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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年三十后的日子便过得有些索然无味。

    祁家在县城没有多余的亲戚需要走动, 除了按惯例到王立等人家里凑凑热闹, 一时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祁凌带着祁迟去好哥们儿家拜年,狄初便在家复习。其实王立也提过邀请, 但撇开祁凌这层关系不说,一来与王立等人除了在工作室的交流, 别无其他交情。狄初脸皮薄,到对方家里蹭饭这种事, 还真做不到。只让祁凌带了自己的祝福和心意过去。二来年前事情一堆,接待完高春丽和祁正雄,又忙着帮奶奶做事,自己的功课落下不少。

    是该看看书了,怎么说也是今年要参加高考的人。

    其实,狄初看书很有一套。

    据说学习的最高境界, 先是把书看厚,逐字逐句, 每一个知识点举一反三, 发散思维,做上笔记,贴好便利贴,以便日后翻找。

    接着再把书读薄, 按照自己的思路,提炼出每一单元的知识构架。只将重要的知识点以短句形式写出来,最后压缩进脑子里。

    程司从对狄初这个学习方法很认同,也很羡慕。但他承认, 自己做不来。能做到这样的人很少,除开耐心,恒心,更主要的是记忆力。

    教育改革后,文科考试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对书上的知识点进行死记硬背的抽查。如今文综试卷,题材考得新颖、灵活、实用。更注重学生的理解、运用能力。

    好巧不巧,狄初双项具备。不然怎么能说是学神。

    祁凌不在家,留给狄初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可以说是事半功倍。放假在家,不说学校布置的作业,光是他自己安排的就不少。各科试卷一套,规定时间完成。不过他一般会选择略过作文,最多看看题目,在脑子里构思一下提纲,便算过了。

    往往狄初会在保证解题质量的情况下,逐步提高速度。

    大多学生,特别是上了高中之后,少有在考试铃声结束前很早便完成的。狄初对自己的要求不一样,每科至少留出三十到四十分钟检查时间。

    避免低级错误。

    高分就是这样来的。

    在狄初慷慨地分享了自己“宝贵”的学习经验后,一班优等生纷纷表示——丧心病狂。

    “怎么可能做得到啊!”程司从用书捂着脸哀嚎,“光数学写完就该over了!我又不是预言家!”

    “怎么不可能?”狄初挑眉,“做不到说明熟练程度还不够嘛,我也不是神牌*。”

    程司从觉得狄初这句话很“狼面”,有揶揄他们一干贫民的意思。

    “初哥,过分谦虚就是骄傲了。别想铁狼上警坑死我们一群平民。”

    狄初不再理他:“那你就等着高考首票出局吧。”

    狄初写完试卷,手机提示有信息。打开又是程司从,狄初叹口气。

    这人真有些走火入魔,在学校拉着他一心向学就不提了。放假之后,程司从三天一小打听,五天一大调查。不为别的,就是——

    程司从:初哥,今天卷子做了没?

    狄初无奈。

    —做了,怎么了?

    —我有问题想问你,给你拍过来?

    —有问题你不会问百度?直说你想检查我写没写试卷就得了。

    —嘿嘿嘿嘿......

    —我跟你说,管家婆,你再这样下去,别怪凌哥没提醒过你。

    —我这为你好啊,我又怎么了我。

    —得得得,我给你拍我的试卷,成不?

    —成!

    祁凌倒是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他觉得无论什么事,有人监督有人竞争,总归是好的。就像自己做音乐,前面有个目标一直吊着他,才会积极追赶。

    狄初对自己狠得下心,很多时候在家也按照学校的作息时间生活。

    要么练数学练到忘了吃饭,要么背文综背到凌晨一点。

    上床睡觉的时候,祁凌已在半梦半醒之间。

    “初,”祁凌伸手把狄初往怀里带,声音贴着狄初的耳朵撩闲,“放假了别这么拼,多休息行不行?”

    “你不考大学,我还要考啊。”狄初困得不行,眯着眼关掉床头灯。

    祁凌轻轻揉捏着他的肩,顺带给后颈做按摩:“什么大学得这么拼命,重本中的重本?”

    “也不是,”狄初说,“实际上学校还没想好,只能说分越高越好,我也不是要求一定得考哪所名校。嗯......逼自己一次吧。”

    “你没事儿逼自己干什么,”祁凌不是很赞同,“身体拖垮了谁赔我,五三啊?”

