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府,方慕锦与安华公主的院落里。
安华公主听着方慕锦说着,要她去为喜梅儿求情的话,她笑着说道:“你不是已经去求情了,不是已经被驳回了,我又能说什么,你当,现在,我还能左右皇上与太后吗,不是我心狠,虽然我恨着喜梅儿,但我还不至于恨到让她死,只是,你太高估我了,这一次,要皇上处置她的声音,是那些阵前的军士,还有,那些百姓,她现在,不论怎么的,都要死!”
安华公主说完,就走了出去,她无法看到方慕锦此时的样子,而不发怒,唯一的方法,就是离开他。
方慕锦是就知道,求安华公主,也定是不行,只是,死马作活马医,他已经要疯掉,至从知道喜梅儿被关到宗人府后,他就再无法自持。
昨日里,他找到赵冽说起,端木芙临死的话,他说这一切,没准是她死前谋划好的,根本不关喜梅儿的事。
赵冽根本没办法听他的话,或者说,就算是听他的,也要找到端木芙陷害喜梅儿证据,这一次,不是上一次那样的简单,这一次的理由,是给天下看的,要让前朝上的那些群情激愤平息的。
房间的门,在安华公主走后,又一次响起来,有个脚步声,走到方慕锦的身边来,“少爷,少爷!”
轻轻的声音,她在拽着他的手臂,方慕锦回过头来,看到静姝的脸,初时,他愣了下,与宗人府里的喜梅儿有些相似的一张脸。
“静姝,是你!”方慕锦说道,接过静姝递过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神情为之冷静了些。
“公主出去了!”静姝道,有些难为情。
方慕锦点点头,知道静姝曾被安华公主刁难,因为她的长相,又因为,她一直是自己的贴身服侍之人,所以,安华公主无法看到一个类似喜梅儿的人在他们身边。
“她又有难为你?”方慕锦有些愧疚之色,说道:“你不要怪她,她是任性些,心地却是好的!”
静姝看了看方慕锦,摇了摇头,神情带着那么浓浓的情意,头一次的,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感,望着方慕锦。
方慕锦有些讷讷,他岂不知道,这个静姝的心思,安华公主的醋意不是没来由的,静姝有时,会让方慕锦有时会恍惚,拉住了她的手,醉着叫她喜梅儿,她不恼不推,却那样充满情意的望着主子。
少女心思,方慕锦是晓得的,他眼中,带过一点悲悯,可惜她不是她,他没办法,真的任由自己去纵容自己的欲念,没有人,有理由,去为着你,代替别人。
“静姝,你下去吧,这里没有事!”方慕锦轻声道,他有些尴尬之色,静姝的脸色苍白,唯脸颊通红,她有些焦急的跪下去。
方慕锦愣住了,不知道为何,她要跪下去,忙上前欲拉起她来:“静姝,你这是做什么?”
“少爷,静姝知道你难过的原因,喜梅儿,我真的很像她吗,公主一直再说,我像她,是这样吗?”静姝说道。
方慕锦轻轻的点点头,不知道静姝这时说起这些做什么?
“刚公主没有为难我,但公主有和我说件事,她说,我可以帮到少爷的,这让我很高兴!”静姝说道,她的脸上,有着酸楚,但却是郑重的。
待她把她的话说完,方慕锦断喝一声:“这怎么可以,不行,我不能这样做,这不行……这是把你往虎口上推,纵是能救出喜梅儿来,于我,又于心何忍!”
房间的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正是安华公主赵冰清,她脸上,有着一抹平静,淡淡的笑容,却是苦涩的,她说道:“如今只有这一个方法可救了喜姐姐,只要把她救出宫来,我与你同去向皇上那里请罪,皇上知道喜姐姐已经出宫,怕就不会再拿静姝怎么样了!”
这样一说完,静姝拽着方慕锦的袍角,说道:“少爷,静姝一小被您救出来,还不曾抱答过您,请您让我为您做这一件事吧,少爷!”
方慕锦无力的坐到椅子上,地上跪着的女子,头微微仰起着,那脸上,酸楚难言,许久听她声声泣血般:“为着少爷,就算是奴婢死了,也是心甘的!”
安华公主别开脸,心里凄凄然,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前世欠着另一些人吧。所以追着赶着来还债。
方慕锦欠着那宫里的喜梅儿,而自己与静姝则是欠着他的。所以,付出所有,亦无悔,只为着他能一展愁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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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专门关着,宫中犯错的皇族中人。
安华公主与驸马爷方慕锦走到这里来,有侍卫来拦住他们。安华公主亮出了腰牌,说道:“我来看喜梅儿,她与我们相好一场,我们来看看她!”
