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转眼间已进入腊月。
再有一月就要过年了,府里上上下下开始忙活起来。
这日她醒得早,与管家商谈过年时府里所有人的份例安排。
她查过往年账簿,发觉府里开销奢靡,那些夫人们花钱大手大脚,相府虽然曾经富裕,但是自荣相入仕途之后,昔日的商铺便没有再继续经营,而这么多年这些夫人们的挥霍相府所剩其实并不多,外人看来家底殷实,却已经是大不如前了。
瑾月直接道:“按照去年份例算,各院夫人小姐用度减两成,下人的份例减一成,另外,你将府内所有下人表现进行全部考核评估,根据这一年来他们做事为人各方面因素,每个分部挑选出一名优秀下人出来,设给红包,至于红包的多少,根据她们表现好坏来,那消减的一成就设为红包总数。”
管家一一记下,待瑾月说完,这才道:“下人的这些安排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夫人小姐们的,只怕会闹开锅。”
瑾月冷哼一声:“那就让她们闹,我正愁没机会治治她们!对了,六夫人那里,吃穿用度都小心一些,她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人,至于份例,多给她添一成。”
管家应了下来,两人又商讨了一些府内其余的供给,商谈完的时候,已是下午。
瑾月旋即离开,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了好大的雪。
冬儿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急忙将手里的暖炉往她手中一塞,道:“天儿冷了,小姐可注意别冻着。”
掌心顿时暖意融融。瑾月看了外面的鹅毛大雪,忽而眉宇一样道:“我想一个人走一走,你先回去吧。”
冬儿闻言,只好将伞递给她:“天冷,小姐可别逗留太久!”
瑾月点了点头,接过伞,缓步走向雪地。雪已经下得很厚没过脚踝,每一下都发出“咯吱”的响声。瑾月立在院子中央,抬头看向幕天大雪,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风如雪。
他名字里也带了一个雪字,只是他的雪是否比得过这皑皑白雪壮观呢?
肯定比不过!
她撇了撇嘴,像他那么阴险狡诈又卑鄙无耻的小人,跟着纯净无暇的白雪比,简直是侮辱了这一地美景!
她伸出手来,细听雪花在掌心溶化的声音,虽然什么都没听到,心情却变得舒畅。
细想她来相府这么久,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欣赏一回如此美好的景色,今日倒是一个不错的时机,她不妨踏步走一走,好好欣赏这相府美景。
几乎全都是白色,地面,树枝,全被白雪笼罩。
院子前还能看见几个扫雪的下人,瑾月走过去摆了摆手道:“不用扫了,这大冷的天,你们扫了还会再下,把中间的雪铲掉一些,留一条路出来就好,等雪停了,再彻底清理。”
这大冷的天,下人们一个个冻得指头发红,闻言顿时欣喜无比,争相谢过瑾月。
瑾月笑了笑,独自撑伞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欣赏美景,自己也成了别人的风景。因为在别人眼中,她一身素衣,红色大氅,外撑一把素雅的淡蓝色雨伞,身姿娉婷,走在雪中的她就是一幅画,美不胜收!
独自一人穿过花园,正要往回的时候,忽见前头拐角处的凉亭立了一人。他一身白衣胜雪,腰间束了一条金色镂空腰带,墨发高束,因为背着身,瑾月看不见样貌,乍然还以为是风如雪,不过细细一想之后,猜出该是楚离才对。
“这么冷的天,怎么一个人在凉亭里?下着雪呢?身子受得住吗?”
她收了伞,进了凉亭,细细去拍身上的雪。肩上忽而一沉,瑾月头一偏,便看到一只修长的手轻轻为她抚去落雪。
瑾月顿时笑了,回过神来道:“你这真是好生闲情逸致,居然……”
她话未说完,人猛然呆住,直愣愣的看着身前人,不可置信。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五官精致到简直无可挑剔!高鼻梁,犹如雕刻而成,俊眉修长斜飞入鬓,薄唇微翘,不笑的时候自带三分笑意。皮肤好得能气死女人,一双墨玉眸子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尾略略上挑,看人的时候深情又迷离,简直能勾人魂魄!
她看过无数遍自己的脸,却依旧为眼前人的俊美所震惊,这大概是她平生见过的最俊美无双的一张脸了!
“吓到了?”他开了口,声音磁性动听,确是楚离的声音无疑。
他勾起若有似无的笑意,一双眼睛便璀璨如星,瑾月再次砸了咂舌,伸出手来,往他脸上摸去,确定他脸上没有任何人皮面具之类,她的声音还透着惊魂:“你……你是楚离?”
