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那样,她睡得很安稳,再次令他感到羡慕,感到妒忌,感到气恼,自己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她却这般的怡然自得,凭什么,凭什么!
锐利的鹰眸,目不转睛,贺煜本是愤慨的心,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蝶翼般的长睫毛,倏忽睁开来,看到这个时候蓦然出现的人影,凌语芊懵懂迷离的眸瞳即时涌上一层困惑之色,但很快,她收回视线,从飘窗下来,若无其事地自他身边走过,进入浴室,小解完再出来时,躺到了大床上。
贺煜一直盯着她,那张俊脸,沉得很,暗得很,看着她躺下,他缓缓走近。
凌语芊本是睁眼看着天花板,猛见他的面容映入她的眼帘,先是条件反射地怔了下,紧接着,迅速侧脸,准备避开。
可惜,他速度更快,不由分说地伸手扼住她的下巴,那俊美无铸的男性面孔在她的面前放大。
凌语芊娥眉蹙起,本能地扭动着脖子,奈何他勒得牢牢的,不想引致疼痛,她唯有放弃,美目微愠地瞪着他,发出无声的抗议。
贺煜宛如蒙上一层薄冰的眼,也一瞬不瞬地与她对望,好长一段时间,他紧抿的薄唇终于张开,带着愤怒的质问从唇间迸出,“你跟爷爷提出要离婚?”
一丝错愕,在凌语芊眼中闪过。
“我早跟你说过,这段婚姻延续与否,应该由我来决定,由我来操控!游戏的开头,给了你权利,这结尾,再也不是你选择。在你痴心妄想要嫁给我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要赔上一辈子!”贺煜咬牙切齿,鹰眸变得赤红起来,嗜血狂怒,扼住她下巴的手更收紧了一些。
剧痛,让凌语芊再也无法平静,抬手想甩开他的手,不料被他制止,而且,他整个身体冷不防地趋压过来。
“不要!”凌语芊下意识地大喊出声,声音带着急切,带着恼怒,手也迅速护在肚子上。
贺煜则全身僵硬,该死,他竟然……他还是无法改变这个坏习惯,竟然还是只需一靠近她,就想那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中她的毒至深!她身上好像沾了有毒的蜜液,让他明知会致死,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想去品尝!
趁着他怔愣间,凌语芊赶忙使劲把他推开,笨重的身体快速爬到大床的另一边,盘膝而坐,美目更加愤恨,低吼,“没有感情的婚姻,勉强下去对你我都不好,所以,离婚是最好的办法!”
贺煜也重新站直了身体,继续回瞪着她。
“你放心,正如我和爷爷说过的,我不会要你们贺家一分一毛,那一百万,是为宝宝讨的,将来我也不会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你可以放心去娶那个在你看来完美无双的李晓彤!”这样的话,曾经只需一想便足以让凌语芊如受凌迟之刑,痛不欲生,然而现在,是释然,装满某样东西的心房,像是突然间被掏空了,令她得到了解脱。
可惜,贺煜并不是这样想!呵呵,她想带宝宝走?她想带他的儿子走?不,那是他的儿子,他不准,才不准!还有,她叫他娶李晓彤?哼,她是谁?凭什么这样要求他?
看着贺煜那越发骇人的眼神和表情,凌语芊依然感到心惊胆战,就在此时,她肚子蓦然动了一下。
宝宝,在踢她!
宝宝,你也感受到危险了吗?你也听到爸爸在欺负妈咪吗?不,他才不是你爸爸,他不配当你爸爸,我们说好的,不要他当爸爸,我们要离开他!
凌语芊的手,慢慢抚上腹部,停在刚才动过的地方,然后,她下床,急速冲进浴室,关上门,反锁,然后倚门而站,略微仰头,长吁。
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外面的情况,除了静,还是静,尽管如此,他那恐怖吓人的模样还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真是好笑,他干吗这样的反应,自己要离婚,对他不正好吗?他不正讨厌自己的吗?他不正想和李晓彤旧情复燃吗?这婚一离,多少人高兴!至少,那个季淑芬会放鞭炮,大肆庆祝个几天几夜吧!
“游戏的开头,给了你权利,这结尾,再也不是你选择。在你痴心妄想要嫁给我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要赔上一辈子!”
游戏!
也只有他才会把婚姻当游戏!但是,他凭什么要自己赔上一辈子,自己才不要赔上一辈子!
她知道,他一定是想要宝宝,但她更清楚自己更需要肚里的宝宝,故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妥协!反正爷爷已经答应了,所以,期限一到,她会正式离开,彻底地离开,永远地离开,彻底地把他甩掉,永远地甩掉!
坏蛋楚天佑,烂人贺煜,追我的时候,什么都依我,把我当宝,把我宠上天,现在呢,却把我当草,就知道不理我,就知道气我,就知道伤害我,所以,你再也不配得到我的爱,我决定不要你了,再也不要你了,永远地不要你了!
