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场是个小场，一条东西街道，住着二百多户人家。在街道东南约四五百米，有一座寨子，名叫张家寨。远看是一个四面悬崖绝壁的小山头，山顶上有人功建造的石墙。可是，走出街道东口，顺一条小路上山，就可以看到一个寨门。进了寨门像一条百米长的小街道，中间石板路，两边是高出石板路一尺来高的几十间平房。

    侦察连就驻扎在观音场街头东南的张家寨子里，二营各连驻扎在观音场。这时已中午，各连都分班在老乡家煮饭吃。

    王周元和胡天兴在寨子里转了一遍，寨子里只住着一户人家，共三口，都是女人。能驻人的房间都在路两边的平房里。平房西头有一间大草房，是牛房。平房后面是荒草地。经与老乡商量，老乡同意自己只住两间房，其余房间都可以驻人。胡天兴分配了各班住房。连部住在房主人腾出的一间大房里。

    因炊事班还没有选好埋锅做饭的地点，暂时一排在寨子里借用老乡的厨房煮饭吃。二排下到街上找人家煮饭吃。

    “这寨子里住的是一家张姓人家，男的叫张聚财，50多岁了，这老头有两个老婆。现在寨子里就住着张聚财的大小老婆和一个女佣人。“我们还没有了解清楚这张聚财是不是好人之前，先不让他家人出寨子，你看怎样？”王周元对乔清和说。

    “对！给成忠孝说一下，叫他告诉卫兵注意这两老家伙！”乔清和说。

    成忠孝按指导员的指示，把**组的人员，组织好分到做饭的老乡家了解情况并进行宣传。

    **组是三人一组，一人同老乡摆龙门阵，一人给老乡家担水、扫地、打扫院埧子，一人警戒防范意外。商洪生是**干事，他的一组就在寨子上。他们同张聚财的大小老婆分别进行了谈话。得知张聚财昨天就外出了，干什么去了不知道。

    成忠孝又到各班看驻房，检查各班的群众纪律，防止乱拿老乡的东西用。这是每次宿营时的经常工作。

    成忠孝到连部向王周元汇报了布置检查情况。他说：“没有铺床的稻草，向老乡借还是向乡长要？”

    “我同老乡说好了，到进寨门的草房里去拿吧。

    任明智闲不住，上士胡天兴和两个炊事员去附近农村买菜，他也背着枪和他们去买菜。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南面枪声密集，他又有点不高兴了，坐在土坎上，噘着小嘴。他要求跟上侦察员们去打土匪，指导员王周元不准。回到张家寨，他想起指导员给他的小马枪，又拿起来擦开了。擦完枪又去炊事班帮助做饭。

    胡天兴对任明智爱护有加，因为任明智刚十五岁，就像是他的亲弟弟一样的爱护他。领衣服时帮助任明智找一套最小的，领布鞋时找一双最小又好看的。天气冷时叫他添衣服，衣服脏了又叫他脱下来洗。炊事员吴祯祥爱干净，任明智脱下的衣服，吴祯祥给洗干净。行军时任明智从不掉队，到了宿营地胡天兴准是关照他吃饭、洗足。胡天兴和李光明觉得任明智勤快、听话、逗人爱。

    “明智！没事到寨子里看看。”胡天兴说。

    “这样一个小寨子，真没有什么看头。”任明智说。

    任明智无聊地走出炊事班转到西寨草房后面，见有台阶就走上寨墙。顺着寨墙走了一圈，看到这个寨子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从观音场通到寨门的一条路。寨墙有三四尺宽，站在寨墙上看草房，草房顶下沿，稍超出寨墙一尺来高。寨墙上有两尺来高的外墙。他背靠外墙向草房顶上看去，雨淋日晒的稻草平整，可是，有几处稻草不平，有的地方稻草突起来，似乎里面塞着东西。任明智的好奇心让他爬上草房顶，用脚踩踩，感到下面是硬的东西。把手伸进稻草突起有空隙的洞内，手模到硬物，顺着硬物往里摸，好像是枪托。这时任明智来精神了，他双手抓住硬物往外抽，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把硬物抽出来了。这硬物就是一支汉阳造步枪。任明智接连找到5个稻草突起的部位，抽出了5支步枪。他想找到步枪子弹，房顶上没有。任明智背着5支步枪一溜烟跑到连部，他兴高采烈地说：“枪，连长，枪！”