    “说不定还有王后雄。”狄初笑着在祁凌腰上摸了一把,“睡吧,困死我了。”

    祁凌心疼得不得了,把这人揉进怀里蹭了蹭:“别这么拼,你累了,我养你。”

    狄初已无心再跟他争,虽说明知祁凌这句温暖的话是带着百分百的爱意。狄初还是难免抵触了一下,自己有脑子有能力,可以赚。

    不需要躲在谁的身后,也不需要谁给他承诺。

    虽说爱一个人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为他花钱,给他陪伴。

    但狄初想要的,是两个人肩并肩。你有你的必杀技,我有我的杀手锏。

    他要的从来都只是共同奋斗,做一名自由战士。

    狄初沾上枕头感觉自己快要昏厥,一瞬间数学公式、政治命题也离他遥远。他享受祁凌在他背后绵长的呼吸线,犹如穿过雪花的春风迟来大地。

    狄初抽几秒做了个假设,如果时间倒退,父母没有离开他,或许自己是不会喜欢上祁凌这类人。

    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光芒,让人看着他,只能看着他。这种光芒太过耀眼,以前住在黑暗里的那个狄初是不会喜欢的。

    可能爱情是个相对命题,狄初曾认为,祁凌如一声惊雷,迫使他从淤泥里抬头看天时,他爱了。也可以是,因为狄初爱了,所以祁凌才有这个能力,让他挣扎着伸出手,从此八千里路,不问归期。

    爱上一个人,就像是创造一种宗教。*

    “假设只是假设而已。”狄初迷迷糊糊说了一句。

    祁凌也听得有些颠倒:“嗯?”

    然后耳边传来狄初均匀的呼吸声,已然睡着。

    正月初四,温如水的母亲回来了。

    把温琼芳和温如水杀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对方回来的并不单纯。

    狄初赶过去才知道——是来“要钱”的。

    希望温琼芳去世后能将房产过到她的名下,按其原话来说:“反正您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妹妹走得早,以后小国读书还得花钱。小国也是您孙子,虽然这次没回来。您喜欢如水我理解,但毕竟小国才是儿子,女儿始终是要嫁出去的对不对。”

    本是一场团圆饭,温如水刚弯上的唇角,还没来得及把笑意达到眼底,就被自己的母亲“扇了耳光”。

    十分响亮。

    狄初客客气气地叫了声阿姨,然后把对方请了出去。

    温如水没阻止,温琼芳坐在沙发上没回头。

    温如水的母亲气得直哆嗦,指着狄初鼻头骂:“要不是我妹妹死得早,轮得到你在这儿说话?”

    狄初太阳穴一跳,死死压住内心的暴躁:“给彼此留点脸面,行么。”

    温如水躲在房间里,狄初敲门进去。女孩子不好意思在哥哥面前哭,却压不了心头痛

    “如水,”狄初并不是安慰高手,“过来,哥跟你说几句话。”

    温如水背对着他擦了擦脸,转过来的时候,一双眼红得像兔子:“哥。”

    “别被今天的事儿影响,有哥在。”

    “我只是......受不了她那样说奶奶。”

    “不会的,”狄初将手掌按在她头顶,“奶奶会陪我们在一起,女孩子要坚强点。”

    “哥,”温如水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其实吧,特丢人。我怎么觉得,有妈妈,比没妈妈还要痛苦呢。”

    “瞎说。”狄初矢口否认,想了想自己也没辩驳的权利。他有妈妈的时候,确实比现在痛苦得多。但他们都是个例。

    个例是不能代表大多数的。

    “还是那句话,你还有哥哥和奶奶,还有凌哥和祁迟。”

    温如水将头埋下去,以后,可能自己也算是没妈妈了吧。

    寒假过得极快,很多事还没来得及捋顺,比如狄初原本计划带温琼芳去做一次全身检查,因老人多次拒绝,再加上自己作业繁多,一直拖着没有实施。

    祁凌原本在年前祁正雄匆匆离开后,打算至少三天要与冷面三煞通话,掌握他爸的行踪,结果因汪晨子发来一首全新的词曲,希望他看看有没有更好的编曲方式,而将祁正雄的事儿搁置。

    再到后来,很多事如滔天洪流卷着秒针一去不返,当事人再回首时,不得不承认,或许很多事,确实是天注定。

    当然这都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祁凌自从接到任务后,每天赶往工作室,早出晚归时常不见人影。狄初赶作业无瑕顾及他,顶多在吃午饭的时候发个消息问他回不回家。

    多半时候不回家,偶尔回。

    祁凌变得比去年音乐节更忙。

    狄初有时会望着祁凌出门的身影出神,他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祁凌正在崭露头角。好的玉石不会一辈子埋在地下,伯牙与千里马始终会在路上相遇。

    祁凌找到了,狄初松了口气。

    狄初有时会在做题的空闲里想想自己的未来,真如缺心眼所说,当个作家?又或是老老实实考个大学,报个吃香的专业,毕业后按部就班地工作?

