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二次追杀
回到K省之后,我没在省城里做过多停留,而是来到省城的城郊结合部租了一个小房子住下来。这里是城中村,人员密集且混杂,到处都是外省口音的人,建筑物杂乱无章。我住在这里很安全,没人注意我的存在。我从一个修车摊儿上买了一辆旧自行车,当天夜里十一点,就骑车来到靠近省城外围的一个电话亭里,给吴雅芳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我们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吴雅芳会把这个电话号码存好,就悄然离开了。从这之后,我每隔两天的夜里十一点,都准时来到这个电话亭等候吴雅芳的消息。但是,一个礼拜过去了,我还是没有等到吴雅芳的电话,我怀疑她是不是存了这个电话号码,或者,她私下里出卖了我?
等待吴雅芳电话的这段时间里,我白天睡觉,夜里胡思乱想,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心情也不是很好。有几次,我都想不再等吴雅芳的回信了,我打算自己想办法去找那个沈小白,就在我准备这么做时,那天夜里十一点整,吴雅芳给我往城边的那个电话亭里打了一个电话。
“什么情况?”我迫不及待地问。
“你记一下沈小白的新手机号码……”吴雅芳的声音很清晰。
“你说吧,我用脑子记。”我大声说。
吴雅芳说了一个手机号码,我说我记住了。她在电话里低声说:“沈小白的新手机号码一直没离开过K省省城,我不方便深入调查,你先摸摸情况,随时联系我。”
我答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虽然我用脑子记住了这个手机号码,但我还是摸出一支圆珠笔,把它记在了烟盒上。我骑车再次回到城郊结合部,找到一家黑网吧,再次在QQ上联系了那个出售个人信息的卖家,仍像上次那样如法炮制,先让网吧老板用他的银行卡给出售个人信息的卖家汇去300元钱,我再把300元现金给老板,还顺手找老板要了几张纸。一会儿,出售个人信息的人,便从QQ上给我传来沈小白新手机号码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和个人资料、照片。因为没有手机,沈小白的照片我只能用眼睛看、用脑子记,其他资料我都用圆珠笔记在了纸上,然后离开网吧,骑自行车回到了那间出租屋里。
在出租屋昏暗的灯光下,我仔细看了沈小白的通话记录,发现他几乎每天都给一个K省的手机号码打电话,以致我把几页纸看完,就已经把那个手机号码牢刻在脑海里。也许,不是我的记忆力强,而是那个手机号码很好记,后六位数字是666888,这让我想起那些名人或者有钱的人,他们开的私家车的牌照,都喜欢带6和8的数字。按照这个逻辑推理,沈小白每天联系的这个人,不是有钱的人,就是有名的人,或者,是一个有权的人。
我得马上找到这个叫沈小白的人。
第二天下午将近三点左右,我到出租屋不远处一家脏兮兮的小卖部里买烟,交钱时我发现小卖部的破桌子上有一个电话机,显然是公用电话。我昨天夜里,早就把沈小白的新手机号码、以及沈小白每天都联系的那个666888的手机号码记熟了。我抄起电话耳机,开始拨打沈小白的手机号码。但是,电话里传来手机号码停机的声音。我觉得很意外,昨天夜里吴雅芳才把沈小白的新手机号码告诉我,今天下午沈小白的手机号码就停机了,这难道是巧合吗?我仍然不死心,又继续拨打沈小白的手机号码,但确实是停机了。此时,我心里涌起想拨打那个带幸运数字的手机号码的冲动,但最后我还是放下了电话。
直觉告诉我,我不能打草惊蛇。
回到出租屋里,我再次从抽屉里找出沈小白的资料,我一边看一边回想在网吧时,那个出卖个人信息的卖家给我传来的沈小白的照片。印象里,沈小白长着一张很平庸的脸,他的眼神冷漠、狡诈。沈小白的籍贯是K省人,前些年因吸毒被判入狱,出狱后一直无所事事,但资料显示他经常去的地点,不是高档酒楼,就是高级宾馆。我猜测,他常去的这些地方,除了吃大餐之外,无非是吸毒和**。我脑子里想着如何才能找到沈小白。直到我把一包香烟吸完,也想不出怎么找到这个沈小白。
夜里11点整,我又来到城郊结合部那个电话亭里,给吴雅芳的手机拨打电话,我要告诉她沈小白的手机号码停机之事。但奇怪的是,吴雅芳的手机也传来停机的提示音,我不由得大吃一惊,难道吴雅芳出事了?我放下电话听筒,无助地蹲在地上,显得一筹莫展。过了一会儿,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跃起身一把抓起听筒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传来吴雅芳的声音,她的声音很小很轻,电话里还传来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
“你的手机怎么停机了?”我急切地问。
“不是停机,是我故意把你打给我的电话拦截屏蔽了。”吴雅芳轻声说。
