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间就低落下来。
中午,王依娇叫她吃饭,敲了敲门,一推开就看见景虞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她也就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经过她这几年刻意的遗忘,记忆中很多情景,都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有几幅画面始终历历在目。
那是高三第一个学期结束,假期的第一天,听了他要走消息,景虞拿了手机,急匆匆的赶到机场。
出租车停在了机场门口,她才想起来没有带钱,急得哭了出来,倒把出租车司机唬得够呛,挥挥手就让她走了,没有收她一分钱。
机场里都是人,她站在正中央,四处望着,行人匆忙,就是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奔到问询台,喘着气问,“去美国的飞机是几点?已经飞走了么。”
接待的女人好奇的看着她,十七八的小姑娘正是青葱岁月,嫩得能掐出水来的脸上写满了惶急,看起来像是来送机的。
“上午去美国的飞机有好几班,还有一些经停的,我也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架,你如果有朋友乘坐的话,不妨打电话问他一下。”
对对…还有电话……
景虞看向手里的手机,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手指颤颤巍巍的按下几个键,拿到耳边。
满心的委屈想诉说。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句话响起的瞬间,她眼前一片眩晕,终于忍不住蹲了下来,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汹涌而出。
机械的女音就像是回声般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脑海中回响着。
她在机场的空座椅上坐到了晚上,窗外不知有多少架飞机来了又走,走了又回来降落,却没有一架飞机上有他。
梁萤和几个朋友终于找了过来,几个小姑娘围着哭泣的少女,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那一天,机场上的很多人,好奇的看着这一堆围在一起,哭作一团的女孩子们。
少年不识愁滋味,现在想来,不过就是彷徨青春中的一次失恋。
仅此而已。
被电话吵醒,景虞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意外怎么今天又会想起那些陈年往事来。
随手拿起了电话,上面明晃晃写着项端年三个字。
响了五声,她才接起来。
“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里面传来手指翻动纸张的声音,除此之外,他那里很安静,好像是在办公室一类的场所。
“没什么事,就是我太无聊了…想看看你在做什么,结果项总裁竟然关机了。”
“刚才摔坏了,秘书才送来一支。”他轻描淡写。
“哦……”
景虞也沉默下来。
项端年轻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是看到报道后来查岗的。”
虽然他看不到,但是她被戳破了心思,默默地红了脸。
“报道我已经让公关部去处理了,现在应该已经撤了。”
“哦。”
幸好对面没有镜子…不然一定照得出她滚烫的脸颊。
“下班后过来吧,在我这儿吃饭。”
景虞清了清嗓子,“好,我还有事,先撂了。”
她挂断电话的速度很快,生怕他还要说什么话来调侃她。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声,项端年摇摇头,收起了手机,随后将目光投向了会议桌上其余的人。
“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没有人说话,全都面面相觑,眼角的余光都假装不在意地看向项端年下手左边坐着的女人。
应羽斯脸上一直挂着笑,温柔似水,却又有一股隐隐的坚韧在其中,很容易让男人心生摇曳。
似乎是觉得气氛僵了,她柔声开口,半开玩笑,声音像流水,听起来舒服极了。
“还不是项总刚才发的一通脾气,连手机都摔了,将大家都吓到了。西楚的员工工作都很认真,若是项总还要责怪他们,我这个外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平易近人,有理有据,进退得宜,只能说不愧是大家小姐。
“找不到JYSJ资料泄密的人,西楚也有责任,应总不必为他们求情。”
项端年一板一眼的说道。
应羽斯欲言又止。
JYSJ同行的几个人可没有这么客气,一个个脸色阴沉,会议室里的温度持续走低,其中一个不过二十六七,坐在她下首的男人毫不客气的对西楚的人说道。
“当初说合作的时候你们答应的痛快,现在出了问题就想要脱身,是不是也太异想天开了”
吴用咳了咳,“您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当时JYSJ掌握了技术,想要和西楚合作,我们签署的合同协议里面就有一条是技术归西楚独享,我们制造出的产品优先供给国人,可却没想到JYSJ方面,竟然连技术原件都能“不小心”泄露给美国的公司,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情,可不是我们逼着你做的。”
除了应羽斯,其余人差不多都变了脸色。
看吴用说的差不多了,项端年才缓缓开口。
“行了,出了事首先要反省,推诿责任不是西楚的作风。”
“项总说的是。”
吴总笑着又低下头去。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年轻男人的嘴堵的死死的。
“我们还是先来商量一下怎么解决吧。”
应羽斯揭过这一篇,柔柔一笑,自有一番气场。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我们JYSJ公关部这些日子做的危机公关……”
景虞下班后就直接来了西楚。
新任的总裁秘书对她要多恭敬就多恭敬,景虞都有些不自在。
“项…总他还在开会么?”
