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冽便去早朝了。
喜梅儿同时起身,待到天亮透后,乳娘抱着小朵朵来了,喜梅儿正给着小朵朵喂着奶,却听到赵冽匆匆走进来的声音。
“喜梅儿,朕昨日那封军急呢?”赵冽一头的汗,一半因着赶路,一半,却是急切。
喜梅儿愣了下,怔怔说道:“昨天我放在长衫里了!”
赵冽走到衣架那里,只找了几圈,嘴里说道:“刚在早朝上,朕竟找不到,朕想是不是又掉到了这里?”
喜梅儿把孩子交与乳娘,也找了起来,衣衫里没有,连那衣架前也没有。
赵冽看着喜梅儿说道:“这事关紧要,你昨夜里可曾给朕放好?”喜梅儿焦急的说道:“喜梅儿知道啊,听你说了,我就放到长衫里的,我记得清楚!”
如此这般,两个人都有些疑惑,但再找却是没有。
似有阴霾,渐渐趋近,两个人愈惊骇愈无语,徒然的找了个遍,却终无所获。
而更加重了这种阴霾的是,这一天后,宫中再找不到查玉朗,原本盖好的府第,空空的立在京都城里,可是,查玉朗却不辞而别。
春天的气息渐深,桃柳发芽,可是,喜梅儿与赵冽都无暇去顾及,心中都隐隐的觉得有乌云笼着般,再无法安稳,一连八天,天天度日如年,喜梅儿没有一天不盼望着,父亲会再次突然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连八天,度日如年,那封军急,再不曾露面,而查玉朗也言信皆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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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八天后,边关一封急报,染着血的,从宫外,一路不停的,直传到宫内,传到正在早朝的赵冽手上。
犹如有预感般,赵冽看着急报的手,都有些不敢去打开,打开后,一目几行,入目惊心。
待得读完,群臣见着他们的皇上,只双眼微突,猛然起身,低吼了声:“不!”
再下去,一口血,涌到了他的唇角,薛坤慌忙的走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倒的身子。
急报落下,赵冽嘴角哆嗦,只说出一句:“八万啊,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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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天,昊国宫内就传了开,方常山被围,十六万大军,损伤逾半,一时之间,三国交界处,血流成河,不曾化掉的雪,被昊国军士的血染红了。
方常山亦在战乱中,引项自刎,剩余兵士,或被俘,或逃散,昊国边关溃不成军,乌夷与昊国趁势,占尽了几座城池。
一时,举国哗然。
更有一条让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那剩余的败部,传来纠集反抗之声,称这次血洗之因,是因着军情的泄露,而据细作所报,那泄露军情之人,就是查玉朗,据说,他此刻在大周,已经加官进爵。
昊国前关军士,群情激愤,只要揪拿罪魁祸首,并称,之所以查玉朗得到军情,是因着宫内得宠人梅妃的关系,又追根究底,查出梅妃原就是乌夷之人,为查玉朗之女,这一次却是里应外和,而乌夷与大周亦联手,昊国惨败,究根结底,是有个祸妃为乱。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宫内,都指向了喜梅儿。
一场军败,一场血洗,都指向了一个红颜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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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中,太后恨恨说道:“哀家叫你小心过!”
赵冽冷然说道:“不,朕不信,纵是查玉朗,但与喜梅儿也无关!”
“她终是乌夷人,她身子里流的是乌夷人的血,她的父亲又能身染巨毒,于私于公,她都有背叛的可能!”太后怒意浓浓,她不能容忍自己这样的失误,一时心软,才有此巨祸。
“可是,她是朕的女人,母后,朕怎么也不会相信是她,也绝不会是她!”赵冽这一次,是千万分的肯定,他纵然此刻将乌夷人恨得要死,但却不会迁怒于喜梅儿身上。
“做为君主,不该为情所困,更不能妇人之仁,冽儿,这八万人的血,这天下人悠悠之口,你怎么交待!”太后说道,于她来说,此刻的军心,是重中之重,早就超越了个人的爱憎。
赵冽却不能,他不信,不论喜梅儿是不是乌夷人,只因她是他的女人,她就不会这样的做。当然,他意识中,也知道,太后这翻言语中的取舍之意,便他不能为了安抚天下人,而失去她,已经有一次,他为了权宜之计,而明知道她有冤却贬了她,这一次,竟远超于那次,已经不是后宫内,女人间的倾轧陷害,而是国恨,是安抚,是一个为当朝战败找个拖辞的借口。
就于此时,却听得有人走过来,丰容姑姑,小声的俯于在太后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见得太后眉头紧皱,轻道:“真的?”