“出什么事了?”我问她。
“我私下里查沈小白的手机号码,好像被人发觉了……”吴雅芳说。
“是吗,你确定被人发觉了吗?”我问她。
“……还不确定。”吴雅芳犹豫地说。
“我今天打电话就是要告诉你,你昨天告诉我的沈小白那个手机号码,今天停机了。”我无奈地说。
“停机了?怎么可能呢?”吴雅芳感到很意外。
“现在线索断了,我不知道怎么找到沈小白。你仔细想想,你暗中调查沈小白的电话,到底被谁发觉了?”我问道。
“具体是哪个人,我还不清楚,而且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吴雅芳说。
“那我以后怎么跟你联系呢?”我着急地问她。
“我也是在外面一个公用电话里给你回的电话……”吴雅芳说。
“这个电话安全吗?你来之前,有人跟踪你吗?”我紧张地问。
“没有人跟踪,你记住,以后我再跟你联系,不用我的手机了,我会不固定地用各种座机打给你,每周两次,时间不变。”吴雅芳叮嘱我。
“看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好像有人站在最高处,我们俩做所的一切,这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说。
“我可提醒你,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谨慎行事。”吴雅芳强调说。
“我知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调查了,不能让人对你产生任何怀疑。”我叮嘱道。
放下电话,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我满怀心事地走出电话亭,骑上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往出租屋里赶。等我拐进胡同时,借着路灯昏暗的灯光,发现有三个人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我顿感不妙,直觉告诉我,这三个人是冲着我来的。这时我要是调头往回骑,肯定被这三个人察觉。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骑,经过我租住的出租屋门口时,我也没停车,也没扭头看这三个人。但是,我还是被其中一个人认了出来。那个人低声而又急切地对另外两个人说:“就是他,他是就是刘鹤。”说着,那三个人立刻朝我飞奔过来。
我飞快地蹬着自行车狂奔,我以为这三个人是K省反恐特战大队来抓我的人,但我猜错了,我在骑车狂奔时,听到一个人低喊道:“小白,你从那边截住他。”我听到“小白”两个字,就认定这三个人里面,其中一个人肯定有沈小白。我心头一震,脑袋里飞快地转着一个疑问,沈小白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又没有手机,难道是吴雅芳告诉沈小白的?那简直是不可能的。难道是网上卖给我沈小白个人信息的卖家告诉沈小白的?好像也说不通。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我的车胎被什么东西扎破了,我只得扔下自行车继续往前跑。这时,那三个人已经从三个方向我包围过来了。等他们走近时,我一眼认出了沈小白。我拿眼睛偷偷朝周围看了看,这里是一个废旧的厂区,到处都是破砖乱瓦,除了漆黑的夜色,四周听不见有人说话,也见不到任何行人。沈小白等人刷地拔出了匕首逼近我。不知为何,此时我不但不害怕,心里还有一丝窃喜,我苦苦寻找的沈小白,今天竟然主动送到眼前来了。我踩到了一根不算长的铁棍,这时,一个人向我猛扑过来,手里的匕首直插我的咽喉。我佯装倒地,顺手抄起那条短粗的铁棍,狠狠地砸在他的裆部,他惨叫一声,撒手扔掉匕首,便昏死过去了。就在这一瞬间,沈小白和另一个人,从左右两面扑向我,我一侧身,与沈小白和另一个人形成了三角形站位,沈小白和那个人挥舞着匕首再次朝我扑过来时,我飞身跃起,手里的铁棍早已击中一个人的太阳穴,同时我的右脚准确地踢在沈小白的手腕上,他手里的匕首立刻飞了出去。
这时,刚才被我打到裆部的那个人,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他从腰里拔出了手枪,晃晃悠悠地要对着我开枪。刚才沈小白等人只用匕首杀我,是他们小看了我,觉得不必用枪来解决我,也可能怕枪声会引来警车。我没给这个人开枪的机会,就在他即将扣动扳机的一刹那,我手里的铁棍已砸在他的一只眼睛上,他惨叫一声倒了下去。沈小白也拔出手枪对准了我,被我用铁棍扫在手腕上,咔地一声,他的手腕就断了。沈小白疼得倒在了地上。我手里提着铁棍,慢慢走到了沈小白的面前。沈小白用左手捂着已经断掉的右手腕,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我。我一棍打在他的右脸颊上,他的眼角立刻淌下了鲜血。
我蹲下身问:“你叫沈小白?”
