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的不成眠,微月公主的话,让韫娘更清楚,赵冽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他是那样精明与敏感,昨天开始,他已经在试探了。
韫娘知道,现在,最好应该是离开,可是,她却舍不得走,不能走,小朵朵的样子,让她痛恨自己,做为母亲,四年的缺乏关爱,如果自己在她的身边,她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自己的离开是不得已,可是,她现在,只有深深的自责,她应该早一点的回来的,现在,她只想让朵朵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会说话,能微笑。这是一个太过平常的要求了,可是,在她的朵朵那里,这些都那样的难。
她总是在那双小眼睛里看到无助,比无助更让她心惊的是那份戒备,对所有人,就算是雨雁,她生气的时候,也会又骂又打,韫娘很害怕,因为,在她所接触的小孩子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形。
她现在,开始在想,小朵朵的情形或是一种病,当然做为一个母亲,这样的想法,是要恨着心才能确定的,她想到赢漓,感觉中,这世上,还没有他医不好的人。
如果要离开,也要带上朵朵,回乌夷,找赢漓,让他给朵朵看病,她相信,朵朵一定会好的,这想法一旦入了脑子,就一直的折磨着她,她想着种种的可行性与可能遇到的阻拦,一面的想一面的计划,但天一亮,所有的计划又被搁浅,这压抑的宫中,种种的流言,让她抑制不住对赵冽的担心与挂念,这样的矛盾,都要让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裂开了。
天一亮,她就想着去雍和宫,每一天她想做的,就是想去看朵朵,想看她一点一滴的进步,想着有一天,她会和别的孩子一样。
终于做好了一切,她收拾妥当自己,悄悄的溜到了雍和宫里。可是,进了宫,就有些后悔,因为,她竟看到了赵冽在这里。
宫门大开着,她睢见那个明黄色的人影,要后退时,已经不及了,因为赵冽正抱着的朵朵看到了她,向着她伸出手来,很有些高兴的样子。
雨雁也看到了,她笑着走来,嘴里说着:“韫娘你过来了!”
韫娘连连的向着她摆手,也没有止住她的话,韫娘失望遥叹口气,看到赵冽已经转过身子来,他脸上,带着清清爽爽的笑意,韫娘怔了下,这种洒脱随意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过了。
那一抹笑容,带着他少有的执拗的神色,有着些像个孩子,又像是抓到了别人小辫子一样,带着些自得意满,他清清俊俊的立在那里,没有动一步,分明的等着韫娘走上去给他请安。
雨雁本是高兴,见韫娘向着自己焦急的摆手,随后又那样失望的叹气,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有做错了。
韫娘只得向她安慰性的笑笑,她快步行到赵冽的身边,福下身子去:“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冽缓缓说道:“雨雁说你会来,果真的来了,好好……你平身吧!”
韫娘只得站直了身子,她见赵冽把朵朵递过来,听到他说:“虽然我看不到,但是也感觉得到,朵朵似乎很喜欢你,想要你抱着呢!”
是的,那个孩子,正努力的扭着身子,向着韫娘的方向,小手,也伸了过来。
韫娘忙接过去。
几日来,朵朵竟有些胖了一些,感觉臂上要沉了沉,韫娘心中欢喜下,小家伙正转着眼睛看着自己,一张小手,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脖颈,小脑袋瓜,轻轻的倚到了自己的肩头上。
赵冽听到小朵朵口里似有着满意的哼哼,他高兴的点点头,转身要向着绮芳苑里走去。
韫娘正要跟上他的脚步,不想,却有个人影,出现在前面,是同住在这雍和宫里的吴画屏,见她盈盈走来,充满兴奋与欢喜的行礼着,然后,径自的走到了韫娘的身前来,“来,我来抱抱小朵朵,这个小朵朵,越来越招人疼了!”说完,不由分说的,抱了小朵朵去。
韫娘怔住了,因着身份关系,她不敢违背她,只是,那小朵朵被她抱过去后,就扭着身子,十分的不配合,一双丹凤眼,瞪得大大的,有些不甘的伸着小手向着韫娘,而双眉,紧紧的皱到了一起,小嘴则紧紧的抿着,不情愿,不喜欢,满张脸都写满了这些。
皇上略侧了下身子,似不太满意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但他也没有说什么,正身还是向着绮芳苑里走去。
小朵朵用力的伸手向着韫娘,见韫娘并没有上来抱下自己的意思,她的眼睛突然的微眯了下,那两道目光中,分明的有了些凌厉的恨意,那样的小,却森森然的恨意,韫娘心惊下,正要开口叫住。
可是,就这一刻,小朵朵埋下她的头,随即那吴画屏就尖叫起来。
韫娘心慌的跑上前去,原来,小朵朵竟于厌恶中,咬住了那吴画屏的肩头,狠狠的咬下,吴画屏直喊起来:“啊……啊……救命啊!”