    想着想着就会觉得未来很烦,活着很烦。如米沃什在《徒然》里所说——我对世界石头般的秩序感到恐怖。

    但他一低头,看着走神时在纸上写满的祁凌二字,狄初又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挺美好。

    有得必有失,未来的事,既然还没来,那就不足为惧。

    我们每个人都得活在当下。

    新学期的钟声,就在狄初的纠结与思考,祁凌的蜕变与忙碌中,敲响了。

    而这一次,明显每个人都感觉到——离别在即。

    新年来得早,开学也开得早。二月初,还没来得及过上情人节。

    一群长假综合症学生带着对高考的恐惧,又夹杂着对同学的留恋,难得一早来了学校。

    这“一早”里,包括狄初,不包括祁凌。

    最后这半学期,大多时候得狄初一人“孤军奋战”了。

    开学前几天两人谈过,祁凌先是顾左而言它地扯了一些其他事,最后被狄初看傻子的眼神逼得说了实话。

    “心肝儿,我那成绩你也知道,真不打算高考了。”祁凌本着自己有个学霸男友,深怕对方因此嫌弃自己学历低,说得很是忐忑。

    “嗯,这个可以。关乎你未来的事,你决定就好。”狄初反常地支持,撑着下巴眼睛在他身上打转,“不高考应该不是重点,其他你想说什么?”

    祁凌见大关已过,小关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嗯......可能会忙着学习乐理还有其他音乐方面的事,等你毕业我们回了n市,得立即带着乐队同汪老师汇合,所以......这后半学期的课,我应该是不会怎么去了。”

    狄初张张嘴,脑子迅速整理一番:“大意就是,不去上学对吧?”

    “是没法陪你上学。”祁凌纠正道。

    “什么陪不陪,”狄初哭笑不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成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加油,我也,好好加油。”

    祁凌还是不怎么放心:“那你答应我每天早上一定记得吃早饭。”

    “嗯。”

    “我有时间还是去学校的,桌子给我留着。”

    狄初乐得有点无奈:“我还能把你桌子吃了不成?”

    “哎,”祁凌想到上学就得分开,什么心思也没了。各种压抑,酸涩,舍不得,又不得不这样抉择的苦闷涌上来。接着,他扑上去抱住狄初蹭了蹭,“我的学神,一定要好好学习啊。”

    “凌哥,你放心。”

    话是这么说,两个男生,该有自己的目标与硬气。真到上学时,狄初一回头看不到祁凌坐在他旁边玩游戏,还是不习惯。

    祁凌事先与缺心眼说明情况,缺心眼嘱咐几句自己的前途好好把握,挥挥手算是准了。

    程司从因祁凌不在,放肆了许多。每天拉着狄初共同奋进,那架势简直是准备考满分。

    开学初期,人心涣散,缺心眼不得不挥着菜刀在讲台上大骂:“醒醒!醒醒啊我的同学们!看看时间!还剩一百一十多天!你们放的是寒假!不是产假!别一个个跟产后综合症似的!你们还要再坐一个月月子是不是?!”

    “稀里糊涂坐完这个月,你们他妈的全都得滚蛋!还考不考了!”

    学生上课精神老不好,多半是真的,骂几顿也好不了。缺心眼骂了几天,收效甚微。气得扬言要辞掉班主任一职。

    这可不得了,缺心眼是谁?那可是一班的天,天塌了,谁能好过。再放眼整个年级,还有谁比缺心眼更“体贴”他们,没有了。

    所以一班“产妇”集体表示,我们能行!

    唯有狄初坐在后面,从书本里抬起头来一阵阴笑。

    有其班,必有其班主任!