凌语芊越想,心中越是觉得委屈,贝齿紧紧地咬着樱唇,那如水般清澈的眸瞳,泪花可见。
一会儿,她站得累了,于是走到浴缸边坐下,渐渐地索性躺在洁净无尘的地毯上,左右张望,出神地看着周围一件件异常熟悉的用品,反反复复,直到再度沉沉睡去。
外面的贺煜,其实在她趁其不备躲进浴室后不久,也已离开卧室,进入书房。
怒气不减的他,忽然接到一通电话,一个从南京打来的电话,是上次那个准备嫁女的南京首富张总,正式邀请他去参加女儿的婚礼。
而日子,定在了除夕夜晚!恐怕也只有张总才敢定在这么特别的日子!
“呵呵,贺总,真的不好意思啊,我家那个,就爱迷信,拿着我女儿和女婿的生辰八字去算了又算,几乎整个南京的神公神婆都被她找过,最终选了这个日子。我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所以,上次贺总说要为朋友的公司打通南京的市场这件事,我张某答应你,包在我身上!”张总迟迟疑疑,别有用心地说着。
而贺煜,待张总一说完,立刻回应,“行,我会过去!”
大概是非常意外吧,张总停顿了数秒,才惊喜地接话,“真的?太好了,太感谢贺总了,贺总如此给张某面子,到时张某一定会好好招待,一定!”
贺煜扯唇,勾出一抹狂妄不屑的冷笑,收线后,他没有放下手机,而是翻动着屏幕,进入相机那一栏,打开那些相片,每一张,都是她的!
笑的,不笑的,动的,静的,快乐的,忧愁的,都是那么的美,那么的媚,难怪会把自己迷得神魂颠倒。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她除了长得漂亮一点,长得妖娆一点,有哪点值得他去迷恋,可母亲根本不知道,就这一点,已足够致命!
所以,他不会放她走,绝不放她走!不管爷爷会否答应她的请求,他都不允许!别的事,爷爷或许有权做主,但这件,断然不能!除了自己,谁都别想干涉!
“在你痴心妄想要嫁给我的那刻起,就注定了你要赔上一辈子!”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绝色容颜,在心中再次默念出刚才对她警告过的这句话,犀利的眼神,分外幽冷,几乎把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冻结……
今年最后一个月份,即便是南方,也难逃刺骨寒冬的侵袭,贺煜和凌语芊的关系,更是冷上加冷,冰上加冰。
之前,贺煜的冷漠是装出来的,可现在,是实实在在的。他一次一次地挑战着自己的自制力,极力将她排除在脑海之外。之前,他会刻意忽略她和高峻的复杂关系,如今,他会强迫自己去记住这些,好达到憎恨排斥的目的。
凌语芊同样苦苦挣扎和煎熬,把全部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宝宝身上。
记得刚回到贺家的头两个月,她偶尔还能出去,回娘家或约见采蓝等人,而现如今,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她再也不能外出,每天只通过电话向家人、好友报告身体情况。
如她所料,李晓彤自从被季淑芬认作女儿后,在贺家出现的次数更多了,就连那个李晓筠,也经常出现,俨如季淑芬的第二个女儿。
三个可恶的人围在一起,自然少不了言语攻击,各种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奚落辱骂,全都冲着凌语芊而来。
大多数时候,凌语芊都尽量避开她们,偶尔逼不得已要面对,她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视若无睹。
当然,每次面临过这样的局面,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她难免感到悲愤,感到无助。
幸好,在这广阔冷漠的大庄园,还有张雅她们。偶尔,她会去华清居那边陪六姑姑聊天,看张阿姨做菜,相处最多的,当然是张雅。
她和张雅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来到湖边那块草地,一起陪小兔子霓裳玩耍,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不但她和张雅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就连小兔子,也经常窝在她怀里。
就这样,日子大体上尚算平静,春节正式进入倒计时,大庄园里也渐渐弥漫着节日的喜庆气氛,到处在大扫除,在修整,在装饰。
大年三十这天早上,爷爷召集众人一起吃早餐,原来,他等下要离开大庄园,回乡下过春节。
今年是奶奶仙逝二十周年,他准备回乡下的祖屋陪奶奶度过。那里,有着他和奶奶很多美好的回忆。
所以,大家都很支持,吃完早餐后,一起送爷爷上车,贺一航则负责陪同前往。
车子慢慢驶出众人的视线,大家陆续散去,凌语芊由于怀孕,走得极慢,好不容易回到华韵居时,猛见贺煜提着行李箱从楼上下来。
本是在客厅待着的季淑芬,立刻迎上去,心情大好地叮嘱,“阿煜,东西都带齐了吧?有没有多带几件外套?那边天气可比我们这儿冷很多。”
“嗯!”贺煜轻应一声,步伐不停,不一会儿,来到了凌语芊的跟前。
凌语芊动也不动地愣着,视线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不同于平时的西装革履,他已换上一袭名贵黑色大衣,衣服把他高大的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劲拔,那与生俱来的尊贵和霸气更被呈现得淋漓尽致,配上他俊美无双的脸,魅力四射,魅惑众生!
