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两个人睡得都很不安稳。
第二天一早, 就被电话声惊醒了。
霍誉非从被子里钻出头,伸手摸到床头的电话接起来。就听见霍启东的声音,问他为什么还不下来吃饭。
霍誉非看看时间,七点刚过一点儿,好像也没有特别晚?
然而霍启东都这样说了,他立刻就答应, 然后一翻身爬起来。
回头就看见顾骋睁着眼睛处于一种要醒不醒的状态。他又坐回去, 靠近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骋看向霍誉非。
“跟我一起起床吃早饭,还是再睡一会?”
过了两三秒, 顾骋目光才集中在他身上, 然后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现在在哪, 立刻就坐起来了。
“你要下楼了吗?等等, 我和你一起下去。”
霍誉非拉住他的动作, 想了想,凑过去亲了亲顾骋的眼睛:“我觉得你挺困的,就再睡一会吧,不用担心, 爸爸和宋女士我会解释的。”
顾骋摇摇头, 还是很快爬下床洗漱。
他从盥洗室走出来的时候, 不禁一怔。
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霍誉非——
简简单单的白色立领衬衫, 冷灰色休闲长裤, 侧身站在窗下微微皱眉整理着袖口,整个人沐浴在金色的晨光下,看起来有些不真实。
但又让他觉得, 这才是对方真正的样子。
不需要什么浮夸奢华的装扮,仅仅是这样简单又精致的一身。就把那些被廉价的“阿迪达达”含糊了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
顾骋在这一瞬间很清楚的意识到,霍誉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没有什么比现在的样子更适合他。
他不应该去穿那些毫无剪裁的衣裤、去吃那些廉价而不卫生的路边摊。
他值得最好的。
顾骋微微呼吸了几下,觉得心情很混乱,但又很坚定。
好像突然之间空荡荡的前路有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
他的那个目标从衣帽间里找到一身合适的衣服,转身递给顾骋。
“我的衣服呢?”
“可能是拿去洗了吧?”
顾骋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霍誉非递过衣服之后并不离开,抱着胳膊笑眯眯看对方。
他们住在雍和宫那边,即使房子面积很小,对方换衣服的时候也都会自觉的回避一下,霍誉非突然这个样子,就显得很有攻击性。
这反而让顾骋那么点不好意思烟消云散了。
长眉一挑,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脱掉了睡衣,很坦荡的把衣服一件件换上了。
霍誉非什么也不说,仍旧只是看着他笑。
顾骋换好衣服,稍微理了理,就忽然靠过去扶住霍誉非的腰,把他压在怀里短暂又凶狠的吻了吻。
然后才松开,面不改色的道:“我们走吧。”
霍誉非噗嗤一声笑了。
顾骋马上看向他,有点严肃的问:“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啦。
霍誉非觉得顾骋就像是只雄孔雀,努力挺起胸膛开屏炸毛给自己壮声势。
但他摇摇头,故意道:“你总是占我便宜。”
顾骋扬眉。
霍誉非马上又道:“算啦,反正我的便宜也就只给你占。”
霍誉非眼睛都是弯的,嘴角含着一个小酒窝。
顾骋好久没看到他的小酒窝了,觉得心里痒痒的。
只可惜对方拉开了门,舒展着肩膀,走了出去。
他们一边下楼,霍誉非还一边开玩笑,再三向顾骋求证:“无论我爸爸和宋女士给你开多大的支票,你都不会抛弃我吧?”
顾骋关注的点显然不一样:“真的会给我开支票吗?”
霍誉非好无奈,凶巴巴道:“开了也不许收。不许把我卖掉。”
他假装生气的样子像是真的一样。
顾骋乐了。
问:“多少钱也不可以吗?”
霍誉非严肃脸:“多少钱也不可以。我很贵的。”
“有多贵?”
“反正只有你买的起。”
顾骋有点接不住这一句。
霍誉非就堵着他反复问:“答不答应?答不答应?”
好像两个人里反而比较紧张的是他一样。
不过到了小餐厅门口,霍誉非动作就规矩了起来。
小餐厅里只有霍启东一个人,正坐着看报纸,看见他们进来,抬了抬头,直接绕过小儿子,和客人示意了一下。
顾骋从容点头,恭敬的问候了一声,坐在霍誉非身边。
但事实上,刚刚被霍誉非安抚下去的那么点紧张又开始冒头了。
霍誉非在桌子下面准确的找到他的手,握了握,然后松开,请人把他们俩面前的西式餐具换成中式的。
因为要照顾他的口味,霍誉非在家里大都吃西餐。
看见霍启东在注意这一点,霍誉非就说:“我陪爸爸吃中餐嘛。”
然后又问:“宋女士呢?”
