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虞看着他,目光清冷而陌生。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寸息,只要一偏头,就能以最亲密的姿势吻住彼此。
她认真的,将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移开,蝶翼般的睫毛上下闪动着。
“我记得我说过,我们分手了。”
项端年的面色也沉了下来,犹如暴雨前夕般平静。
“我记得我也说过,不可能。”
景虞叹了一口气,仿佛累极了,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无可耐何的静静看着他。
“你不能不讲道理,你拥有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已经习惯了想要的都能得到?可是我是一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你不能给我一份正大光明的爱,我也没法说服自己活在你的金丝笼里,既然你将西楚的前途视作最重要的,我们……”
在他压迫性的目光中,她几乎无法将话语说完整。
项端年忽而坐直了身子,面上带着一丝嘲讽,分不清是对她的,还是对自己的。
“你以为,我答应我母亲和你分开,对外宣称要娶应羽斯,只是为了西楚集团?”
恍惚间,景虞以为从他的眼神中见到了火光的熄灭。
“……不是么?”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她不是神,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太多东西,将未来想要的幸福孤注一掷的压在他身上的人。
她眼中的不解,默认,和失望,仿佛是冰,砸在将熄未熄的心上,一塌糊涂。
不应该怪她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甚至也是方年那场惨烈事件中,最无辜的人,可是当她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项端年还是忍不住失态。
“景虞,你还有没有心。”
景虞,你还有没有心?
这句话就像是重锤一般砸在她心上,任她无数次回想,都在不解中混杂了惊慌。
他仿佛是失望极了。
车辆轻微的马达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项端年将她送回了她自己的公寓,一言不发的驱车离开。
景虞低着头上了楼,脱力般倒在了床上。
因为想要将这处公寓卖掉,她将一些不大用的摆设都收了起来,整整齐齐地装进箱子里,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屋子里显得很空,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撑着直起身子,到厨房倒了杯冰水,水流进喉咙,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
她躲在角落里呜咽起来。
景虞这间房地角好,面积也大,最重要的是出手不拖沓,估值后陆续有来看房的人,景虞除了接待他们,其余的时间都在看着各地的风土人情。
她还没有想好要去哪里。
孑然一身的人似乎想去哪里都可以,但又惧怕远行,生怕落得一个颠沛流离的结局。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项端年突然像从她生活中消失了一般,消失的彻底,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初雪那天的晚上,景虞约出了梁萤。
梁萤呵着手,白色的围巾几乎将她整个脑袋都埋了起来,光是解开就花了不少时间。
梁萤将大衣连同围巾一起扔到一旁的凳子上,看着穿着呢子长裙,正在小口喝着热茶的景虞无不艳羡。
“啧啧,穿得这么少,你也不怕美丽冻人。”
景虞茶杯在手中把玩,白色的瓷杯在白皙的掌中相得益彰,美的就像一幅画。
“外面的衣服保暖。”
梁萤作势哼一声,“还是你有钱,我们这种小作家可不舍得买几万块的皮草大衣,真是太不环保了你,这顿你请。”
被她连珠炮似的一顿轰炸,景虞哭笑不得。
“好好好,我请,反正过不久还有一笔大进账,你还吃不穷我。”
梁萤听见这话,却渐渐收敛了笑摸样。
“你那房子卖出去了?”
“嗯,合同都签了,下月一号前搬出去,我那还有很多带不走又舍不得扔的物件,都拿你那去吧。”
侍应生陆续上了几道菜,银色的小勺碰到碗边发出悦耳的清脆声,景虞显得有几分安静。
梁萤也沉默下来,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瞬间索然无味,半晌,她抬头问道。
“你......要去哪?”
“准备去南方看看,这个季节南方很暖和啊,其余的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整个人有一种游离在尘世之外的轻,情绪模糊,虽然坐在这儿,却像只有一个幻影,让人无从分辨真实的她是什么表情。
景虞笑着,“放心吧,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我去哪都会联系你的,毕竟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梁萤依旧闷闷低头吃着饭。
景虞以为她生气了,却听见她很小心的说着。
“是不是因为项端年要结婚了,你才走的。”
有多少天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景虞恍惚着,发现哪怕是一天一天的数过来,她也能数的准确,报纸、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他的报道,每天都有新的消息。
财经版面是“西楚集团并购JYSJ预案启动”,“西楚总裁项端年出席A市经济论坛”。
娱乐版面是,“西楚项总迎娶JYSJ公主倒计时”,“联姻铸就的商业传奇”,“昔日a市名媛如愿加入西楚财团”。
她都知道。
就像一个旁观者,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从报纸上窥见他的行踪。
有些时候也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结束的这么虚无,就连大哭一场的对象都没有,心飘飘摇摇的,不能落地,所以只好快点离开。
“当然不是。”
她微微笑起来,指尖上有新作的指甲,细碎的钻闪着五彩斑斓的光芒,当真灼眼。
“我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肯定是不信的,但是我真的不是为了他才一个人离开这儿,我就是想趁着有条件,多走走看看,放心吧。”
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安抚好了梁萤,第二个找上门来的人,令她微微吃了一惊。
“赫言?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这儿?”
本以为是买主过来量尺寸,一开门却见到了好久不见的男人,景虞将他往里让了让,请他在沙发上坐下。
赫言还是一副温润摸样,冬日里穿着米白的羊毛衫,刘海微微趴着,多了几分无害,手中提着两个装着食品的袋子。
“律师想打听到一个人的基本信息,不比公安难。”
他半开玩笑,接过了景虞手中的热水,视线在她白皙的手腕和修长的指尖停留了一瞬,不动声色的又移开了眼睛。
“你要搬走了?”
赫言看了看四周,重要的物品都打了包,只剩下零星每天用到的,也只是小小占了一角。
看出他的讶异,景虞忍不住轻笑,“看来律师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赫言闻言笑了起来,似乎很享受两人之间这种放松的姿态,只是眸光中一闪即逝的炽热,显现出他并不如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无侵略性。
“想要去哪里?”
“准备去南方过个冬。”
可能是临别在即,景虞对他并没有之前那般敬而远之,话题也渐渐打开,随手翻了翻赫言带过来的食材,蔬菜和肉类,还有底料,不由得微微皱眉。
“你这是来我家吃货过来了,可惜我吃火锅的锅都给梁萤了,你只能拿回去了,请你在外面吃吧。”
“随便下点面就可以了。”
再拒绝就显得不礼貌了,景虞点点头,挑了几样菜,往厨房走去,还随手打开了电视。
“那你等等。”
电视上演着最近很火的一个电视剧,女配角背叛男主角,男主角转身终于遇到真爱。
赫言没有心思看电视剧,他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看着她洗菜的背影。
她耳边几缕碎发垂下来,腰间围着围裙,带子略略一系,勾勒出她纤细的腰条。
妩媚,而又居家。
不知道那个正在准备婚礼的男人,之前是不是经常见到。
赫言神色一黯,手指有节奏地扣在厨房的门上,假装不经意,说出了来时就准备好的话语。
“说来也巧,我有一个朋友在南禾市开了一家传媒公司,听说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看看?”
南禾景色美,气候也宜人,是个好地方,工作也是她擅长的,景虞头也没回,只是用轻松的语调说着。
“不了,就不麻烦你朋友了,我呢,还不想这么快开始工作,四处走走也挺好的。”
“南禾市是个好地方,你不如去那看看?”
水开了,她将面下进锅里。
“再说吧。”
她面色仍旧温婉,却多了些不容置疑的拒绝,就像在自己的周身画了一个圈,一丝一毫的缝隙都不愿意留给他人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