    乔清和说：“那来的枪？”

    “草房顶上找到的，5支。”

    “草房顶上找到的？走，看看去。”乔清和边说边往外走。

    王周元说：“找到枪就有子弹，有枪有子弹，这寨子的主人就有问题。”

    他们上寨墙走到草房跟前，上了草房，见到可疑的地方就用脚踩一踩，或用手扒开稻草看一看，每处都塞着一支步枪，连续又找到六支。可是只有枪没有子弹带。他们又继续在房顶上找，把可疑的地方全找遍了，没有子弹带。

    “走，到房子里面找”乔清和说。

    这间草房是牛栅，里面栓着两头水牛，还放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他俩翻开杂物，搬开草料，终于找到了装有很多子弹的四条子弹带。

    “没有了？”任明智擦了一下头上的汗。

    “没有就不找了，你把枪背到连部吧。”王周元说。

    乔清和进连部就说：“审问那两个女人，一个一个审。”

    面对藏匿的枪支弹药，那两个女人交待了。

    王周元到观音场调查的结果和那两个女人交待的基本一致。

    寨子里的主人名叫张聚财，是观音场的大地主、还是‘夜巡队’的队长。夜巡队名为保场护院，其实就是土匪。昨天我们进场前他们才走，可能有武器来不及带走，才藏匿起来。

    李营长和吕教导员听说在张家寨找到步枪，十分重视，他们到张家寨实地查看。叫任明智到连部了解情况。

    “你们还有这样小的通讯员？走得动吗？”李营长看了看任明智问。

    “他是理发员，小鬼行军从不掉队，进军四川，还跟着一梯队走啊！”王周元夸奖着说。

    “哈，你们的理发员也这样机智，能在房上找到枪，真不简单呀！”营长摸着任明智的头说。

    李营长问：“你十几岁？”

    “十五岁啦，营长。”任明智说。

    “十五岁就参加革命一年多了，真了不起。”李营长转身对王周元说：“他们是革命的宝贝！”

    “他多次要求参加战斗，我们不能同意啊！”王周元爱惜地说。

    “年纪还小，还不能去打仗。我们也没有权利叫他们去打仗，要培养他们成为革命骨干。”李营长对王周元说。

    “小鬼勤快，理发随叫随到，闲不住，帮助买菜、做饭，什么都干。”王周元说。

    “小同志，好好认字，多学点文化。”营长拍着任明智的头说。

    桃花已经漂落了，桃树上长出了青青的嫩叶。北方说三月桃花开，四川的三月桃花已经开败了，正是杏花、杨梅盛开的时候，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正在日头底下迎风飘舞的杏花和杨梅花，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野花。就是这些花花草草，把这一带的山景衬托的更加美丽了。

    侦察连两个月没有改善伙食打牙祭了。好不容易有两天的总结学习的机会，胡天兴请示连长指导员同意，要买猪改善伙食打牙祭了。

    “啰啰啰…”上士胡天兴在前面叫着，他手里拉着绳子的一头，另一头则拴在一头大肥猪的脖子上。

    大肥猪“哼哼”着慢慢腾腾的走着，好像一切事情与牠无关似的。拉牠就跟着走。大猪太肥了，大肚子拖到地上，走一步不过三五寸远，牠走过去以后地上被牠的肚子扫的干干净净。

    任明智右肩上背着一枝“六五”马枪，左手拿一枝树条子，不住的抽打着在他前面走着的大肥猪。他的小脸被太阳晒的红红的，像八月的红苹果，一双大眼睛始终是明亮的，不停地东瞅西看。笑脸上露着一脸稚气。

    “快走啊，哼哼哼，真像个大地主。”任明智边打边说。

    大肥猪有时也快跑几步，几乎撞到胡天兴的腿，吓一跳。胡天兴回头看看，任明智不见了。胡天兴站住往山坡上看，任明智在那里拆下一枝叫不上名字的野花，又在草丛里寻找好看的野花，他在野山坡上奔来跳去地东摘一朵花，西拆一根草。胡天兴心里说：他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快下来捎着赶猪走吧，赶回去晚了，晚上还吃呢！要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用？”胡天兴冲任明智说。