霍启东平时是不管他这样称呼的,这时候却特意纠正:“好好说话。”
霍誉非摸摸鼻子:“妈妈呢?她怎么没有下来。”
霍启东说:“宋……你妈妈她不太舒服,多休息一会。”
霍誉非就遗憾的摇摇头:“我还想正式介绍顾骋给你们认识。”
霍启东不以为然:“早餐桌上就很正式了吗?”
他说完这一句就不再理会霍誉非,转而问顾骋专业、学习,平时的兴趣爱好,还有以后的打算。当然这些他早就知道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也特意的绕开了许多敏感的话题,比如顾骋孤儿院的出身,无父无母的窘境。
霍启东暂时对霍誉非的小男朋友还没有什么看法,他受到的教育和本身的教养也不能够让他做出有失礼节的事,尤其对方还是作为霍誉非的男友的身份第一次来家里做客。
而霍誉非昨天晚上还受伤了。
想到这里,霍启东的目光就又转回到小儿子身上:“怎么穿的这么薄?胳膊上疼不疼,有没有好一点?”
“昨晚顾骋帮我洗澡,没有碰到水。”霍誉非特意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眉头轻轻一皱,还是说,“已经好很多了。”
霍启东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耍什么小把戏,轻轻一哼,转而问起霍誉非最近的忙的事,突然提到了那个培优基金的运行情况。
霍誉非连忙捡着重点回答了一下,然后就轻轻一咳,转移话题:“爸爸,这一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小心,我希望能自己来处理,可以吗?”
霍启东动作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可以。”
霍誉非有点惊讶。
然后他很快就知道“可以”是什么意思了。
短短一个晚上,两名袭击他的黄发青年就对自己受人指使跟踪并“袭击”霍誉非的事实供认不讳,很快就将赵阳抖搂了出来。
b市本身就是国家政治经济的中心,涉-黑势力很弱,不成气候。但毕竟这世界黑色的一面在哪里都存在。赵阳从小沉迷于江湖义气,因为家境宽裕,手上零花钱也多,自初高中起就和所谓的“黑-道大哥”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赵阳家里做建材的,因为有门路,生意很火。他和颜清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颜清的母亲也姓赵,和赵阳的爸爸还有一点八杆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赵阳小时候两家走动还很多,但后来颜正则升迁,搬家了几次,渐渐联系就少了。当然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颜正则那些“读书人”的清高,就算赵阳家里再有钱,他也不怎么看得上。
但赵阳一直对颜清非常照顾,对待她和亲生妹妹也差不多,从小就为她和别的男生打架,一度甚至没有人敢靠近颜清。后来上高中,两人分别读了不同学校,这种情况才渐渐改变。
“赵阳他在学校表现的都很优秀,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干事,上进也努力,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他只是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无论什么样的赔偿条件我们都接受,请你们千万给年轻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阳的父亲非常会说话,也极能掌握其中的分寸。
他说着就站起来,朝着一圈人反复鞠躬。
赵阳的父亲年纪也大,虽然是做生意的,但是穿得干净却质朴,反而更加像是一个收拾打扮之后进城的农民。为了惹出祸事的儿子不停的向别人恳求、道歉,看起来很令人心酸。
霍誉非站在单反玻璃之外,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小屏幕,同时也传达着里面的画面和声音。除了嘴角边天然的一点笑意,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关磊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对方,他和霍誉非有不少接触,但都是公事公办的性质,至于这位“三少”究竟是什么样的脾性,他也仅仅是前一天晚上在车上被对方揶揄的时候摸到了一点边角。
也不能说锱铢必较吧,但大概很少人能够让他吃亏。
所以他很知趣的不发表看法,等待对方做出指示。
但是霍誉非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觉得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论赵阳的父亲表现出如何的舐犊情深,赵阳确实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比如anddy那件事,压根不能够用“脑子转不过弯”来轻飘飘抹平。
那是犯罪。
那是要毁掉一个人,并且还很恶毒。
霍誉非看着赵阳的笔录和问询记录,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无法无天。
大概是一个人能够动用的社会资源超出了他自我控制的范围,就容易膨胀。
但是这种“膨胀”也不过是一戳即破的气球,现在就刚好撞在了针尖儿上。
霍誉非嘴角弯了弯。
关磊被他笑的莫名其妙,又心里毛毛的,但是他们的律师刚刚来找他确认,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处理。
他必须得从霍誉非这里拿到一个答案。
终于还是轻轻咳嗽了一下,试探道:“三少?”