“是的,不过项总之前吩咐了,您来了之后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
秘书小姐引着她下了一层去会议室外,能隐隐约约听见大会议室里说话的声音。
“那我就先上去工作了。”
“哎——”
秘书小姐毫不留恋的转身,留下景虞一人摸不着头脑,看着虚掩的会议室门,左右为难。
项端年坐的离门最近,走廊上传来的几声高跟鞋的响动没有逃过他的耳朵,他不动声色的总结了正在洽谈的话题,说了几句结尾。
“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已经在西楚集团旗下的酒店给诸位订好了套房,还请移驾。”
众人虽觉得有些仓促,但是既然他已经说了,便都顺从的站了起来。
应羽斯莲步轻移,走近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端年,我们许久不见了,不如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
称呼由项总,变成了端年,场面上的事她拿捏的很好,往往只有这种懂分寸,知进退的女人,才更得男人喜欢。
“不了,晚上我还约了人。”
项端年一点头,许特助打开了门,一众人鱼贯而出。
虽然开着空调,但是走廊上还是有些凉意,景虞来回走动了几圈,无聊的盯着地上大理石的花纹。
忽然之间门开了,项端年当先走了出来,景虞脸上扬起一抹笑意,想要迎上去。
只是她身后西装革履的众人让她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似乎她来的不是时候。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要不然我先……”
她小声说道。
项端年摇摇头,“没有,正好开完会,我们去吃饭吧。”
“……好。”
她答应得犹犹豫豫,因为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止住了脚步在盯着她看。
其中有一个女人款款而出,微笑着看着景虞,伸出一只手来。
“你好,我是应羽斯,听说过你好久了,今天一见,果然令我自惭形秽的美人。”
景虞立刻将面前的女人同早晨网络报道中的女人重叠起来。
应羽斯的态度太过谦和,落落大方,甚至一点夹刀带刺的感觉都没有。
芊芊素手伸出来,端的大度。
“你好,应小姐。”
景虞也弯起同样优雅的微笑。
应羽斯一愣,随即颇有几分惊喜。
“原来你认识我,那真是太好了,改天我们一起出来喝杯咖啡吧。”
项端年抬起手看了看腕上的表。
“我们快走吧,吴用,招待好一应小姐一行人。”
吴总冲景虞一乐,殷勤地点了点头。
应羽斯也冲他们摆了摆手,那架势就跟女王巡游时挥手一样,一个微小的起伏就能感受到良好的修养。
景虞本来也想说声再见的,可是项端年走的太快,她不得不小步跟上,只来得点了点头。
应羽斯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等到吴用上前来的时候,才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景小姐常常来公司吗。”
吴用乐呵呵地回答,“几乎是天天,毕竟是热恋期嘛,哎,老板的绯闻我还是少说为妙,不然容易被炒。”
他风趣的止住了话。
这应大小姐看似体贴大度,一点都没有女人见到情敌时的妒忌,可恰恰就是太体贴,太大度了,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她连婚约的事情都没有提起过。
如果不是毫不在意,就是城府颇深。
吴用第一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那位应小姐,就是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妻吧。”
景虞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
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果然,项端年听到之后似笑非笑的睨着她。
“怎么?夫人还是在吃醋?”
她是在吃醋么,景虞也不确定,只是想起了刚才看到的那个应小姐,不是个简单角色,她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对方表露出的善意发自真心。
并不需要过多的观察,只是将心比心,再加上一个女人的直觉。
“我只是想起了窦樱樱对我说过的话,那位应小姐,真的是一个很出色的人。”
口不对心的女人,项端年暗笑。
“我带你去看点东西。”
景虞好奇着要去哪里,结果路线越来越熟悉,她怀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总觉得他另有所图。
“大白天的,来你公寓干嘛?”
项端年上下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靠近她,“你觉得,我带你来这里,是干什么。”
景虞不自觉的拢了拢衣领。
白日宣淫……
她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蹦出了这几个字,项端年一靠近,她立刻把头偏了过去。
“我只是想要帮你解安全带,你的表情不用这么的……羊入虎口。”
景虞唾弃自己的思想。
坐电梯上了楼,一开门,景虞就发现这里同她上次来有很大的改变。
卧室里的床不见了,原来的小厨房墙壁也已经被打通,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横向桌子,上面摆着几台立式电脑,幽幽的闪着蓝光,数据代码飞快的运转。
四周360度无死角的安装着监控摄像头,
茶几上还有摞地像小山高的文件堆,全部用鲜红的笔触标注着,机密。
“这是……”
她莫名其妙有一种黑客帝国的感觉。
景虞的腰被他从身后揽住,两个人的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他低下头开口,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耳朵。
“这是我和JYSJ退婚的筹码,但它也有可能反而把西楚拉进泥沼。”
“我答应过你,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我可能会见一些你不喜欢让我见到的人,做一些你不愿意我去做的事,但你相信我……你也只需要你相信我。”
她转过身,投进他的怀抱。
“好。”
她闭上了眼睛。
除了你,我不想给自己任何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