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冽听到喜梅儿这些话时,他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这时,整个大殿里,寂静无声,喜梅儿清越的声音,缓而真切,她说,要与自己一起站在这宫殿之巅,受百官朝贺,只这一节,就足以让赵冽心中汹涌澎湃,他岂会甘心,十余年卧薪尝胆,他才有登临天下的一天,而这四年,蛰伏隐居,虽不致于装疯卖傻,但大权旁落,他只忍着心中强烈的欲望,装出沉于酒色之态。
其间种种,韬光养晦,佯做病态,只怕一个不慎,让方峥瞧出不对来,四年来如履薄冰,也不过为了有那重夺江山的一幕。
赵冽感觉到,喜梅儿的手覆到自己的手上来,听到她轻声的说:“冽,你不想吗?”
她的指尖微凉,他知道,唯在她万分紧张之际,才会有如此的反应,她是怕自己就此沉沦下去,怕自己会一蹶不振,赵冽在这一刻,扰乱的心,竟平静下来,在喜梅儿的手的慰藉之下,他的心,静若明镜台,自己想要想得的,那般的分明。
就算今日之后,他纵是失败,也要为着她,放手一搏,而谁又知,这天下,焉不会再是他的,谁能知,最后鹿死谁手,何况她在身边,他已经再无遗恨。
他反手抓住喜梅儿的手,轻轻说道:“是的,朕早有图谋!”
太阳要落得尽了,黑夜即将要笼罩在这宫上,重重叠叠的宫宇,静默垂立的宫人,偶尔的,走过禁卫军的宵哨,一切,都按部就班着,一切,都仿佛百年来都未曾变过,不过,不是的,昊国的风雨百余年来,大大小小政变就有了数次,只是,那些射不完的箭,报不尽的仇,都掩在这冰凉奢华的宫殿下,时间涂上一层层荣华的外衣,后人便再也瞧不见了。
乾清宫的内殿里,烛光莹润,嘁嘁喳喳的声音传来。
“五部尚书,与宰相皆是忠臣,朕平日并不曾亏欠于他们,而且听说,早有人对方峥独揽大权而敢怒不敢言,而且百官中,多与独孤一家有或大或小的交情,独孤昌虽然并不曾上朝,但若要他代为联络诸宫员,相信会有一应百应。现在,最重要的是兵权,朕一直试图削弱方峥手中的兵权,但还不及实现,就已经出了事,现在,关健之处,在于慕锦,他现在在军中的威望,已经有盖过其父的势头,但若让他听命于我,而去挟制他的父亲,怕他不会同意的!”赵冽一一说来,朝中文武百官皆在他的心中,谁能用,谁不能用,早就有着定夺。
“慕锦吗,让我去!”喜梅儿轻声道,然后说:“独孤昌,也由我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并不会让人起疑,皇上,只要你能重新站起来,重树信心,我想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两只手,紧紧的握到了一起,夜空中那天狼星,翼翼生光,喜梅儿看着赵冽的脸,在光晕之下,隐隐有着兴奋的神色,这才是她所熟知的赵冽。
于黑暗中,似要见得一丝的曙光来。
良宵苦短,又因着这无法言说的兴奋之故,赵冽的脸颊升上不正常的红,夜已经黑了,他不过是一个正值旺年的男人,这样的兴奋过后,身子极待于一种解脱。
乾清宫后殿,毗邻着那流碧池,赵冽喝退了所有人,只牵手喜梅儿到了这里。
昔日里,流碧池里春光无限,此一刻,双双脱下衣衫,浸入碧水中,还不及洗去昨夜里,那种种欢爱痕迹,便又落下了新的吻痕,于那粉肌之上,水面之下,那曼妙的身子,只让他想拥着她这一世,都这样在一起,抵—死—缠—绵
“喜梅儿,朕好欢喜!”一声慵雅,由那薄唇中逸出,此时,他怀里拥着喜梅儿,仰卧在那玉石长榻之上。
喜梅儿不语,脸上燥热难耐,赵冽的唇,轻轻的摩娑,只她的色,才是他沉迷的温床。
唇齿相依,耳鬓厮磨,赵冽尽量让自己温柔,让她接纳。
赵冽的手轻轻的抚过来,终于让她重新的活了过来,她侧过脸去,赵冽微微睁着的眼睛,在水气之下,那般熠熠,可是,他竟然看不到了,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如针扎到她的心里去,她不敢说,早上他的敏感让她不敢再说及他的眼睛的事,可是,她心里暗思量着,他即说能感觉到光亮,也许会有医治得好的可能,她想起赢漓来,只是,他能为赵冽来医眼吗,说到底,他们还是两个相峙的国家的君主。
喜梅儿怕自己没有能请得动赢漓的力道。
就在这时,赵冽突然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喜梅儿怔了下,他虽然没了眼睛,可是,他的心,比谁都看得明白呢,她轻轻笑下,说道:“我……想着我们的朵朵呢!”