霍誉非马上转过头:“嗯?”
“这个事情……你看?”
霍誉非伸出手指在单反玻璃上点了点:“你们处理的已经很好了,爸爸却说可以交给我来处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关磊表示:“我不了解先生的意思。”
言下之意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交涉当然只有你们父子本人知道了。
霍誉非叹了口气:“所以我也在想呀,或者说,这件事并不光是赵阳……”
其实他说的“交给我来处理”其实是想把事情和顾骋说一说,让他也了解一下人世险恶,比如赵阳想要害他真正的原因并不是他和颜清分手,怎么样的伤害了颜清的情感和自尊,而是他手中握有比顾骋要多的资源。
所以他就有这样的权力了吗?
从公平公正从道德法律从社会契约……当然没有。
但是实际上,在很大的情况下,他都在实际行使这种不正当的权力。
谁能阻止他呢?
只有那些掌握资源比他更加多的人。
这有违自由和公正的意志,但却又实实在在存在于现实。
就像表面上一尘不染的b市,也照旧有许多肮脏的小角落一样。
霍誉非希望顾骋能够看清楚这些,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能聪明的绕开那些肮脏的角落,不要弄脏了自己的鞋子。
对霍启东来说,如果不是霍誉非意外受伤,赵阳这样的人压根不值得入眼。而霍誉非从小到大学到所有让他得以成为霍誉非的东西,也不会让他对这样事情有太多感慨。
但顾骋就不同了。
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眉头蹙得很紧。
霍誉非对这件事解释很少,直到听到律师说的话,以及赵阳父亲的种种解释。他才慢慢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赵阳……也就是颜清的朋友,因为颜清打抱不平,想要给他一点教训。
anddy的事情他运气比较好,而昨天晚上霍誉非显然运气就不是那么好了。
在得知了事情竟然是这样子的之后,顾骋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一直没有说话。
这件事对他的震动很大。
霍誉非曾经问过他,有没有怀疑过什么人在陷害他。
他说他想不到。
是真的想不到。
在颜清的事情上,他也问心无愧。
现在却忽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了。
他觉得问心无愧不假,但奈何别人却觉得“你欠我”。
然后肆无忌惮的以此为凭证来伤害你。
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标准不一样。
为什么有的人“标准”很高?
因为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更多的人脉关系、或者仅仅因为更加有钱?
也或许是你的“标准”太低了。
顾骋心脏收紧了一下。
所以他喜欢的人会因此而受伤,而他无能为力。
这让他意识到了这个世界,除了冷漠之外,还有另外一幅冷酷和不屑的面孔。
所以,人不能庸庸碌碌的活着。
顾骋默默的握紧了手心。
霍誉非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如果知道顾骋的想法,可能还要高兴一下,这也勉强算是尽到了自己的“教育”目的?
但是这个时候,他明显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按在玻璃上的手指用了用力,压出一片重重的痕迹。
“关磊,请我们的律师和赵阳那边的人再聊一聊。”
“好的。”
“重点在于,帮助对方梳理清楚赵阳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如果事情继续发展下去的话……”霍誉非手指在玻璃上画出一个圈,刚好把赵阳父亲整个儿圈了进去,“可以说的严重一点,反正我也乐意多花点代价。然后就是坦白从宽了,问一问赵阳的父亲,还有没有什么情况要交代,我总觉得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
很快,他们也就知道。
这事儿也确实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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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么,挨个举高高~
来个小剧场吧~
顾骋:……等等,你好像瞒着我很多事?是不是你在悄悄帮我?你还做了什么?还有……我发现我最近运气很好,跟你有没有关系?
霍誉非无故的眨眨眼睛。
顾骋艰难的转过视线,硬邦邦道:这一招没有用。
誉非弯唇笑了:宝贝。
顾骋:……嗯?
誉非: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