楚离任由她摸着,笑了笑道:“吓着你了?这是我本来的面容,多亏了你的药,才让我恢复容貌。”
瑾月惊得回不过神来,身子朝后一歪,楚离急忙伸手去扶,瑾月摆了摆手,靠在一旁的实木柱上,“让我先静静……”
楚离看了她一眼,眸光从她耳垂上的那对紫玉耳环上掠过,眸子动了动,退后一步道:“对不起,看来还是吓着你了。”
“不是吓!”瑾月总算是回过神来,站直了身体,看着他的脸,“是惊!你……你的容貌……怎么……”
楚离了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自己也惊到了,毕竟那么多年不敢看自己的脸了。”
这句话,成功拉回瑾月几分理智,她看向楚离,摆了摆手道:“好在总算是恢复了,我的辛苦没有白费!”
楚离点了点头,走到一旁的石桌上,那里早摆好了茶具:“过来喝杯茶吧,许久没给你泡茶了,这雪天,最适合品茶了。”
瑾月盯着他的动作。他从前便姿态优雅,如今穿了一身白衣,与幕天一色,越发出尘了,再加上那张脸,这养颜程度简直让人喷鼻血!
简单的欣赏过后,瑾月急忙迈腿在他对面坐下,端了他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烫得舌尖发麻。
“小心些,刚泡好的茶,要慢些喝!”他另取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看上去是清水的东西给瑾月,瑾月闻了闻,发现并非清水,反而有淡淡馨香,她顿时眉目舒展,“水色无花水,你哪里得来的这个?”
那水色花是一种不会开花的花,因为它的叶子呈水色,所以称为水色花,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用它的叶子磨成粉末泡茶,可以舒缓舌尖因为病痛带来的麻木不适,所以只是刚刚这一小口,她的舌头便感觉一股冰凉包裹,旋即便再无麻木的感觉。
因为是生长在冰山,价格昂贵,所以一般人是买不到的。
“十七弟送的,我便拿了来。”
十七皇子楚尚?瑾月忽然想起他与风如雪交好,急忙问道:“他不是出征去了么?现在回来了?”
“是。前些天回来的,听说我身子好了,便专程来看我,带了这个稀奇物。”
瑾月这才点头,又看了楚离一眼道:“你身体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离摇了摇头:“除开活动久了会累外,已经没有大碍了。”
瑾月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觉这张脸越看越不真实。
楚离接触到她的眸光,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不习惯吗?久了就会习惯的。”
瑾月闹了个大红脸,急忙低头喝茶。她看到角落有一张琴,想起那日听到的琴音忍不住道:“我上次见你弹琴,很好听,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楚离似乎是有些谦虚的笑了起来:“小时候会一些,荒废多年,如今再拿起倒有些陌生,让月月见笑了。”
“不会啊,很好听!”她心里想着,小时候学的几年,现在还有这个水平,对于她学了十几年还五音不全?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楚离听她说好听,不由得心思一动道:“那不如我给你弹一首?如果,你愿意听的话。”
“荣幸之至。”瑾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楚离似笑非笑看了一眼,旋即起身,往那张琴桌坐去。
手指微动,原本以为该是悦耳之极的声音,却传出一道古怪的节奏,接着哗啦啦全来了。
瑾月惊得险些将嘴里的茶喷出来,等一曲罢,她还惊魂未定,楚离已经起身坐到她对面道:“怎么了?是我弹错了吗?我应该没有记错,月月哼唱的就是这个音。”
我去!
瑾月忍不住在心里飙了一句脏话,这歌不是别的,是她平时哼唱的《浪花一朵朵》,一想到任贤齐怀抱无数泳装美女的画面,对比楚离如此风姿卓越的人弹出,多毁男神形象啊!
她怕忍下去会憋出内伤,急忙把茶杯往桌上一放,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火速跑出了花园,末了,立在自己的院中,对着漫天大雪,捧腹大笑。
*
次日一早,雪停了,冬儿从外面进来,邀瑾月去看雪景:“小姐,你是不知道,京城街上可热闹着呢,你来相府这么久也没去好好逛街,不如趁今天天气好去逛逛?”
瑾月想了想,快要过年了,倒是可以出去转转给这几个丫头置办点东西,旋即点了点头:“好啊,你带路。”
冬儿一听让她带路,高兴得不行,却在伺候瑾月穿衣服的时候,凑在她耳边道:“小姐,把姑爷也带上吧?”
瑾月一怔,回过头去,却见冬儿双颊绯红,两眼放光,顿时明白过来,直接自己穿上外袍转过身盯着她:“怎么?看上楚离了?”
“呸呸呸!那哪儿能啊?”冬儿急忙否认,可是旋即又一副花痴状,“我就是从未见过像姑爷这么好看的人!真是太意料不到了,原来姑爷长得这么让人心动!”
“瞧吧瞧吧,还说没看上!”瑾月白了她一眼,自己取过那对紫玉耳环戴好,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道,“既然你想带,那便去请吧。”
冬儿一听,顿时欢天喜地,抱住瑾月狠狠亲了她脸一下,道:“谢谢小姐。”她看了瑾月一眼,又补充道,“小姐今天真是明媚动人,尤其是这对耳环,简直衬得小姐如花似玉!”