喜梅儿说到朵朵,也就真的想到了朵朵身上去,自己还责怪着自己,一天多没有见到小家伙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发脾气,这样一想,又觉得在这里再待不下去了,只想,立即回到朵朵的身边去。
“朵朵,唉,朕对不住她!”赵冽说道,“朕总想对她好,可是,朕不知道怎么亲近她,每当朕要亲近她之时,她总是会很紧张,朕那时甚至认为,她是因为你,而恨我的,虽然,她那么小,并不能明白一切,可是,朕就是那样以为,以为是上天这样的来惩罚朕,让朕失了你,连一点安慰都不能有!”
“朵朵,她好可怜!”喜梅儿弯身过去,泪涌上来,想到朵朵,她就止不住,会很恨自己很恨自己。
赵冽从后面抱住她,低声道:“是朕不好,是朕不好!”
喜梅儿轻声道:“我感觉朵朵,并不是不会说话,只是她的眼睛里有恨,有戒备,她受了很多的苦,想必是有人暗中欺负她,若不是那天我看到,那吴画屏是怎么的欺负她,或许还不能想到这上面来!”
赵冽听了,只心里疼痛,说道:“朕对你们母女,都亏欠这么多,朕真不是个好父亲,好丈夫!”
喜梅儿心下凄凉,只说道:“若是她一世都这样下去,我也会恨自己一世的!”
说完后,一声轻轻的叹息,她再说道:“我们也许不要再固执了,我想,真要太医好好的看看,即使是心病,也可以有药可医的,我不想让朵朵就这样下去,我想到她发怒的样子,就无法相信,那个怎么会是我的女儿,我受不了,我只想她的每一口都咬到我的身上,只要她的心里能好受,只要她能开口,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正常而健康,我宁愿折十年的寿,不,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要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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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公主看到方峥站在门口的那一瞬,就已经傻掉了,方峥的脸上,如布了层寒霜般,她一眼扫到了一边,自己的两个宫人,都倒在地上,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怎么了,她感觉到一阵恐怖,她双膝一软,感觉到自己手中扶着的程微云突然的冲出去,自己险些被她的力道撞倒。
这程微云被囚了十余年,只恨不得此时能杀了方峥才好,她跑过去,一把的拽住了方峥的前襟:“方仪山,你个绝情负义的,你,你害我好苦!”
方峥向着追过来的那些仆人道:“还不快抓起她来,你们怎么看的人!”
程微云听到身后的人,正扑过来,她的手再不松开,只死命的要掐到方峥的脖颈上去。
方峥气恼的说道:“你这疯子,若不是你天天逼我,我岂会这样做!”
程微云说道:“我就是要说,就是要说,你做出不伦之事,还怕我来说吗,你与那独孤兰,热奸情热,做那不苟之事……”方峥听她说了,就怒喝声:“你胡说什么!”再一甩手,用力的甩开她。
他一介武夫,且身形高大,那程微云又紧紧的拽着他,他的力道自是用了七成,只想快些的摆脱她,不想,她却一下子被他甩出老远去,落下的力道又是狠的,只听得‘砰!’的一声。
安华公主看过去,却见那程微云落下时,头正撞到了门边的石蹬上,登时,额角鲜血直流,却见她双目微突,嘴里轻轻道句:“方仪山,你个绝情负……”还不及说完,头一歪,却不再声响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有个婆子走过去,推了推她,并无一点的反应,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竟是一点也没有了,她抬了头来,对着方峥说:“老爷,她死了!”