韫娘与雨雁急忙的跑上去,韫娘着争的说道:“朵朵,朵朵,松开,不要咬,来,韫娘抱!”
可是,朵朵并没有理她,虽然松开了嘴,可是,她固执的不看韫娘,她呼呼的喘着气,韫娘害怕起来,这许久,都没有看过她生气,莫不是,这一次,又要爆发。
皇上赵冽已经要迈上台阶,此刻就回了身子来,吃惊的说道:“怎么了,朵朵,她又咬人了吗?”
吴画屏强挺着疼痛,孩子还在她的怀中,她心头大怒,想及自己没少被这小孩子咬过,气不过,手在小朵朵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下,口里却分明的委屈道:“皇上,臣妾只是抱抱她,臣妾很是喜欢她啊,可是,她这个脾气,还真让人害怕呢!”
小朵朵又发怒了,她挣扎着,吴画屏的手,又拧了两下她的大腿上,疼得她眼泪在眼里打圈,但却一点也不哭出来,只张口低头就咬。
那吴画屏早就提防起来,却是将朵朵狠狠的掼到地上,嘴里继续撒娇道:“臣妾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可是,唉,皇上,这朵朵真让人心疼呢!”
朵朵哪里受得了她的力道,只后退了两步,就坐到地上了,韫娘忙上前扶住她,可是,她竟挣扎着不让韫娘抱,雨雁走上来,她也扭着身子不让雨雁抱。
这一刻,韫娘于疼痛中,遍生了失望,这个孩子,那样的敏感,只一点点的不顺心,就把之前自己的种种努力都白费了。
那吴画屏还在娇滴滴的说着什么,朵朵便狠狠的向着她冲过去,小头猛的向着她的身上撞。
吴画屏没有料到小朵朵会扑上来,不经意间,竟被她撞个满怀,两个人同摔到地上去。
雨雁与韫娘忙上前去,韫娘上前抱住小朵朵,她不让抱,只扭着身子,韫娘把住她的两只手,含了泪伤心道:“朵朵,朵朵,好了,咱不气,好吗?”
小朵朵只摇着头,两只小眼睛,如受伤的小豹子,露出强劲的光,这一刻,连韫娘她都好像认不出了般。
韫娘只好轻轻的安抚着她说:“朵朵,朵朵,我是韫娘呢,咱不生气好吗,朵朵,朵朵,我是韫娘呢,忘了吗?”
那一边雨雁也扶起了吴画屏来,那吴画屏衣衫也脏了,头钗也乱了,正好被闻信走来的白落梅看到了,掩唇在一边冷笑着,她的脸上挂不住,就怒喝道:“皇上,您给臣妾作主,她一定是疯病的,这算怎么回事,臣妾只是爱着她呢,却总是被她欺负,皇上,应该让太医给她好好瞧瞧的!”
恨恨的说道,她走过来,气不过,又伸手来,要拧着朵朵。
韫娘一把的拽住她的手,向着她说:“朵朵没有病,她的心里明白呢,你是真心的对她好吗?”韫娘一把的掳高小朵朵的袖子,小小的胳膊上,一块明显的青色,就是刚刚吴画屏拧的。
“你怎么可以打她,你怎么可以下手这么狠呢,她是个没娘的孩子,若你真心待她,她怎么可能咬你!”韫娘说道。
她心疼的抱住小朵朵,感觉到怀中的朵朵的抗拒,她突然有些明白,在朵朵小小的心里,有着怎么样的感觉,她的身边,怕不只一个吴画屏,这样的对待过她。
“什么,你有打过朵朵,吴画屏!”赵冽最后一句,已经挑高了声音。
吴画屏被这一声惊得浑身哆嗦,她忙分驳道:“怎么会,皇上,你莫听她信口雌黄,我怎么会打朵朵呢!”