“对了,彤彤怕冷,你等下记得叫空姐把暖气调好,记得提醒她盖毯子。”季淑芬别有用心地对贺煜说道,眼角余光瞥向凌语芊,露出一记冷笑。
而凌语芊,顷刻俨如五雷轰顶,整个身体像是遭到重重一击,猛地打了一个踉跄,幸好她旁边有一张桌子,她才不至于跌倒。
彤彤……他和李晓彤一起去南京?大年三十,他竟然和李晓彤去南京?那么,今晚除夕夜他也和李晓彤在一块了?
一股悲愤冲上她的心头,她满眼控诉,死死瞪着贺煜。
季淑芬心里更加痛快和幸灾乐祸,眼睛看着贺煜,话却是说给凌语芊听的,“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你和彤彤不如就在那边多待几天,难得那个张总这么看重你们,你们要好好领人家的情。”
母亲的用意,贺煜自是看得明白,凌语芊的反应,他同样尽收眼底,他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只抿着唇,那高深莫测的眼,直射向凌语芊,瞅着她微微发抖的身体,瞅着她苍白的脸庞,最后,停在她的嘴唇上,他在等那薄唇开启,恳求他别去!
四周陡然寂静下来,两对不同神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对望。
而季淑芬,眼珠子转来转去的,难得有此好机会,她既想继续借助儿子来给这小贱狠狠一击,但又担心在这待得时间久了,儿子会忽然改变主意,为这小贱人取消行程。
思来想去,最后,她还是决定先让儿子离开,反正这几天,有她打击这小贱人的机会!
于是,她轻轻扶了一下贺煜的手臂,“阿煜,时间不早了,你出发吧,航班不宜耽误。”
贺煜回神,继续朝凌语芊看了一会儿,瞧着她那依然紧闭着的双唇,那倔强无比的小脸,他牙齿在下唇狠狠一咬,下巴一扬,高大的身躯毅然从她身边绕过,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家门。
季淑芬跟着出去,看着贺煜上了车,由司机载着驶出庄园,她才彻底放心,然后刻不容缓地重返屋里,准备继续打击凌语芊一番,不料屋里已经没有了凌语芊的影子。
她顿时感到些许失落,不甘地盯着空荡荡的楼梯口,好长一段时间才收回视线,忙别的事去了。
刚才,随着贺煜的离去,凌语芊也从失魂落魄中出来。她片刻不停地往楼上走,直奔回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卧室。
卧室依然舒适,音响里放着轻缓的音乐,然而她的心再也无法像以前的安宁和淡定,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昏暗封闭、空气压抑的小房间里,耳边充斥着,无比悲伤的旋律。
想不到,她还是无法彻底放下,曾经的释然和坚强在此刻看来,是多么的脆弱微薄和不堪一击。
难道只因为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吗?今天是个大团圆的日子,各家各户都围在一块吃团圆饭,多少风流男人,即便平时再怎么和小三混在一块,但这一天,也都会回家吃饭!
至于他,却选在这样的日子和李晓彤出游!穿得那么帅,那么迷人,给另一个女人欣赏。
曾经关于他和那些名模的绯闻,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每次关于李晓彤的,她都非常在意。她清楚,那是因为他和李晓彤交往过,因为他和李晓彤做过那档事,对于那次的亲眼所见,她的心里一直有阴影。
这段时间,尽管李晓彤来贺家的次数多了,有时在季淑芬的特意安排下甚至真的留下来过夜,但他和李晓彤似乎并没过分亲密的行为,所以,她也就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直到今天……
原来,他是想给自己狠狠一击!
这一击,狠狠地撞在她的胸口上,震碎了她的心,将那些极力埋藏心底的在意也曝露了出来,引发的,是漫无边际的痛,难以平复的恨。
所以,她再也无法待下去,这个曾经是她最安宁的港湾也突然变得压抑起来,难受得她不得不离开。她急忙走出卧室,徒留音乐满室流泻……
她本想借助外面的空旷之感来平息内心的痛,殊不知,她的灵魂已坠入深渊,不管她走到哪,都感觉黑暗、压抑。
本是花红叶绿、生机勃勃的大庄园,在她看来却都灰暗无光、死气沉沉;本是新鲜怡人的空气,她却感到无比的浑浊,堵着她的脾肺。她静坐在湖边的草地上,听着庄园外传来的阵阵鞭炮声,更是满腹悲伤。
在这些别墅区,政府特别允许,春节期间可以放鞭炮,现在差不多中午了,爆竹声连绵不断。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由于住在市区的普通住宅,不能放鞭炮,但全家人也一大早就起来,吃完早餐去逛花市,午饭在外面随意吃一点,到了下午3点钟返家,开始包饺子,弄汤圆,还有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人围在一起,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简陋的出租屋也变得一派喜庆,温馨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