那丰容姑姑就点头道:“监视她的人听到啸声,就看到她出去了!”
太后回了头来,对着赵冽说:“我也不信,但怕是你与哀家,从一开始就看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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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最慌恐与无助的,怕就是喜梅儿了。
那纷纷舆论来时,她只想把耳朵眼睛捂起来,不去闻不去看,明明是天大的栽赃陷害,却找不到罪魁祸首。
爸爸,爸爸,你在哪里,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怎么可以置女儿于这样的地步,喜梅儿抱紧着肩,缩在了床角,她听到了赵冽在朝堂之上吐血,听到他带病连夜处理军情,听到他不得不再次派出方峥去,她知道,他在削弱了独孤家的势力后,下一个目标本是方家,这一次,他好久的图谋都要落空,不知要再蓄积多久才可以再有那样的力量。
许多许多的恐惧感,但她只想得到一个真相,爸爸,爸爸,你在哪里呢,难不成,你真的偷了那军情去,又为了解毒,而传与了端木鹏。
就在这一夜里,她突然听到了久违的啸声,她忙拿出自己的铜哨来,轻轻的吹了下,那边在应着她。
她心头狂喜,是爸爸呢,她急于找到他,问个究竟明白,她不信他会不顾自己的处境,而陷于自己于这样的地步里,她想,查玉朗应该可以看出来,赵冽是她的所有,他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女儿,失了所有。
她轻轻的推开殿门,啸声再次轻掠而过,她听出,是上回父亲昏倒的那个佛堂,她更是相信,是父亲无疑。
她不知道,空气中有着监视着自己的侍卫,便是知道,她也要去问个明白的。
春夜凉如水,她薄薄的鞋底,踩在,那冰凉的地面上,她瘦弱的身子,在夜风下的肆虐下,那飘起的裙翼,如落叶无根,只随风起伏。
她跑得那样快,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几次的踩到裙裾上,险些的跌倒,终于,跑到了那么佛堂前。
她推开殿门,里面,微弱的一灯如豆。
风吹进,只让那盈盈烛光更弱。可是,她看得清晰,里面并无一人。她不死心,只叫着:“爸爸,爸爸,你在吗,爸爸,爸爸……”
一声急于一声,小小的佛堂,明明可以一眼看清,她还是找了个遍,可是,并无半个人影。
正在她就要失望之时,听到外面,一声的雕鸣声。她忙跑了出去。
外面,夜空中,一只小白雕正向着她飞过来。
那羽翼就要扫到了她的脸,她伸手去挡,那小白雕却停在她的手臂上,她睁眼细看,才在雕爪上,看到一条被缚的纸条。
轻轻剥离下来,拿到手中,那白雕还不曾飞走,它轻轻的落于她的肩头上。
她展开那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一切都按原计划,不日就接你出宫!”,她愕然着,不知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是父亲的话吗,什么计划,她倒不曾看过父亲的笑迹,所以,也拿不准,可是,又想不对,岂有什么计划,那这纸条,是传与父亲的,让她误收了,可是,父亲,在哪里,收到这莫名其妙的东西,更让她疑惑,心里正百般摸不透时,却听得四面,脚步声响。
足有十数个宫灯照于她的左右,身前身后,只把她围在了其中。
她伸了手出去,挡在了眼睛上,挡了那突然明亮的灯光,然后,她侧眼看过去,于一片的灯光通明中,她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人影,正缓缓排众而出。
她的心里,猛然的凉了,整个人,如一下子浸到了刺骨的冬天湖水中。
这是个陷阱,她于此刻,清晰而又明白,自己又一次的落到了陷阱里。
她听到,那个人走到身边来,从她手里,轻易的拿了那纸条去,片刻后,听到他无比绝望的对着她说:“喜梅儿,朕千想万想不到,你会真的背叛朕!”
“不,不是的!”喜梅儿只来及说出这句话来,却看清了赵冽脸上的痛苦表情,她怔住了,眼泪瞬间的跌落下来:“冽……,你想,我会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