赵冽怒喝道:“你竟欺朕看不到,打朕的朵朵!”吴画屏看到赵冽双目微突,饶是失了往日的威严,却依旧凌厉的,她被吓得瞬间的跪下去,“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薛坤,你有眼睛,你可看到?”赵冽凌声道。
薛坤明明显显看到那朵朵胳膊上的青痕,他只得垂头道:“刚吴才人确有掐到朵朵!”
“不,臣妾并不是故意的,不,皇上,臣妾并没有真心的要打她,只是她刚咬着臣妾,臣妾只想让她松开嘴而已,皇上,皇上饶命啊!”吴画屏急急的,跪行到赵冽的身前去,她已经看到赵冽拧紧的眉间,如下了雨一样的阴郁,她知道,这朵朵是赵冽心尖上的肉,任谁也不能碰一下,平日里,她没少拿着朵朵出气,她之前,也不是没违心的接近过这个孩子,又欺赵冽看不到,在朵朵很小时,故意的拧着她,让她受疼哭起来,让赵冽好揪心这里,而常来这里,于她就是有机会接近着皇上,但不是她一个人这样做过,这里的白落梅,或是,其他的妃子,也不止一次的,这样的做过,借朵朵亲近赵冽,希望得赵冽的一顾。
赵冽气得嘴唇发抖,他听到韫娘哀哀的叫着朵朵的名字,听到朵朵喘着粗气的声音,那是每次她发作都让他揪心裂肺的声音,他爱着这个孩子,却又怕着这个孩子,他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的错,老天才让朵朵受难,来惩罚自己。
“拉出去,痛打二十大板,然后……免去封位,送去宗人府!”赵冽说道。
吴画屏连连的喊冤,抱着赵冽的双膝哭嚷着。
可是,终有人拽走了她,那白落梅也吓得再不敢看热闹,偷偷的走掉了。
赵冽行到韫娘身边来,慢慢蹲下身子去。他的手摸索着抚上韫娘的肩头,他喃喃痛道:“是朕不好,是朕不好,是朕让朵朵受苦!”
韫娘回过头看他,明知道他看不到,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她说道:“是的,是你不好,你即使看不到了,可是,你怎么任由别人来欺负她,你旦凡对她关爱一点,像个父亲一样的关心她,她怎么可能会如此!”
“是的,是朕不好,你原谅朕,是朕沉溺于朕自身的痛苦中,而少了对她的关爱,你原谅朕!”赵冽愧然而心酸道,他想着要再摸向朵朵。
薛坤与雨雁都吃惊的看着他们,都有些怔怔的,搞不明白,这个韫娘竟敢指责皇上,而皇上丝毫不觉得她的忤上,竟还认起错来。
朵朵瞪着眼睛,看着赵冽要伸过手来,就猛得向前要咬住他。
韫娘看得清楚,忙伸手来拦,却被她一下子咬住了。
手背上,生生的疼,细细的小乳牙,却带着狠狠的力道。
雨雁惊叫道:“朵朵,不要咬韫娘啊,韫娘好疼你的,你忘了吗?”薛坤亦惊呼道。韫娘低声的阻止了他们。她向着朵朵说道:“朵朵,朵朵,你要是觉得解恨,便咬吧,韫娘不疼,韫娘是心疼,心疼你,小小的年纪,要受了怎么的伤,才能这样的痛恨别人!”
