,仿佛那个牵着他衣角的小女孩子,又重新的走了回来。
“喜梅儿,朕怎么会离开你,呵呵,朕这一生,都会圈你在朕的身边的!”赵冽说,他的手底那般的轻柔的拍着,柔得,如流碧池的碧水,漾过喜梅儿的后背。
“冽,我知道……呜,抱紧我!”喜梅儿狠狠的点头,感觉到赵冽的手臂如她所邀,果真的紧了许多。
喜梅儿的脸上泪水斑驳,吸吸鼻子,她抬手抹了抹眼里的泪,这时,她才看到,床边,原不是只有赵冽一个人的。
薛坤立在床的右侧,云莺与雨雁她们都立在床的前边不远处,都垂着脸,那小宫女红豆就在此时,偷偷的抬了头来,一双好奇的眼睛看过来,正与喜梅儿的眼神相接。
喜梅儿见红豆的眼神里多了点轻笑,红豆太小,心思还不重,她头一次看到喜梅儿这般哭泣,又听到喜梅儿的话,看到喜梅儿急切的抱在赵冽的腰间,又听到喜梅儿叫着赵冽抱紧她自己的话。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她并没有感觉到喜梅儿的恐惧与无依,反而的,她羞赧的看着那两个抱得紧紧的人,脸上升起红晕来,只差着伸出手指来,羞着喜梅儿了,她叽里咕噜的转着两只黑眼睛,想笑又不敢笑的,好笑的鼓着腮帮子。
突然见了这几个人,原也在这里,喜梅儿心底的恐惧就没了大半,又瞧见那红豆的表情,则让她也升了羞愧的心。
脸上臊起来,向着红豆一瞪眼睛,把那红豆吓得匆忙的低下头去。
喜梅儿吸了下鼻子,不自然的说道:“你们都下去!”
那四个小宫女听了这句命令,就行礼告退。
只薛坤的退后慢了她们一些,低头刚走了两步,听到赵冽在说话了:“薛坤!”
薛坤忙停了脚步,嘴里道:“在,皇上!”
赵冽也不回头,只说道:“你去传旨,朕今夜里,就宿在这雍和宫了!”
“是,皇上!”薛坤毕恭毕敬的答道,这一次,他再不迟疑,几步的退出了殿外。
殿门关上了,喜梅儿的心也随着殿门声,响了咚的一声。
抬眼见窗外,果真的,外面已是天黑,自己这一昏厥,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原是天黑了的。
喜梅儿此刻才感觉到,自己与赵冽紧紧的抱在了一起,而自己刚刚,如邀宠般的话与行动,难怪得红豆那样一副怪模样,喜梅儿这样一想,脸上更是红了,心里想到,那云莺与雨雁、莫愁都大了,略为懂得了一些男女之事,她们,更要怎么的想着自己呢。
一时的羞赧难当,连赵冽的怀抱,都有了暧昧的感觉。
还有,他刚刚下旨,今夜,就要宿在这里,这……
喜梅儿感觉到腰间,赵冽的手臂紧了紧,她哭笑不得了,这样一来,倒似自己急切的邀得他的临幸般了。
喜梅儿于羞愧间,不敢动,赵冽则被她刚刚的那抹子无助与哀戚弄得也没有动,他并不知道喜梅儿已经过去了刚刚那股子劲,他只道她还在惊恐中。
夏夜里,这样的热,,终是起了汗意,赵冽轻轻的问道:“喜梅儿,喜梅儿……”
“嗯!”喜梅儿轻应了下。
赵冽感觉到喜梅儿的情绪稳了下来,他轻轻的松开怀抱,两只手捏着喜梅儿的腰间,细看她的眉眼。
烛光之下,那双眼睛,还带着些泪水,楚楚动人。
“你刚怎么了,嗯?”赵冽轻声的问道。
“喜梅儿……”喜梅儿想说出赢漓之事来,可是,她终是敛了其口,选择了僻开那个赢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昏在了园子里?”赵冽问道。
“许是天热,中了暑的缘故!”喜梅儿答道。
赵冽一点也不信喜梅儿这样的拖辞,他与喜梅儿在一起这样的久了,喜梅儿的身子,一向很少生病,更不可能是那种娇弱的,连太阳照下,都会昏倒的主儿,可是,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也不好问得她太急。
还有,赵冽隐隐的认为,喜梅儿的昏倒或是与自己有关,或是,他想起自己最近封了独孤琼仪为妃,自己与独孤琼仪间的种种传言。
心下愧疚的,赵冽抿过喜梅儿额角的碎发,“喜梅儿,你在怨朕吗?”