沈小白冷笑一声,反问道:“是我,你是刘鹤?”
我点点头:“我是刘鹤,我正想找你呢。”
“我也正想找你呢。”沈小白凶狠地瞪着我。
“很好,多余的话就免了,我问你,闫在雄医师是不是你杀的?”
沈小白没想到我会问这句话,他一脸惊愕地注视着我,仿佛在问我怎么这么快就知道闫在雄这个人。
“快说!”我往沈小白已经断掉的右手腕上狠狠砸了一拳。
沈小白疼的啊地一声,脸上冒出了冷汗。他稍作喘息,对我说:“你把我弄死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定,好像事前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冷笑道:“沈小白,我相信你会跟我说的。”沈小白不知我要干什么,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伸手在草丛里摸了摸,猛地拔掉一根又细又直的枯草,我用左脚踩住沈小白的脖子,用那根细长的枯草,插进了沈小白那只被我用铁棍打伤的眼睛。沈小白疼得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在地上翻滚着。
我又拔掉一跟细长的枯草,对沈小白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一根一根地把它们插进你的眼睛里。”
“我说、我说……”沈小白急切地对我说:“闫在雄每个周末都开车回天津的家里,我是在高速公路上故意制造一起车祸,将他灭口的,我开的那辆车是早就报废的大卡车,警方查不到……”
“我父亲的自杀,也有你的‘功劳’吧?”我对他晃了晃手里的那根枯草。
沈小白又是一愣,他感觉我知道很多他的事情,就说:“……我们用重金收买了闫在雄,还有药房的一个药剂师……你父亲吃的药根本不是治疗抑郁症的药……”
“那到底是什么药?”我一把揪住沈小白的头发,厉声问道。
“是、是一种可以让人精神分裂的药,这种药剂量一大,人就会产生自杀的倾向……”沈小白不敢看我的眼睛,低着头说。
“这种药给我父亲开了几次?”我问沈小白。
“就一次,真的就一次。”沈小白说。
“这么说,你们是想置我父亲于死地,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我提着沈小白的头厉声问。
沈小白的眼神忽然变得惊恐起来,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最后,他索性把眼睛一闭,说:“你还是杀了我吧。”
“那好,我就成全你。”就在我举着细长的枯草,准备再次把它插进沈小白的眼睛里时,突然砰地一枪,一颗飞来的子弹击中了沈小白的头部,我就势一个翻滚,伏身在地上。但另一枪没有朝我打过来,而是打在了另一个被我打昏的那个歹徒前胸。我定睛细看,不知什么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估计是我在跟沈小白对话时开过来的,这辆车像是夜鸟划过树梢般轻轻驶过来的,连车灯都没开。
就在我观察这辆黑色轿车的时候,子弹突然朝我飞了过来,我躲到一堆碎砖后面,发现那辆黑色轿车正在慢慢朝我开了过来。月光下,我能看到朝我开枪的那个人,带着黑色面罩和棒球帽,只露出两只眼睛。我躲在碎砖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就在危险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时,远处一辆防爆车朝这边驶了过来。我一看便知,那辆防爆车是我们反恐特战大队的巡逻车。K省毗邻边境,境外的恐怖分子这几年在K省制造了多起暴恐事件,气焰十分嚣张。为此,我们K省的反恐特战大队,每天夜晚都加紧巡逻。今晚这个危险时刻,还是我的战友们无意中救了我一命。因为那辆准备刺杀我的黑色轿车已经逃之夭夭。
我捡了一条命!阿弥陀佛!
虽然我暂时脱离了危险,但我还是没有再回出租屋,那里没有我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有沈小白的一些资料。现在,沈小白已经死了,那些资料也就无所谓了。我很想给吴雅芳打电话,但一想到可能被人发觉,就放弃了打电话的念头。我又想到了那个尾号666888的手机号码,现在沈小白死了,吴雅芳那边又不能公开联系,剩下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带有吉祥数字的手机号码了。
在K省,除了沈小白背后的势力、也就是杀害我父亲的幕后真凶在追杀我,还有K省反恐特战大队的人也在找我。我不能让这两方面的人找到我,我必须想办法保护自己,让自己悄悄地活下来。我趁着黎明之前的那段黑暗,躲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片庄稼地里。我之所以没有离开,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来为沈小白等人收尸。
天亮时,有一个晨练的老人从这里经过,他发现了沈小白等人的尸体,我看到他惊恐地拿出手机报警。不一会儿,省公安厅的人和省反恐大队的人都赶来了。我还看到了欧阳树和黄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