侍卫见了腰牌,又加之,他是认得安华公主的,也知道,安华公主是皇上与太后的掌上明珠,得罪不得,就放了行。
宗人府里,阴冷得很,走到了一个殿前,有侍卫来打开了门,安华公主与方慕锦,当然他们的身后,跟着一个随从,没有人注意到她,低头垂脸的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孩子。
喜梅儿听到殿门响,有些诧异的抬了头来。
她看到方慕锦与安华公主时,有些吃惊,眼睛里失了往时的光彩,她被关在这里三天多了,赵冽她看不到,又看不到女儿朵朵,绝望之中,只想着此番再难逃恶运。
此时见到这些人进来,她更有些惊怔,而方慕锦看到她,异常消瘦的面孔,还有,她那失了光华的眸子,他差一点落下泪来。
只有安华公主还是如常,她早就失了原来对着喜梅儿的热情,淡淡笑道:“喜姐姐,你受苦了,我们来看看你!”
这样说完,她向着身后的侍卫说:“你出去吧,我们说些话,你不用在这里看着,在门外守着就行了!”
那侍卫也没有料到其它,公主发话,他就走了出去。
安华公主见他出去了,方对着喜梅儿低声说道:“喜姐姐,我们来救你出去,你快些换上这些衣服!”喜梅儿诧异的看着她,见她从那身后丫环拿着的食盒子下拽出了衣衫来。
“安华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喜梅儿还不及说什么,安华公主已经与静姝换了眼色,方慕锦转了身子去,静姝走上前来,帮着喜梅儿解着她的衣衫。
“不行,安华公主,我不能这样走,这样会连累你的,再说,我不信皇上就这样认定了我的罪!”喜梅儿说道,要阻止着她们。
安华公主说道:“冽哥哥现在也很难,就算是他相信你,可是,你的父亲所做之事,是不能被忽略的,喜姐姐,你就听我们的安排吧,出了宫,就有人送你去到京郊,只是暂时的,待这阵风过了,我相信冽哥哥定也会查清一切的,他会给喜姐姐公平的,但现在,你还是随我们出宫,再说,冽哥哥岂会法办我们,你放心,只要你走了,他抓不到你,也就不了了之了!”
喜梅儿听了她的话,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凶多吉少,可是,这样做的风险,定不是安华公主口中的这样云淡风轻。
但安华公主说道:“喜姐姐不想见你的女儿吗,喜姐姐,你若再迟疑,我们都被发现了,才是连累了我们!”如此说来,喜梅儿只得顺从她的意思,穿上了那早就准备好的衣服。
可是,随后她发现,刚被她脱掉的衣服,被那个丫环穿上了。
她正自诧异间,见那个丫环抬了头来,她有些惊住,这张脸……
待她反应过来,静姝与自己的长相相近时,两个人的衣物都穿得好了。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喜梅儿疑虑的问道,穿了自己衣服的静姝,与自己更是相似了,唯她的眼睛,要比自己还要大些,脸要比自己胖一些,但若是不细心的辨认,她静静的,像自己刚刚那侧着身子坐在那里的样子,竟是真假难辩的。
这时,却听得,外面有很多人走近来。
殿内的几个人,有些慌乱了,安华公主看着喜梅儿说道:“刚静姝进来时,就是低着头的,你只要低着头,同我们出去,就没事了,后面的事,都包在我的身上!”
喜梅儿刚够回头去看一眼静姝,她正看过来,唇边带了点笑意,那样的决绝与坚定,这张脸,这点笑容,在以后,几年间,都刻在喜梅儿的脑海里,不敢忘,不敢回想,那几年间,除了对赵冽的,爱恨难分的情感,其余就是对静姝的愧疚,或者说是忏悔,如果她知道后来的事,那么,她定不会,与她换了衣服,而后,就那样走了,让一个与自己素昧平生的人,代自己受难。
安华公主先打开殿门,走了出去,随后是方慕锦,再后面,是低着头的喜梅儿。
并没有人注意到喜梅儿,因为,他们看到,殿内,那个被他们当作喜梅儿的静姝正稳稳的坐着。
走出宗人府时,正与一队内监插身而过。
那内监为首的,是个总领太监,他是认得安华公主的。此时,他点头哈腰的笑着请安。
安华公主不便与他过多盘旋,只笑下就走过去。
那太监也不觉有什么,待得安华公主一行人走过去后,才张口对着身边的小太监说:“好了,到了宗人府了!去喊传旨!”
喜梅儿与方慕锦都听了,回过头去,方见到那太监手里正拿着一道圣旨,明黄色的轮廓那般刺眼,喜梅儿心里一怔,停了下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与自己有关,但有些害怕,而后,她亦看到,那太监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手里端着一个拖盘,上面一个酒壶,她就更害怕了。
“不,我不能走,我等他,我等他给我一个交待!”喜梅儿说道,她停下来,预感让她于害怕中,却不想再逃难。
安华公主回过头来,拉住她的手说道:“喜姐姐,你是真的要连累我们了,到了现在,你回去,我们都要被冽哥哥抓起来问罪了!”