喜梅儿愣了下,不晓得,他何出此言。
但转瞬的,她又明白了,她知道赵冽是误会了,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不是不曾怨过。
长夜独寝,而他的枕畔,却有他人相伴,怎么会没有一点一毫的埋怨,虽然,这样的埋怨,是自己不该,这一切,自己早就想好想得透彻的,原以为,自己会不介意,可是,事到临头了,才知道,想与做,分明就不是一回事。
就在喜梅儿发愣间,感觉到赵冽在扯着她的衣裙了。
“皇上……”喜梅儿拉了下赵冽的手,要拦下他。
赵冽一手捏了她的手,拿到唇上亲了又亲,然后,一路的亲,一路的蜿蜒向下。
喜梅儿的一颗心,刚由惊恐中回神,却又落到了**的火中。
“皇上,别,奴婢这身上热!”喜梅儿说的是实话,刚刚惊出的一身冷汗,此时,又全传成了热热的汗了。
“可是,朕这心里热啊,朕这几天都不曾来了,你就成全了朕吗?”赵冽轻声道。
赵冽一边的亲着喜梅儿,一边的扫眼下了床账,这里密不透风,在夏夜里,倒闷得很,他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头。
喜梅儿瞧得出赵冽的意思来,身子被他吻得酥软起来,连动都无力,她双臂攀上赵冽的脖颈,凑近了他的耳边,低声道:“南窗下的长榻!”
然后,听到赵冽轻轻的笑了,声音如潮:“你也想得朕了吧?自己倒找得好地方!”
喜梅儿只在他这一句中,羞愧难当,揽着他的手,再不好松开,只把脸,埋到他的颈间。
南窗下,一片的珍珠帘幕里,一个长榻,不是流碧池的玉石长榻,却是一个足有半张床宽
的南海潭木长榻,雕得云纹为边,榻上,搭着平日里的一袭薄锦褥,边上,垂下浅呤呤紫的流苏来。
赵冽抱着喜梅儿穿过珍珠帘幕,一片的唏里哗啦,那些珍珠掠过喜梅儿的肩头,冰冰的凉,她抬头,正瞧见赵冽的脸。
那一双勾人心弦的丹凤美目,轻轻的笑着,狭长的眼角,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薄唇微抿,也露出诱惑的笑容来。
喜梅儿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来,这一张长榻,倒成了他们温存的所在。
这张海南潭木长榻,却是最近,才由南边的府尹上贡而来,性微凉,有奇香。
夏日里躺到上面,吟吟清香,僻暑佳品。
此时,两个人,缠绵于榻上,细细不可闻的,间或一声**,头发都解了开,纠缠在一起。
长榻因木形而制得一边高起,喜梅儿于初时,要哭出来般,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是不是太过难看,欲于情之中,也让她升了羞愧之心,只觉,此时的自己,定是淫荡不堪的,因为,自己是喜欢的。
喜欢吗,他想永远的这样,就如他刚刚所说,永远的圈着她在自己的怀中。
“呜……”喜梅儿被吻住了唇,只呢喃道出:“喜欢,喜欢……”
她是真实的喜欢,她感觉到的这种奇妙感觉了。
赵冽也感觉到了。
夜阑须尽欢,莫负百年心!