方峥也没有想自己的力道会致她于死地,只愣住了,还不及反应,却听得安华公主惊叫一声:“啊——”
方峥眼睛一眯,向着安华公主看过去。
“你,你杀死了她了,她可是慕锦的娘亲!”安华公主的嘴唇直哆嗦,她这一生,头一次,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失了性命,那血如水般,瞬间的浸透了那程微云半边的衣衫,并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安华公主只觉得一阵的干呕,头也晕也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你看到了,我并没有想她会死的!”方峥说道,这一点倒是真的,如果他想害死她,就不至于这十余年来,偷偷囚禁她于此地。
这十余年来,他不是不试着接近她,可是,这个程微云只怒不可揭,每次都骂得他灰头土脸,他的耐心也就没了。近三四年来,倒极少来看她,许是他的放松,所以,那天,那几个婆子才一时疏忽,给她送过饭后,忘了把门上琐,让她跑了出来,让安华公主看到,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安华公主的误打误撞,害死了她。
安华公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捂住自己的嘴唇,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害死了她了,呜……”安华公主这样哭着时,方峥却向着那几个婆子使着眼色。
安华公主发现,她们都向着自己走过来了。
直到她们抓到自己的身上时,她才醒悟过来,她们要干什么,她哭着叫道:“你,方峥,我是公主,你敢抓我,你要反吗?”
方峥轻轻笑下:“这天下,已经是我的,我还要反吗?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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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公主被劫持了,这消息传来时,赵冽与独孤兰都有些不敢置信,方慕锦眼睛里布满了血色,想是这两天都没有睡好。
已经有两天不知所踪,连她的两个宫人都不见了。方慕锦问家中的下人,那天安华公主去了哪里,所有的人都说不所以然来。
赵冽与独孤兰皆想安华公主贵为公主,又心地善良,并不成有结怨于何人,谁会劫了她去。
难道,赵冽把大周,乌夷,昭国想了个遍,乌夷刚刚通姻,大周因着继位之事,而闹得自顾不暇,昭国向来明哲保身,倒是没有人会这样做,那么,是谁劫走了安华公主呢,一点的迹象也没有,
喜梅儿亦听到了这个消息,原来她本想找机会出宫,去与方慕锦联络,现下,安华公主的消息,只让方慕锦心思大乱,只焦头烂额。
远远的看过他两次,都见他来去匆匆,这时,距离安华公主失踪已经有五天了,所有的人都想着,安华公主,是要凶多吉少了。
喜梅儿见到乾清宫里终于消停了些,才偷偷的走了进去。
赵冽正站在殿内,听到响动,他也没有回头,只轻问道:“喜梅儿,是你吗?”
“嗯,是我!”喜梅儿说着,走到他的身边去,“慕锦来,有安华公主的消息吗?”
赵冽摇了摇头,疑问道:“安华虽然贪玩,但从不曾有过过分的举动,这一次,到底是何人做的事,安华莫不是,已经遭受了不测!”
说完了,赵冽只觉得心上疼了下,他不相信安华公主会被人害死,谁有这样大胆,天子脚下,杀了当朝的公主。
“都找了哪些地方?”喜梅儿问道。
“京都城都搜遍了,这两天,连京郊也找了,再找不到,就要到外省了,时间越长,朕越害怕!”赵冽说道,他的手重重落下,打在那椅子扶手的龙头上。
喜梅儿再问道:“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赵冽说:“听慕锦问来,家中下人说,吃过午饭后,还见她在院子里晃悠着,后来,不知道她们三个人去了哪里了?”
喜梅儿凝了眉头,轻声道:“三个人?如果被人劫持的话,岂会带上那两个宫女,三个人怎么会同时的不见,而下人,却一点也没有看到呢,她们要出去,总是要备车轿的,安华公主出行,也总有侍卫同行的,她岂会偷偷的去哪里呢?”
赵冽听了,就诧道:“你是说,方家的下人在说慌?”
