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波湖的波光,映到那明黄色的身影之上,韫娘见他竟是这样的瘦削,而他冷言说出的话,却让韫娘的心猛的揪了起来。
“玉璋公主的药,可有按时的吃,她可有好一些!”赵冽轻声道。
他的身边,薛坤忙上前说道:“听雨雁说,都有按时吃,可是,好像收效甚微,奴才也去看过,似没有什么进展!”
韫娘听了他们主仆的话,险些的走过去,想问他们,她的朵朵怎么了,为什么要吃药,而且,从他们的口气中,似乎是很严重的病,韫娘只觉嘴角抽搐起来,恨意,从心底漫及了全身,他怎么可以,让她的女儿生病。
“不行,再换个乳娘,朕就不信,没有人,会服侍得了她!”赵冽说道,他的手终于抬起来,拽了下来一直拂在他头顶的柳枝,他说道:“好了,回去吧!”
说完这一句,他就要转过身子来,韫娘看到他要转过脸来,下意识的,她不想见到他,轻悄的,她移着步子,躲到了身前的一株桃树后。
原以为,她这样的小心翼翼,动作轻微,他必是不知晓的。
不想,她刚躲好了,就听到那一边的赵冽喝道:“谁在那里?”
韫娘心里犹如敲鼓般,不想,竟被他发觉了,可是,隔得这样远,而且自己又是那样的小心,他怎么会听得见,这时,听得他身边的薛坤道:“皇上,并没有人,您……您也许听错了!”
“不,朕听到有人,不会没有人!谁在那里?”赵冽再一次抬高了声音。
韫娘知道自己若再藏身在这里,便是欺君之罪了,她只有慢慢的站出身子来,福下身子去,嘴里轻声道:“奴婢该死,惊撞了皇上!”
有脚步声走近来,听到他高高在上问道:“你是谁,为何躲在这里窥视?”
韫娘听到他口气中冷得如冰,她便缓缓说道:“奴婢是乌夷国微月公主身边的人,因着初来乍到,不晓得路,刚想去尚宫局中领东西,不想就误走到这里,惊扰了皇上,请皇上恕罪!”
赵冽似在疑惑中,听到他低声道:“乌夷国?微月公主?”
韫娘忙说道:“是的!”
听得出赵冽的口气中,略为松懈了些,只听他淡淡问句:“即如此,你平身吧!”
韫娘说道:“是!”
韫娘说完,就抬了头,她太过紧张,都有些听到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站直了身子,她还是垂着头,不敢仰面看那赵冽的眉眼,不过,她突然想哭,因为,闻到那久违的龙涎香,就在这时,赵冽突然的咳了起来,不断声的顿咳,薛坤走上前来,为着他捶着后背,小心的说道:“皇上,您穿着单薄,昨夜里受了凉,现在,还是回去吧!”
听到赵冽简单的嗯了声,听到他手在身上摸索的声音,听到薛坤说:“皇上,帕子在这里!”
不过倾刻间,低着头的韫娘,看到一个帕子,轻飘飘的落下来。
原是赵冽没有拿住吧,正落到韫娘的脚边。平铺着展开在地面上,有些泛黄的颜色,可是,上面的梅花瓣还是红得鲜艳。
韫娘见到这张帕子,这是自己曾经绣给他的,她的手捂上自己的唇,抑制住喉间的哽咽,她弯身下去,拾起那张帕子来,与此同时,她听到赵冽急切的说道:“薛坤,朕的帕子掉了,薛坤,帕子!”那般的无助,不是以往的他,会发出来的声音。
一只手,徒然的伸过来,那般的慌乱,似不知道它的目标在哪里般。
韫娘一直的疑虑到此时,竟有些惊恐,而且,她看到那只手,在自己的眼前,徒然的伸着,摸索着,她更加惊恐,这只手,不像是她的冽的,他以前,总是能知道,自己想要抓住的是什么,不会这样的无助与凄凉,心中的疑虑升至顶点,可是,她竟不敢抬了头来。
倒是薛坤抢先的拽了她手中的帕子去,直接塞到那只手里,薛坤连声道:“皇上,帕子在这里,在这里,您拿好了!”说完,他还回头来,狠狠的瞪了韫娘一眼。
听到赵冽轻声的放心的“噢!”了一声。
韫娘此时,终于抬了头来,慢慢的抬眼,先是那双手,宝贝似的,拽着那张帕子在心口,然后,是他刚毅如刀削的下巴,再上面,是他紧抿的嘴角,那薄唇有着分明的轮廊,那般冷冽,再然后,她看到他的眼睛。
“不!”她先是低呼声,再急忙用手掩住,那赵冽已经要转过身去,薛坤扶着他的手臂。
听到她的低呼,他皱着眉头,回望过来,与她相视。
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她曾最喜欢的,是他的一双眼睛,沉默时,如深深的潭,笑起时,如天边的明月,最重要的是,他的眼里,有她,且他说了,只有她一个。
可是,韫娘捂了唇,几步的退后,这不是真的,她无法置信的摇着头,这不是真的,他与她对视,可是,他的眼里却再也没有了她,是的,他看不到她,是的,不是认不出,而是看不到,他的眼睛,依旧是那般狭长的桃花眼,可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焦点,那般的呆滞,一动不动,看到她,就如没看到,不是的,是真的看不到。
她想过无数遍,与他重逢时的样子,想他丰彩神俊,或是,如传言中的沉迷于女色,放浪形骸,或是阴郁,或是风流,总之不是眼前这个样子,她断没有想过,他的眼睛,会这般的失了光彩,整个人也因着这双眼睛的失明,而失了往日的风度翩翩,只是,更阴冷,更冷冽。
“皇上,您的眼睛……”韫娘惊痛之下,不由得情难自禁,轻呼出口,心口那般的疼,眼泪却是簌簌的向下落着。
赵冽拧了拧眉头,脸上,阴得要下雨,薛坤见了,则怒诧道:“大胆,还不跪下!”
韫娘应声的跪下了,她口中哀婉道:“奴婢该死!”语音哽咽,已难自持。
听到赵冽说:“你说什么……”
“奴婢该死!”韫娘轻声道,她已经不能再思想,只觉得自己的恨,到现在,却没有了一个寄托点,对眼前的人,要怎么的对待,她全然的不再知晓。
可是,她的话,却引得那个人伸手出来,轻轻的抵到她的头发上,再向下,轻轻的摸着她的脸,随之的,是他的唇边,突然的涌上了笑意:“呵呵,已经很少有人为朕流泪了,你的眼泪,是为朕流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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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重逢,应该好过,《百花杀》里杜筱菊与刘怀的两次重逢了吧,也应该是好过了夏荷与周玄冰在寺前重逢的那场戏了,么么众亲,这章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