喜梅儿脑子里突然的涌出这句话来,那他赐给她的扇子上的一句诗。
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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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便这样的过下去,又过了十余天,前边传来端木鹏的一封国书,极力的遣责赵冽,只虚口应承,那个方常山,只空守着边境,并不曾出一兵一卒帮助他大周。
赵冽立即叫兵部拟了个折子,重重的罚责了那方常山,并以赵冽口气再修书一封与端木鹏,说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已经责令那方常山听凭端木鹏调遣。
赵冽听到兵部的大臣回说,已经叫加急快马将国书递与端木鹏去了。
赵冽的薄唇轻笑,淡笑之间,却有着一抹外人道不明的深意。
那方常山被派遣出的当日,就得赵冽的密旨,告之他,将在外,可以不受君令,只保昊国不失一毫一寸国土,至于那大周与昭国的战事,要时刻报与最新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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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梅儿得知,那日正是赢漓将自己送回了雍和宫中,至那日后,她却有数日不曾再出雍和宫,那赢漓也不曾再见。
倒是端木芙将着她所说的,那个屏风摆到了喜梅儿的雍和宫中。
赵冽于一日里见了问起了,知道是端木芙所送,就咦了一句:“她来过这里?”
“恩,还赐了喜梅儿一个簪子!”喜梅儿道,她看到赵冽似有些满意的神色,就凉了些心,那端木芙,似下足了力气,要惹得赵冽注意到她呢。
喜梅儿不知道,赵冽之所以得意,是因为,那端木芙认可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她给端木鹏的那个京都城的兵力布防图,是他私下拟造的。
不过,喜梅儿至此后,倒不常与赵冽提及端木芙了,赵冽也再没有提过,两个人之间,终是因着端木芙或是他个女子,多少的有了些生分之心。
这是两个人都不知道的。
喜梅儿于心里认为自己是委曲求全的,与赵冽欢好之时,刻意的忽略掉他身上可能有的,别的女人留下的印记,别的女人的香气。
而赵冽以为,喜梅儿应该最了解自己,自己说与不说,她都应该知道自己的心只在她这里,别的女人,或为棋子,或为粘胶,只是他巩固朝堂的方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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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之际,喜梅儿却感觉到通身总是乏倦的,连吃食上,也是厌厌的。
只喜欢吃些清凉解火的东西。
西瓜是最不缺的,常常贡在桌子上。还有杨梅,酸酸得,也得她喜好。
雍和宫里,林若澜是常客,至那日在这里偶遇到赵冽后,她倒有几天不曾来的,后来,再来时,就百般的警醒,有时,听到赵冽的御驾要到,她就急急的走了开。
喜梅儿笑问她,这是为何,别的妃子,巴不得得到赵冽的垂幸呢。
林若澜轻轻的笑了,说道:“许是我心太凉,我见惯了男人的薄情,所以,倒不如不去招惹的好!”
她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县丞林立德,可是,喜梅儿还以为她说的是赵冽,以为她为自己不平。
不平也有的,林若澜说:“姐姐,听说了吗,皇上又封了个慧嫔。加上之前封的杜昭仪,这次,连封了两个妃子了,怎么,没有给姐姐也加封呢?”
喜梅儿笑笑,不理会她的话。
赵冽封她们后,也有给自己赏了诸多的宝物,喜梅儿知道他的用心,每当他有愧疚,总拿这诸多宝物来弥补,其实,再多的珠宝,看在她眼中,不过是冰冷之物,她从来不曾看到眼中的。
想他也是知道的,可是,竟没有别的方法来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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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喜梅儿听得太后微恙,便来请安,不想,刚坐下,就听得安华公主同驸马方慕锦来了。
喜梅儿许没有听到方慕锦这个名字了,她与赵冽间,除了那些女人,连方慕锦也是两个人忌提的名字。
听到宫人传,喜梅儿尚在发愣,就听得安华公主银铃般的声音了:“母后,您怎么了,孩儿来看您了!”