    任明智跳下来继续赶猪：“驱，驱！这花意义可多啦，回去一看你就知道了。”

    胡天兴没再说什么，他知道这孩子求知欲强，什么都要问个为什么，而且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不同他说活，他一会就逼不住了，就要主动问你。

    “上士，听说山东人喊猪不是‘啰啰啰’，而是‘咆咆咆’的叫，你知道不？”任明智随即喊“啰啰啰”，猪就站住了。

    大肥猪站住了，上士胡天兴拉着的绳子拉不动了，他也站住了。他看着任明智笑了：“我没有听说过，我们都是喊‘啰啰啰’。胡天兴笑的时候，他的一圈黑胡子围在白牙齿外边，额头上的绉纹不见了。

    大肥猪很听话，胡天兴“啰啰啰”一叫，又跟着慢悠悠地走开了。他们翻过一个小山，就看到观音场了。现在这一带土匪活动猖獗，他们只能在观音场周围三四里的地方可以单独活动，再远一点就可能遇上土匪。

    中午的太阳晒人很热，棉夹衣也已经穿不住了，听说在川北行署南充存放单衣的仓库被土匪放火烧了，至今还没有发放单衣，只能还穿着棉夹衣。任明智把棉夹衣扣子全解开，里面没有衬衣，竞露出了肚子。这样任明智脸上还是汗水淋淋。任明智走着又想起了什么，他看看上士胡天兴：“上士，你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们在一块开会呢？”

    胡天兴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返问道：“我们那一次不是在一起开会呢？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会，我说的是那个会，我从来没有参加过的会，就是你们有时开的那个会。我也能开那个会就好了。”任明智一本正经地说。

    胡天兴听他说话的口气不像是问的玩，他想：他问的是不是指开党小组会？难道他也想入党吗？胡天兴站住了，他反问：“你说的是小马和我们开的那个会？”

    “对啦，就是那个会。”任明智高兴地说。

    “哩啰啰”胡天兴叫上猪走开了。胡天兴边走边想，他觉得党支部对这些上进心强，要求进步的青年，进行党的知识的教育太少了。连队的党组织是秘密的，谁是党员大家不知道。可是，连有党支部，有党员，大家是知道的。像任明智这样十四五岁的人都想加入到党的队伍里，可见党员们有义务对非党群众进行党的知识的教育。可是怎样向任明智这样的同志宣传党的知识呢？

    任明智紧跟胡天兴身后又开口了：“人家小马每天跟上指导员、连长去打仗，他就入党了，连里差不多都是党员。我也不是不想去一梯队打仗，可是，指导员每次都不让我去。这次到安岳来吧，指导员开始不带我，要不是我再三要求，我说一排的人头发长了，该剃头了，他才免强让我来，要不他还不让我来呢。我看当理发员就是不如当通讯员好！”他说的一本正经。

    胡天兴问：“你也想入党？”

    任明智难为情地低头说：“早就想了。你看昨天来的报纸没有？我听指导员念过，第一句话就是‘gong产党员成忠孝三人机智活捉土匪十四人’。听说，一个战士入党以后就会变得更勇敢更机智了。那个不想入党？你看商洪生班长，还有张文秀、王长寿…他们打起战来多雄呀！我想他们都是党员。卫生员小马现在和我也不乱说了，一说就是积极工作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呀，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呀，就像他一下懂了很多事情，变了一个人。可是，我…”

    胡天兴回头看看任明智，眼睛里转动着泪花，还真认真了。胡天兴想说：“你看你，还是个孩子，动不动还要哭鼻子呢，怎么能入党？”他没有说，他知道任明智这孩子倔强，这样说更刺激了他。他想任明智论工作实在不坏，全连七八十人，他不管连续几天行军劳累，只要住下，极使只有一点时间，只要有人要理发，他是隨叫随到，决不推诿。他每天帮炊事班做饭，同我出去买菜，一天不闲着。他还爱学习，有空就学习认字。胡天兴这时想起任明智说了几次的一件事，他说：小时候在家，家里来了一个算挂的，母亲请他算了一挂。那个先生说，这孩子这一辈子认不了多少字。他说，“我一定要认很多字，回家以后找那个先生算帐。”有一次胡天兴考任明智，他已经会认二三百字了。可他还小，革命道理懂得少。他想，以后要多给任明智讲些革命的道理和党的知识，不断提高他的政治觉悟。想到这里，胡天兴问：“你十几了？”