“说谎?”喜梅儿轻轻的再重复遍,她想到,能指使下人的,只有方峥或方慕锦,方慕锦是不可能,那么,方峥?
“皇上,我得找个借口出宫去,我去找文司珍,你再叫曾华到宫外与我会合,我想,这里定有蹊跷!”喜梅儿道。
赵冽听了,就应允了,只说道:“你要小心些,何时出去呢?”
“事不疑迟,我现在就去找文司珍,刚刚我听着宫人说尚宫局要去置办东西,我去求文司珍,她是信得过的!”喜梅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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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媳妇在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自己时,就加快了脚步,可是,还是跑不过身后的人,在一个小巷子里,她跑了起来,正要喊出来,身后的人却飞身而起,只一下,她便动不了,她知道自己是碰到了高手了,被人点了穴了。
然后,她看到,有个男人走出来,就是他,一直的跟踪着自己,丁二媳妇故作镇静的向着他说:“我可是方将府的人,你要做什么?”
然后,她看到,这个男人,面目严肃,并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轻身向一边侧了侧,这时,从他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来,两个人都穿着平常的衣着,长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这个女人,更是平常,与自己府内的小丫环一样,丁二媳妇急了些,叫道:“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可是方大将军府上的人……”
然后她看到,这个女人轻轻的笑了下,对着她轻轻说道:“我只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完,我们就放了你,毫毛无伤,如果你不说,或有一点的扯谎,我可保证不了,这位大哥会对你做什么?”
她身后的男人,还是不说话,只冷眼扫了下丁二媳妇,丁二媳妇就哆嗦了下,她发现,这个男人,一脸的严肃中,那般的冷酷,她不自觉的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喜梅儿轻轻笑下,她已经打听到这个丁二媳妇的,她在方府里,是个厨娘,而且是个十分嘴碎之人,她想如果方府里有什么风吹雪动的,这丁二媳妇的个性不会不知道的。
喜梅儿问道:“我想知道,安华公主现在在哪里,你可有听到什么关于她的消息?”
“没有,我什么也不知道?”丁二媳妇惊慌的说道。
喜梅儿看她惊慌的样子,就猜到,定能从她口中得到什么,她笑着说:“是吗,曾大哥,怎么办?”
曾华在一边,很是为难,以他的性格,逼问这样一个女人,是太难了,他宁愿去对付一个同样有身手的男人,而不愿意欺负这样一个女人。他只得冷哼了两声,说道:“随你!”
喜梅儿说道:“曾大哥,我听说,有个穴道叫笑穴,点上后,人会不自觉的笑起来,直到笑到不行,还不会停,一直笑到……没了气,是这样吗?”
曾华看了眼喜梅儿,心想,真有你的,这你也想得出,只是,这样也太卑鄙了吧,对付一个女人。
但他还是轻轻点头道:“是的,有这个穴位!”
“那就牢烦你了!”喜梅儿轻轻笑下,向着一边侧了下身子。
丁二媳妇听了喜梅儿的话,只觉得全身发麻,笑也会笑死人吗,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呢,不过,喜梅儿让开后,那个男人真的向自己走来了,他的手,生硬的伸了过来,她浑身哆嗦,欲是不知道,欲在想象中来得害怕,就在曾华的手指要碰到她的身上后,她惊恐道:“好,好,我说,我说,你不要告诉将军是我说的啊!”
喜梅儿轻轻笑下,说道:“这是当然!”
那丁二媳妇便说道:“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就是那天看到公主在我们后院里溜达,后来,她似乎进了夹院里去,我出去了下,再回来,就不见她了,晚上,就听驸马爷到处在找。”
“她出去了吗?”喜梅儿问道。
“府中没有人看到她出去,再说,我是到前面去取东西,若是公主出去,我也会看到的,我只出去一刻钟,回来时,我还看到公主的两个丫环在夹院那里候着,我还奇怪着,公主去夹院做什么,后来,我去做饭,就没有注意到,就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了?”丁二媳妇急说道。
“你说的属实?”喜梅儿轻轻说道,她看着丁二媳妇匆匆的点头:“不敢隐瞒,我就知道这些?”