她不让别人来拽开朵朵,只笑着看着朵朵,那样的轻轻的,温柔的笑容。
朵朵在她的笑里,瞪着眼睛,慢慢的变得平和下来,随后,她嘴里也松了力道,虽然没有松开,可是,眼睛里满是探究的意味。
韫娘还是向着她笑着,轻轻柔柔的笑着,她一点也没有拿出自己的书的意思,只让朵朵那样含着,那笑里,那般的充满了歉意与心疼,小朵朵,看得久了,竟似看得懂了般。
呜……,呜……
韫娘感觉到手上一松,朵朵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而哭了出来,孩子的哭声,她把小脑袋再次伏到韫娘的怀中,这一次,怕是她再无戒备之心的来待韫娘了吧。
赵冽听到,那一大一小两个让他心伤的哭声,他想搂住她们,可是,刚刚韫娘对他的责问,让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这样做。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头晕了下,薛坤上来,扶住他。
他唇边带着凄凉的一点笑意,轻轻说道:“你来这雍和宫中吧,与朵朵在一起,希望朵朵可以,尽快的好起来!”
韫娘愣了下,回看去,赵冽推开了薛坤,一个人,正走出了宫门,心下疼了下,他一个人的背影,那般凄然,已经辩不清他下这个旨意的意思,可是,能与女儿在一起,是她求之不得,再无法想别的,只把怀中的孩子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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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安华公主教着自己两岁多的儿子学着一首诗,红豆生南国,安华公主听着儿子稚稚的声音,心里满是欢喜,她笑着说:“翔儿真聪明,等爹爹回来,念给他听,好不好?”
小家伙点点头,他很喜欢娘亲这时这个样子,很温柔,很可亲,不是有时,会发脾气,会摔东西。
小小的他,竟有些感觉,父亲是怕着娘亲的,是一种疼爱中的怕。
这时,他们都听到院子里,有着一些的糟杂,“娘亲,什么声音!”
安华公主不满的向着窗外看了眼,人影绰绰,还有人在喊叫,还带着怒骂声,似一个女人的声音:“方义山,你个绝情负义之人,不得好死!”听得不甚明朗,不知道说得是方义山,还是方仪山,总之是同样音的三个字,安华公主拧了眉头,对着身后的玲珑说道:“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玲珑听了,就走到院子里去。
安华公主依旧在窗子里看出去,终于有些看清,是几个婆子扭着一个女人,骂骂咧咧的走向后院去了。
玲珑很快回来了,说道:“是个疯子,以前的仆人,好像一直关在后院的,不知道怎么的跑了出来,已经抓回去了•!”
“噢!”安华公主听了,与自己看到的,也差不离了,就不再问了,再低头教起自己的儿子来。
晚上,方慕锦回来后,安华公主想起这一节来,一边的给方慕锦宽衣一边的说道:“怎么府上还关着个疯子,你都不知道吗,这样跑出来,很危险的,要是,伤了翔儿怎么办啊?”
方慕锦愣了下,说道:“什么疯子,我从来不知道啊!”
安华公主见他一头雾水的样子,就轻笑下,说道:“也是,你怎么会到那后院里去呢,我来了这许久,也没有去过啊,我叫他们注意些就是了!”
如此说完了,就不再说了。
方慕锦对着安华公主问道:“翔儿睡了吗?”
“是啊,对了,今天我去了宫里……”安华公主说了,顿了下,方慕锦听了,知道她是有话说。
安华公主想了下说道:“母后今天又问了我,说是秋后,要下嫁的事?”
方慕锦愣了下,见到安华公主抖着手,他愧疚间,捏了她的手,见她一双眼睛,忍着泪水,听到她说:“我知道你一直的恨着冽哥哥,可是,他现在也好惨,爹爹不要太过分了!”
方慕锦拥着她在怀里,轻说道:“不会的,我岂会再恨他,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想的,只是以后!”