喜梅儿想了下,见到方慕锦向着自己点头说道:“把你送出宫后,我们好来计划其他!”
喜梅儿听了,只得随着他们走起来,这一次,很快的。待到九华门前,驸马府的车候在这里。
他们坐了进去,如来时一样,静静的出了宫。并没有惹太多的人注意。
可是,在通过九华门时,却听到有人开始欢呼。
方慕锦挑了车帘,看了出去,见到一众的士兵正在击掌称幸,他不解的问道那守门的侍卫说道:“是什么事?值得这样高兴?!”
那侍卫欣喜的道:“刚传来消息,宗人府处置了那个祸妃喜梅儿,皇上亲赐了毒酒,前方的阵亡的将士若有知,也会瞑目了!”
“什么!”方慕锦吃惊喝了一句,车内亦传来喜梅儿的一声惊呼,“不……”但很快的,被噤了声,方慕锦回过头来,那安华公主正按在喜梅儿的唇上,轻声道:“喜姐姐,喜姐姐,你不要喊,已经死了一个,你若这时喊了,我们白做了这一切了!”
方慕锦心里愕然着,他怎么也想不到,赵冽会这样的绝情,竟这么快就下了旨,想及此,一边的后怕,又一边的自责,他无法再去安慰喜梅儿,他的心里,也有着茫然的痛,那静姝扶着自己的膝头,轻声的对自己说:“为着少爷,就算是奴婢死了,也是心甘的!”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她死的,这一切的变故太快,赵冽,岂这样的无情,喜梅儿,他当初如何口口声声说爱她,疼她,却不给一点时间,赐死了她。
“我要找他去,问个明白!”喜梅儿待回复了理智,轻声道,目光里那般呆滞,只觉遍体生寒,耳边,已经是京都里的繁华。
想必,马车过的,正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想及当初,他说过,囚她在宫中太久,已经为她父亲盖好了府第,他要带着她出宫去散心解闷,言犹在耳,却时过境迁,只不过须臾之差,她却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但那个叫做静姝的女子。
喜梅儿此时,方晓得哭起来,她觉得冷,纵是现在,春意浓浓,马车的帘子偶尔被春风揭开,外面是一个阳光普照,生机勃勃的世界,但于她,却是已经死了的,她被那个,她心上的人赐死了。
终于出了京都,到了市郊,有一辆马车,停在这里,安华公主看了眼方慕锦,她唇边带着笑意,轻声道:“锦哥哥,既然喜姐姐都出了宫了,你便随了她吧,也好路上有个照料,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方慕锦看着喜梅儿万念俱灰的样子,他实在放心不下,他扶着喜梅儿坐到另一辆的马车上,再回头,安华公主已经在那车子里,向着他挥手,他看得出,她眼里,强抑的泪水,他还不及说什么,那安华已经一扭头,狠狠的说道:“我们回去!”帘子放下来,再看不到她的脸。
方慕锦愣了下,这辆马车也开始行进了。
一切都变化得那样快,怀中,是自己当初,许诺了生生世世的,要爱着保护着的人,可是,真的抱在怀中时,却是那样的凄凉。听得她反反复复的,只晓得说一句话:“不行,我要回去,问问他!”
几个字,反复的说着,喜梅儿把头埋到方慕锦的怀中,连哭都忘了,只是心很疼很疼,但这只是开始,她知道,越到后来,那疼才会更切肤,现在,还只是划开伤口,还太快,痛得太快,还不及反应。
一辆马车就在郊外的小路上,快速的行进着。
却不知,在此刻,京都城内,已经撒下了天罗地网,有许多的禁卫军,羽林军,都骑着马,悄悄然的往四面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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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公主还不到驸马府,就被人劫下来,当她从马车上下来时,看到骑在马背上的,竟是哥哥赵冽时,她竟愣住了:“冽哥哥……”
赵冽纵马走到她的身边来,拽住她的衣领,怒喝道:“喜梅儿呢,你们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安华公主头一次见到哥哥这样的凶神恶煞的样子,她惊愕道:“冽哥哥,你发现了?”
赵冽却不回她,只怒喝道:“快说,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你把她带到哪里去了!”
安华公主轻轻的笑道,仰着头说:“冽哥哥,你不是已经赐死了她吗,那就让她死了吧!”
安华感觉到拎着自己领子的手再收紧,自己就要上不来气了,他怒喝道:“就算是死了,也要让朕知道她在哪里?”
安华公主看着赵冽,赵冽看着她,那双眼里,几日的不成眠,又因着急切,已经红得如滴出血来。
安华公主这时,却感觉到了悲伤,她突然间大笑起来,笑得眼泪流出来,她切切说道:“冽哥哥,你永远失了她了,我也失了方慕锦了,他们,终是到了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