    “十五了，已经是大人了。就是年纪小点，可我从华北到西北，从宝鸡爬秦岭，过大巴山，没掉过一次队。小马也不比我大几岁，他已经是党员了。”任明智厥着嘴说。

    “你的年纪还小，党章规定，要入党满了十八岁才行。一排长是十七岁半入党的，有半年后补期。你十五岁怎么能入党呢？小马今年也满十八岁了。你还得等两年才行。”胡天兴认真地说。

    任明智没等胡天兴说完就说：“我就没见过党章，党是大公无私的，怎么会只看上大人，就看不上年纪小的呢？是我有缺点吧？有你就给提吧，我一定改正！”

    “不是，的确要年满十八岁才行。你的工作学习都好，不过，不过不满十八岁的人，因为还年青，完成不了党交给他的重大任务。”胡天兴想说“不过你还有缺点”，可他又觉得怕他接受不了，就改了口。

    可是任明智也觉察到了上士的心思：“不过我还有缺点，我不想当理发员，觉得不如当侦察员或通讯员，能到一梯队参加战斗。还有什么缺点，你尽量提，我要不改，你叫我‘王八’都行。”

    胡天兴一听就笑了，他想：还是孩子气。

    可是，任明智却是一本正经。胡天兴只好也严肃地说：“你的缺点，如耍小孩子脾气，必须克服。党员都是大人，都说的是为人民有利的话，办的是为人民有利的事。再说，党员是唯物论者，不信迷信。可你还赌咒呢。第二条，党的知识你还不懂，党章党纲你还没有学习过，你现在怎么能入党呢？gong产党是个什么样的党？你还不大了解，党的斗争目的你还不明白。第三，一个gong产党员，要热爱自己的本职工作，可是你觉得理发员没有当侦察员好。你要把这三条做好了，也得一段时间，你急什么？现在赶紧把这些缺点克服了，到你满十八岁时就能入党了。我入党的时候，党还考验了我一年多时间呢。gong产党员光荣，也就是光荣到他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上，就是要把你的思想和你所能作到的一切全交给党。”

    任明智不解地问：“那怎样的交给党呢？”

    “就是你要深深地信仰党，热爱党，我们所干的工作都是党的事业的一部分，你要能尽你的一切力量去办这些并把它干好，这就是把你能作的一切交给党了。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先作到你说的大公无私。就像连长指导员一排长二排长，一班长商洪生那样，在同土匪搏斗的时侯，想到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为了四川人民早日过上好生活，坚决要消灭土匪，所以他敢于同土匪搏斗。要是一个怕死鬼，他早跪在土匪的枪口下了。这你还不懂，不知道这些就是入了党也不是个好党员。”胡天兴笑眯眯地给任明智讲解。

    任明智长出了一口气说：“我要早知道这些多好？我一定努力做到你说的这些。”

    “你主动靠近党组织是对的，你说出自己的思想，别人好帮助你。不过你只做到这些还不够，要随时请别人帮助，给自己指出缺点。而自己，要虚心听取别人的意见，并坚决改正。自己也要经常检查自己，有不对的地方，就坚决改过。有自己不懂的要问，虚心学习别人的长处。啊，快走吧，赶不到下午吃不成了。”胡天兴虽然斗大的字不识一口袋，他记心好，指导员讲的或上党课时听到的，他能牢记不忘。

    任明智高兴地又说：“咱们全连能吃到肉，又要表扬你了。”