“真的?”安华公主抬起眸子来,昔日总是带笑的眸子,却染了无尽的愁云般。
方慕锦没答她的话,轻轻笑下,安华公主见他唇边那抹笑,温润得让她想哭,她个子娇小,只及到他的下巴,此刻,她勾下他的脖颈来,狠狠的递上自己的唇,吻住那**的唇角。
方慕锦感觉到安华公主的激动,他知道她的矛盾,她即喜欢自己,又痛恨自己的父亲,这爱与恨之间,让她总是患得患失。他大手将她的头向着自己按了按,加深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她温柔的唇,丁香样的小舌,**而芬香的感觉。
安华在方慕锦的亲吻下,浑身颤抖,唇里发出呜呜的哽咽之声,虽然成亲这般久,连孩子都有了,可是,每一次的**,都让她有着窒息之感,她总想全然的释放了自己,想用身体上的纠缠,把他心里的那个影子挤掉,她是那般的敏感,而方慕锦亦知道她的这种敏感,他耐心而温柔的亲吻着安华,在他所能给的欢愉中,尽多的照顾着安华的情绪,他说了,那些事,那些人都已经过去了,他所想的,能想的,只是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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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娘住进了雍和宫中,虽然身份不同,竟还是自己的宫,自己的床。她听着雨雁说,因着赵冽的旨意,这里,都按着原来的样子,一点的没有变过。
是的,一点都没有变过,到现在,变得只是住进来的人吧。
过了两天,是太后的寿辰,早起时,韫娘给小朵朵洗漱好了,又梳了双丫发髻,用两条粉粉的发带,束在头发上,齐齐的刘海下,一双大眼睛,竟是那样的好看。
穿着的,也是粉粉的小褂子,下面一条,七彩的裙子,腰身上,系了条缨络,转了个身子,轻飘飘的飞扬。
韫娘拎着她的小手,后面跟着雨雁,去慈宁宫里,给太后去请安。
进了宫去,都是熟悉的景致,天气尚早,空气清新,晨光清朗明亮,照下来,慈宁宫的琉璃碧瓦都如映着一片的耀目的光辉般,韫娘牵着小朵朵的手,穿过那花木扶疏的天井,到得正殿的长廊下,两个大水缸,分列在两边,里面,养了数条金鱼。
韫娘不敢逗留,只带着小朵朵进了殿里。
里面,已经站满了诸妃。
姹紫嫣红一片,一别经年,还如那时一般,有些是自己熟习的脸,有些,是陌生的,这一年的选秀,只让这里,更加沸沸扬扬,笑语欢声在,韫娘拎着小朵朵走到近前去,雨雁轻声说:“回太后,玉璋公主来给您请安祝寿!”
韫娘试着让朵朵跪下去,可是,那个孩子,在这么多人的时候,竟把在雍和宫里,刚韫娘教的一切,都忘了,也许不是忘,而是又犯了倔脾气,只捏着小拳,一一的扫过殿内的妃子的脸,太后在上面,许是早就见惯了她这个样子,原也没有想她会有变化,就轻说道:“好了,免了吧,到一边坐吧!”
韫娘见太后并不喜欢这个朵朵,心下也明白,太后定是恨着自己的,若不是自己,赵冽也不会如此吧。
这样倒也好,她的不重视,也不怕被她看出了,韫娘拎着小朵朵走到了一边坐下。
这时,又有人拎了两个小皇子进来,一是林若澜生的二皇子赵灵耀,一是杜凝香生的大皇子赵灵均,林若澜如今已是婕妤,而杜凝香则在生子后,晋封了正二品妃位,号和妃。
太后略高兴了些,说道:“灵均来,让皇奶奶抱抱!”
那赵灵均也有近四岁了,一张小嘴甚是讨喜,憨憨的说了一堆祝寿词,才兴冲冲的跑上去。
太后拉着他的手,也有招那赵灵耀到近前来,但因着她向来不喜欢那林若澜,所以,对着赵灵耀也不如赵灵均亲热。
一旁的丰容姑姑笑着说:“如今太后也是子孙满堂了,呵呵……”
太后亦喜色说:“是呢,你说,人怎么能不老呢,连孙儿都这样大了!”