喜梅儿略思量了下她的话,然后问道:“什么夹院,你说公主有进到夹院里,是吗?”
丁二媳妇连连点头,说道:“是啊,那夹院里,平时都没人进的,听说那里闹鬼,还有个疯子,我们都不敢到近前去,当时我就纳闷,公主到那里去做什么?”
喜梅儿再问下:“你说的属实?”
丁二媳妇连忙发誓赌咒:“侠女,侠女,在你面前,我岂敢撒谎!”
喜梅儿听了,料定她不会撒谎,就向着曾华点点头,曾华便走过去,解了那丁二媳妇的穴道。喜梅儿又从袖子拿出一锭银子,递着那丁二媳妇说道:“今天之事,不让府上的其他人知道了,明白吗?”
那丁二媳妇眼见着自己的一场噩运竟轻易化解了,还能得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只喜得合不拢嘴,连说道:“我当然不说,这是自然的,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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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峥自囚了安华公主之后,寝食难安,这安华不是程微云,现在,京城的侍卫,与方慕锦的手下,正四下的撒网在找。
索性,他们倒想不到,是自己囚了她在后院中,可是,这夜长梦多,安华公主,一为公主,是独孤兰的孩子,一为自己的儿媳,自己倒是无法下得杀她的手。
找了自己的手下,日夜看守在那夹院中,他已经不敢轻易,那三个人,都如囚犯一样,他让自己手下看得牢牢的,再不信那几个婆子了。
然后,他开始想自己的计划,只要让独孤兰嫁于自己,公告天下,那么,自己就再无所顾忌,他甚至想到,赵冽只要消失不见了,那么,天下还不是自己的。从摄政王到国父,赵冽又让百姓怨声载道,推翻他易如反掌。
这样一想,第二天,他就入了宫中。
本来他想着,会又被赵冽与那独孤兰以种种理由推拒的,上一回,赵冽就说,钦天监算的日子,是过了夏天之后,现在,他可等不了那么久了,安华在他府上一天,他就如揣着火药般。
不想,他一说,赵冽竟同意,并还对着自己的母后说:“既然母后与摄政王情真意切,孩儿也不好阻拦了!冽儿只听你们的安排吧,这太后下嫁,又不是本朝才有的事,冽儿此后,也会尊摄政王一声国父的!”
这太出乎方峥的意料之外了,他兴冲冲的回到自己的府上,去着手准备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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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峥走后,独孤兰看着儿子说道:“冽儿,你,真的同意吗?”她的心理,说不出悲喜来,对于方峥,她爱恨难辨的,她有些慌乱,在儿子面前,她现在,总是无法再有原来的尊严来,自觉得理亏。
“母后,朕想知道,你……,对他可有情!”赵冽轻轻问道。
“这……,冽儿,母后十六岁入宫,可是,十四岁就认得方峥,那一年,观音庙里求福,我被百姓冲散,就见到了他,他那时,不过十八岁,却是当朝的武状元……”独孤兰脸上显出一点的柔光来,可惜赵冽看不到,可是,他还是听出母后口中的刹那温情。
“那之后,两年间,他总是借口到孤独府上来,与你的舅舅们借切搓武艺之名,来探我,我们两个暗生情愫,私订了终身,他早就过了娶妻之年,可是,却耐心的等我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
独孤兰轻轻的叹口气,继说道:“可是,两年后,独孤家却把我送进了深宫,我是你父皇的妃子,却是先认得他的,你问我,对他是否有情,我认得他在先!”
赵冽嘴角抽动下,他不想听下去了,只说道:“即如此,朕就成全你们!”
说完,他就走出了慈宁宫,他走得那样快,以至于在独孤兰的殿内撞了桌椅上,独孤兰看着儿子僵硬的背影,她知道,儿子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必然是连着自己也一并的恨上了。可是,她拭了拭眼角的泪,她不想哭,都这样的年纪了,还要让儿子来追问,还这样的儿女情长,倒叫世间人看扁了,她转头,看到,桌上一个白玉花瓶中,那大朵的曼陀罗,她想起,那一年,她入宫,他自领命,去了南疆,平定叛乱,只身犯险,却是要拿命去搏一般,九死一生回来,偷进宫来,与她私会,带给她一朵带血的白色曼陀罗,她哭着说:“好看!”