挑帘进来,一身青色的安华公主,还如未出嫁前一样的娇俏可人,但终是不同,原来有些瘦削的脸颊,竟有些圆润起来。
眉目间,还是一团的欢气。
她还不及看到太后,就看到,一边端坐的喜梅儿,“喜姐姐,你也在这里,我都有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
执了手,亲热的问长问短。
喜梅儿只一句句的答着她,听到帘子再响,进来的就是方慕锦了。
喜梅儿听出那熟悉的脚步声,似停顿了一下,不是很长。
那停顿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安华公主再问什么,喜梅儿就有些模糊了,耳中听到的,是那个依旧温润的声音,他在向太后请安。
太后笑着应了声,赐了座,安华公主又跑上去,粘在太后的身边,絮着母女情谊。
喜梅儿在安华公主放开自己后,轻轻的坐下去。
她的眼神,直望到自己的裙下,那露出的一双鞋尖,上面坠有一对粉色的毛绒球,这鞋子,是文司珍亲自做了,几天前,送到雍和宫的。
此时,又想起文司珍的话,有些事,有些人,该得放手,就得放手。
对面,有一双眼睛再瞧着自己,即使喜梅儿不抬头,也可以感觉到方慕锦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脸上。
可是,喜梅儿犹豫了下,终是抬了头,若再不抬头说话,怕精明的太后,会瞧得出什么来。
“驸马好!”喜梅儿说道,入眼,果真的,方慕锦一双美目正看着自己,唇边带着笑,淡淡的,一点也瞧不出什么的笑。
“喜贵嫔好!”方慕锦道,他眼中的喜梅儿,也是稍胖了一些,而且,她穿着一件粉嫩嫩的莲青色彩缎直身上衣,下面一条同色的百褶裙,领口袖边,绣了那许多小朵的金色合欢花,连连绵绵的,映着她雪白的肌肤,倒似敛波湖前的一株碧柳,清新婉约。
到底是个妃子了,再不是清新出尘的喜梅儿了,她的身上,终是染了脂粉香,成了,那后宫中,诸多妃嫔中的一个。
脸上薄施的粉黛,还有,她鬓间,那枚白玉镶红珠的彩蝶钗子,这种钗子,要是从前,她从不戴的。
方慕锦眼中,浮现出的是盈白束腰长裙,裙上配着点点梅花,白底红梅,清高雅致,前襟上,两条细带子缚了花结,飘于胸前,看上去,清逸若仙。
那是他的喜梅儿,是与他在乾清宫里暗许终生,梅树之下,一吻定情的喜梅儿。
而此时这一个,方慕锦略别过眼睛去,看向那个装满了花儿的锦绣插瓶,他不想看清她的样子,怕看清了,还要再忘记,倒不如,不去看清的好。
喜梅儿感觉到此一刻,方慕锦的刻意疏远,她心里虽道着,此番甚好,此番甚好,可是,唇里满是苦意,他与她,何至生疏至此,这句话,也是他曾问过她的啊。
时事过迁,世事如局,过不去的,是她与他的心结,局在局中的,是这红尘中,恁多的红尘人。
这样的时候,偏那安华公主听到了他们两个人话,就扭过头来,笑着说:“喜姐姐,你与锦哥哥,怎么这样的生分起来,我们都是一小玩到大的,别被那些虚礼拘到了,我们还如从前一样,不是好吗?”
而随着她的这句话,那太后独孤兰亦看过来,虽然轻笑着,但那眼神却觉不是浅笑那般的简单。
怎么和从前一样,再无法和从前一样了,方慕锦与喜梅儿两个都一时的想到了。
喜梅儿轻轻的笑下,说道:“那怎么好,该有的规矩,还是应该有的!”
喜梅儿看到,刚看向自己的太后,就柔了些眼神,听到太后称赞道:“安华,你还要向喜梅儿学习,我一直喜欢她,就是因为她一直的识大体,懂规矩!”
安华公主撇撇嘴,向着喜梅儿眨眨眼睛。
喜梅儿只得宠溺的向她笑笑。
这句话,似乎,有很多次,太后都这样,在两个人的面前说起过。
但如今喜梅儿听到了,却有了另一种滋味在心里。
喜梅儿知道,在太后眼里,自己再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是以前的喜梅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