一边的妃子皆拍马道,有说太后福寿双全,又有说,太后容貌年少,哪能提到老字呢。
如此一来,殿内满是恭奉之声,按位就座的妃嫔都急先恐后,嘴里如含了蜜糖般,尽说着太后所喜之事。
一时说到这孙儿辈上,太后突然的看了在一边远远静静坐着的玉境公主,她笑着说:“这几个孙儿,我看着,只玉璋最像冽儿,只是可惜,是个公主!”旁的人也看过来。
韫娘听到他们在这些公主皇子的长相上说话,她就也细心的看了那两个皇子些。
果真的,就朵朵最像赵冽呢,一样的眉眼,连神情都象极了,而那赵灵均,则像着杜凝香一些,只眼睛还是丹凤眼,但有着其母的婉约气质,少了些霸气般,至于那个赵灵耀,韫娘只觉得有些怪异,他的面相,也有些眼熟,但不是赵冽,那桃花眼,虽然很好看,但也不像她的母亲,而这种眼熟,就想在嘴边,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传皇上驾到,众妃都站起身来,韫娘也拉着小朵朵起身来,待得听到平身时,她才抬了头,然后看到,不光是皇上一个人,还有安华公主与驸马爷方慕锦。
隔着一些人,韫娘看到方慕锦与安华公主,安华还是老样子,走进来,也不管那些妃子的问礼,只一径的走到母后那里,撒娇讨好如个孩子。
方慕锦……
韫娘暗笑了下,隔了些人,而赵冽又看不到了,现在,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好的看他一眼了。
样子并没有多少变化,连他轻轻向着太后问安的声音与神态,都如过去一样。
她记起,自己与他单独在马车的时候,他绝望的问自己最后一句:“你真的要回去!”
待得到自己肯定的回答后,他便快马加鞭,是的,只要是自己的话,他总是顺从的,从始到终,只是自己负他,他待自己,从来如一。
这样一想,心里疼了下,随即又看到他手心里的那个孩子,很小,但却有着他的风彩了,这么多人,却一点不窘不急,只安安静静的立在父亲的身边,看着这个孩子,再看自己身边的朵朵,时间,就这样,一去不回,许多东西,都变了,再无法回头。
这时,众妃都陆续的散了去。韫娘本想随在人众中走远的,可是,就在这时,朵朵却突然的叫了声,原是那个赵灵均抓住了她的头发上垂下的彩绸。
那赵灵均天性聪慧,又是皇长子,被一众宫人宠得不成样子,这时,见了朵朵,竟出了戏弄的心,他拽着朵朵的发绳不撒手,反而轻笑道:“你就是那个玉璋公主吗,都说你是小疯子呢!”
他的母妃和妃杜凝香听了,兀自吓了一跳,她知道赵冽心里,待这个朵朵是最上心的,也因此,这朵朵,没少受众妃的气,她向来平和,此时,不想自己的儿子惹事,忙拽回了儿子,小声怒喝道:“谁教你的混账话!”
朵朵到这里时本就厌烦,此时受了气,又见那赵灵均虽被他的母妃拽过去了,但却挤眉弄眼的嘲弄着自己,她一时气恼,冲过去,一把的推了下赵灵均,这一下子,那赵灵均也不顾母妃的怒骂了,只冲过来,与朵朵扭到了一起。
韫娘忙分开二人,她拉住朵朵,让雨雁抱了,她向着和妃说:“朵朵不懂事,请和妃不要计较她!”
太后在上面看到了,就说道:“算了,都是小孩子,难免会闹的,灵均,不要欺负姐姐,怎么的,她也是你的姐姐!”
韫娘听她的话里,是分明的看不起朵朵的,只认定她也是个小疯子的。她便回了下头,不经意的,看到方慕锦正望着自己的背影发呆,自己回过头来,却是与他正对视上。
她轻轻垂目低行一礼,她看到方慕锦发呆的样子,心里打鼓,不可能的,自己变了样子的,他怎么会认得出来呢。
这时,正有宫女给着方慕锦上茶,他眼中失神,便也没有注意失了手,那茶杯掉到地上,溅了他袍子上,满是茶渍,那宫女忙跪下来,吓得失了色。
方慕锦忙说了没事,再抬头,那个韫娘已经带着朵朵走了出去。
赵冽在一边,轻问道:“驸马何事惊慌?”
方慕锦怔了下,只说道:“没有!”
他坐下来,心里不可置信般,那个背影,那样熟悉,以至于,在一众的妃子宫人中,他一眼的看到她,他自笑下,自己是发的什么呆,她都死了那么久,怎么会是,可是,再转念,刚刚与自己对视的那对眸子,那样的冷静无痕,只有她,才有的一种感觉。
而除了那双眼睛,倒也没有像她的地方了,方慕锦陷入了一种莫名的不安中,自责与期待都同样的袭到他的脑海中,他却不知,他的一点失态,却更坚信了赵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