    “表扬不表扬无所谓，干工作不是为了表扬。同志们每天打仗行军，不得休息一天，再吃不上还行？就和你说的，头发长了不剃，打仗也不灵活一样。”胡天兴说。

    胡天兴和任明智把猪赶回张家寨。

    “明智！来写账。”他都准备好以后叫他来记。

    任明智认识三二百字，1949年6月在山西省运城县，华北野战军第一次用人民币发津贴费时，战士每人发了86元，他用80元买了一支钢笔，房东老乡给他用毛线织了一个钢笔套，他就美嗞嗞地挂在上衣口袋里。他调到侦察连以后，一有战斗，他就同炊事员们留在二梯队，胡天兴和炊事班长李光明，把任明智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所以同胡天兴他们关系密切。胡天兴不识字，他知道任明智有支钢笔，又认识几个字，就让他跟上事务长学会了一般菜名和猪肉、牛肉、羊肉名称的写法，每当事务长不在时，胡天兴怕忘记了对不上账，就让任明智先记在小本本上。他说：“好记性不如赖笔头。”

    任明智写好账，胡天兴和任明智把猪赶到观音场街上，任明智回了寨子，胡天兴到街上杀猪去了。

    任明智进寨门就笑嘻嘻地往自己的住房走去，他也要赶快布置理发室准备给同志们剃头了。他要把理发室布置的像城市里的理发馆一样。

    任明智在门外碰上了指导员王周元，他背着手从门里走出来。他不笑，可以看出他心里有事，但他的面容仍是和蔼的。

    “指导员，你看多好的花！山上可多了。”任明智把手里的野花举到王周元面前。

    “啊回来了，买到猪了？”王周元问。

    “买了一头大肥猪，肚皮拖到地上。上士说能杀三四百斤。两三里地走了半天。呼哧呼哧走不动。”任明智比划着说。

    王周元让任明智说的笑起来，他问：“多少钱？”

    “不多，十八万。这是老乡自己养的，要十八万，就给了他十八万。”

    “十八万？”王周元若有所思地说。他见任明智手里拿的一大把野花，就说：“你弄花干舍，又不开庆功会。”

    任明智对王周元说：“我弄两个花瓶，把花插起来，放到理发室，就像我在遂宁理发馆看到的那样。一会你再来看吧，这屋里会好看的多。弄的不好再请指导员批评吧。”

    王周元背着手边走边说：“好吧，你弄好了我一定来参观。上士回来你叫他来找我。”

    任明智走进房里，就放下枪，脱下棉衣，开始整理房间了。任明智擦拭完房间里的桌凳出来倒水，见胡天兴进寨门，就大声对胡天兴说：“上士，指导员叫你去连部。”

    王周元看见胡天兴进来就说：“老胡坐，你买的猪多少钱？”王周元问。

    “十八万。（第一套人民币）这是老乡自己要的价，我没有还价，给了老乡十八万。”胡天兴想不出买猪有什么问题。

    “能杀多少斤肉？现在一万块钱能买多少肉？”王周元问。

    “还没有过称，估计能杀三百多四百斤，有多没少。肉是一万元能买十多斤吧？今天买的这猪要便宜十万元上下。”胡天兴还是把高兴的话说出来。

    “那就是说一万块钱十斤肉是在乡下的价格，你今天买的猪比这还便宜，少给了老乡十万块钱？”王周元说。

    “不是这样。十八万一个不少，而是买猪比买肉便宜十万块钱。”胡天兴说。

    “是你少给了老乡十万块钱！”王周元肯定地说：“这是新解放区，这里的老百姓不了解我们，他们还是把我们看成和国民党军一样，怕要多了不但得不到猪钱，可能被拉走猪还得挨打，因此，老乡就不敢多要，要得少。我们是解放军，公买，公卖，不是要多少就给多少，是看给的价钱是否公道，不能相差过大。老乡养大这个猪要一两年，我们一下就少给十万块钱，老乡能吃得起这个亏吗？这件事你做错了，不过现在还不晚，你赶快把少给的钱给老乡送去，对老乡说明原因，道个歉。”王周元说。

    王周元又补充说：“对的就再做，不对的就改正。把钱送去对于我们的影响上，比作几十次宣传都好，送去吧！”

    胡天兴想通了，他看看指导员笑着说：“买主给卖主补钱，真是世上少有。我下午抽空送去。”

    “我们做的事，有许多都是过去没有做过的。”王周元的脸上又有笑容了。他接着说：“不远吧，现在就送去。”

    胡天兴立正说：“是，马上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