他一边的轻笑,一边的倒下去。
自己的表妹,自小就倨傲无礼,性子急燥,只因自己一句:“你也该成亲了,程家微云表妹倒好!”他便连问不问看不看,纳入府中去,倒是为了她一般。
如今两个人,倒都是子孙满堂了,不想,还有在一起的机会,独孤兰又是难过,又是期待,又是愧疚,又是痛楚,百般滋味皆袭了上来,只道个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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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赵冽回到乾清宫后,他急着招来了曾华,曾华听到赵冽轻声道:“计划不变,只是,饶他一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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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八,昊国后宫内结彩系绸,却是为着太后下嫁之日。
那方峥早上起来,只觉此生到此,方心得意满。儿子不在,前两日被调去军营,在他不在的这两日里,统领三军,
有下人来为他穿了吉服,他脸上布满了笑意,不想这一生,还有第二次娶妻的机会,而且,娶回的,又是自己多年来,梦寐以求之人。
他一路骑着高头大马,行进到宫中去。
到了慈宁宫外,那一架华翠云凤肩舆正停在那里,高六尺,宽六尺,深八尺,红深底座,朱红四壁,缕金的装饰,梁上画满了喜庆丹青,此时,微风拂过,那舆尖四角挂着的铜铃便‘叮铃’作响,那红色轻纱,慢慢飞扬起。
方峥心头狂喜,只跳下马去,只走到舆前,他轻声道:“兰儿,方峥来娶你回家了!”
说了这一句,他的大眼里,似要落下泪来,不由得唏嘘下,他自苦笑下,弯身下去,再抬头,却见轻纱里,影影绰绰,似有人影,他便上前,一把的揭了那轻纱,他轻笑道:“兰儿……”话不及说完,就愣在了那里。
舆里哪有独孤兰的影子,却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坐在那里,此时,却是抖着抬头来,而在她的手中,竟抱着一个牌位,上面书着几个字“妻程微云之灵位!”
方峥惊怔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迅速而有序的脚步声,从声音中,他就可以听出,自己是被包围了的。
他慢慢的,从肩舆中回过身子来,果真的,这四面,已经布满了羽林军。而在之前,布满了弓箭手,支支强弩都指向着自己。
“哈哈,赵冽,你个奸佞小人,你给我出来!”方峥怒喝道。
这时,曾华向一边让了下,赵冽站出身来,他冷着一张脸说道:“方峥,到此时,你还不知悔改吗?”
“我有何错悔改,我十六岁起,就为这昊国出生入死,二十岁便是封疆大吏,临危救驾,连你,还不是我从大周救回来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若知你这样,我就该当初杀了你!”方峥说道,他声声话语激昂,脸上没有一点的卑色。
赵冽知道这羽林军中,甚至都有他原来的手下,若不压倒他的势头,那就难以服众。
赵冽朗朗说道:“方峥,你是封疆大吏不错,你临危救驾也不错,但你杀妻瞒子,侮朕母后,绑架公主,更甚者,你一直想夺权篡位,取朕而代之,这条条罪证,哪一条,不可致你于死地!”
方峥气得手脚发麻,他断想不到赵冽会来这一手,他进宫之际,因着心上欢喜,身边只几个随从,而并没有料得会有这变故,方慕锦也并不在身边,倒是连个外应也没有。
就在这时,他发现,赵冽说话之时,由于他看不到,竟无意中向着自己的方向行了两步,此时,倒是与自己有些近了,他按捺下心中的焦躁,只佯装失望道:“我方峥一生与天争,此刻,只认命不由人,随你处置!”一边说,一边的低下头去,他感觉到那曾华见自己低头,已经失了些警剔,他听到赵冽说道:“朕也不想逼你过急,毕竟你……”还不及说完,方峥已然出手,他飞身而起,向着赵冽而来,以他的身手与他目测的距离,他料定,自己定可以抓得到赵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