    学生能装,班主任更能装!狄初心里知道,要说谁最舍不得一班,缺心眼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好不容易熬过假期综合症,情人节又来了。

    对于高中最后一个情人节,似乎除了沉迷学习的程司从,每个人都很上心。

    离情人节还有几天,全班的心思又从学习飘到了巧克力上。或者说,原本他们心里是没有多少课本的地位的,现在来了个更强势的竞争对手,直接把学习挤飞。

    狄初自从上次生日浪漫之后,鲜少再给祁凌什么惊喜。他看了看试卷,决定这次把表现机会让给祁凌。

    如果对方开窍,肯定懂该做什么。如果对方不开窍,狄初皱着眉自我解嘲般安慰到,如果祁凌不开窍,打一顿就好了。

    此时在工作室编曲的祁棒槌,显然不知自己掉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坑里。

    班上同学议论最多的便是情人节怎么过,送些什么。巧克力太土,鲜花太俗,其他的怕没档次,有心意的又没多少时间准备。

    很多人还想趁着这最后一波情人节,给自己暗恋整个高中的男生女生表白。

    虽然成功的机率小,风险大。可好歹自己争取过了。

    青春期的爱情都这样,努力过、说出口,就不后悔。能不能在一起,不问,真的不问。

    程司从在恋爱方面就是个白痴,也不能这么说,顶多算是初恋还没到来。所以无法理解他的现任同桌张志强对情人节的期待。

    “我说,张志强,有必要吗,”程司从把卷子拿出来展开,“李美熙要答应你,早就答应了。别赶着当炮灰成不成?”

    “管家婆,你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张志强双手藏在桌下织围巾,不小心漏了一针也装作没看见。

    “呸,我他妈能嫉妒什么。”

    “你说你可不可怜,整整十八年!初恋都没有!”

    “靠!”程司从哑口无言,转头问狄初,“初哥,不早恋很可怜吗?!”

    狄初压着嘴角,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你是有更高尚追求的人!”

    程司从不甘心他转移话题:“所以到底可怜吗?”

    “好吧,”狄初坦白从宽,“是有那么点可怜。”

    “操。”

    青春期的恋爱涩如青果,尝过的人都说苦。可没尝过的人,连它为什么苦都不知道。

    荷尔蒙带来的早熟,或许是人生必不可少的一条路径。

    下课时,缺心眼把狄初叫到办公室,指着椅子让他坐。

    狄初摇摇头:“您赶紧吧,林老师,我还有一堆卷子回去做。”

    “这学期的学习劲头比上学期足啊。”缺心眼笑着说,“开窍。”

    “再不开窍就没机会了。”狄初很坦然。

    “也别把自己压得太紧,上学期许诺考全市前二十,你还是做到了。”

    “不够,”狄初说,“踩线第十九名,您满意吗?”

    缺心眼没想到狄初野心还挺大:“按照我们学校来说,肯定满意了。不过,我想你自己不满意。”

    “对啊,所以要赶紧回去继续给五三做牛做马。”

    “别急,其实我就想跟你说个事儿。”缺心眼说,“二月底最后一天,百日誓师大会,年级要求你作为学生代表上台演讲,你准备一下吧。”

    “咱们上次不是说过这事儿吗?我还在考虑。”狄初并不是爱出风头的人,更何况他在学校的风头已经够劲了。

    “你准备一下。”

    缺心眼用的是你准备一下,而不是你有没有兴趣。

    狄初知道,这就跟他刚到这里,缺心眼叫他和祁凌去跳舞一样。

    陈述句。

    没得商量。

    不能反抗,只能接受。狄初问:“那好吧,要讲些什么,需要多励志?”

    “能有多励志?”缺心眼反问。

    狄初想了想,借祁凌的话说:“就能让全校疯狂读书的那种程度吧。”

    缺心眼大笑起来,伸手点点狄初。和年轻人交谈的感觉就是好,总能从对方身上捕捉到自己当年的狂妄。

    “行!老子信你!”

    狄初咧开嘴,顺着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出去。主席台上一根旗杆宛如少年挺直的脊梁,红旗招展,迎风猎猎。

    许多许多的梦想从这里开始,许多许多的憧憬在这里生根。

    狄初想,或许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在国旗下讲话。

    他还是想借这最后的机会,给正在迷茫,或于学习道路上披襟斩棘的同学们说点什么。

    关于梦想。

    我们想要的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预言家、神牌、狼面、首票出局,均为“狼人杀”里的游戏术语。

    2五三就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以及“王后雄”系列题,我想大家都受过他的摧残。

    (本人想起这些,只能露出老母亲般和善的微笑.....

    3“爱上......宗教”——博尔赫斯

    4哇!!老七终于!重写完了!!

    哭唧唧!

    我要睡去了!!晚安好梦!!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