说完,她便一溜烟的出去了,瑾月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收拾好后,便看见依依端了早膳送来,见冬儿不在,诧异了一下,道:“冬儿怎么没在房间伺候小姐?”
“她?”瑾月“嗤”了一声,“小妮子春心荡漾,早记不得她家小姐是谁了。”
依依只是略一想,便明白了个大概,笑道:“这件事情,我可就要为冬儿讨个说法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垂涎小姐你的美色,如今见了一位同小姐般俊美无双的男主子,如何把持得住?”
瑾月闻言,又“扑哧”一声笑了,看向依依道:“说得好像你也心动了似的。”
“我可没。”依依急忙否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
瑾月眼珠子一转,忽而道:“说起来,依依你喜欢的是英雄人物,那你觉得那个十七皇子楚尚怎么样?”
“他?”依依满脸不屑,“虽说也是军人,但他实在相差太多,吊儿郎当,哪里有军人的样子!”
瑾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是时候给依依留意留意那些将才了!
出门的时候,冬儿果然是请到了楚离。
但见他一袭月白色长衫,外面罩了一件灰色大氅,仪表堂堂风姿卓越,真真是一道好风景!
瑾月看了冬儿一眼,那双颊绯红的小妮子就差流鼻血了。
冬儿接触到她的目光,急忙神情一肃,把脸一别。瑾月随即移开视线,看向楚离,笑了起来道:“身子可受得住?”
楚离笑起来:“月月邀请,岂有受不住之理?”
如此暧昧的话,瑾月不着痕迹淡笑移开视线,无意中又看见冬儿一旁偷笑,急忙脸色一沉。
冬儿顿时收起笑,在一旁躬身道:“姑爷请上车。”
楚离笑了笑,这才踩上了马车下的凳子上去,末了,又朝瑾月伸出手来。
瑾月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搭上了他的手,上了马车。
穆青留下来和回旋在前面赶马车,依依和冬儿上了马车坐在二人前面。
雪景的确极美,放眼望去,一望无垠全是皑皑白雪。
马车内的氛围有些微妙,尤其是冬儿那个花痴。
楚离坐在一边,神色自然倒是未觉半点尴尬之意,瑾月坐在他右手边,眼睛直接就投向窗外。
依依坐在一边很安静,偶尔会回头看两眼,冬儿则好似不停在找事情做,一会儿询问瑾月或者楚离冷不冷,一会儿又问两人吃不吃什么,叽叽喳喳得很。
瑾月被吵烦了,直接一眼瞪过去:“闭嘴!”
冬儿神色一肃,顿时变得委屈,一旁的楚离笑了起来道:“冬儿若是觉得车里闷,可以把帘子打开,我不妨事。”
帘子打开,自然会冷,不过这个提议显然让冬儿喜滋滋的。
相府驶出一段距离之后,便到了宽阔的管道,市集上果然如冬儿所说,热闹得很。
一行人逛过小吃,买了不少小玩意,又看了一段杂耍。楚离自始自终在后面跟着三人,一行人颜值如此之高,显然吸引了大片目光,不过看五人身上的衣着明显不是普通人,又不敢随意招惹,所以五人一行还算热闹。
途径春香楼,冬儿提议上去坐坐,瑾月想起那日与风如雪的初次相逢就在这里,心里倒是起了一丝涟漪,再加上今天带了楚离出来,午饭自然是得找个地方解决,这里自是不二选择。
她们往里走,里面的服务员急忙往里迎。
早在瑾月入相府之后,这里头便换了一拨人,所以眼下这些人并不知道她就是魔都的宫主。几人也刻意隐瞒了身份,直接点了菜开吃。
不过,旁的人不知道,大厨冰雁却是知道的。
得知瑾月来了,她特意亲自下厨,并且将今天的招牌菜“河笋豚鱼碧螺丸”亲自给瑾月端来。
饭桌上,她自然是装作不识,上了菜便退下。
只不过她刚离开厢房门,外头却有人一脚踹开房门,随后只听见一道声音远远传来:“我今儿就看看是谁,居然连爷的东西都敢抢!为了抢一盘菜,我可是一连等了三天,居然还是被人抢了去,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咽下!”
话音落,便只听得冰雁相拦的声音:“这位爷,您不能进去!”
让开!”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有人大摇大摆闯了进来。瑾月只看了一眼,顿时眉头皱了起来。而门口来人,原本还是闯进来秋后算账的架势,可一看到里头的人,惊得下巴都掉了,尤其是指着楚离,皇皇个不停。
“十七弟。”楚离淡淡打断他的话道,“你也在这里吃饭?”
楚尚看了一旁的瑾月一眼,顿时话锋一转,嘿嘿笑了起来:“是啊,十哥,你也在这里啊?十嫂也在啊?”
瑾月抬了抬下巴:“怎么?十七爷要来找我们算账,拿回这盘菜?可这菜我们已经要了,不可能再送出去了。”
“十嫂说这话就见外了是吧!”楚尚急忙讨好,眼珠子又在楚离脸上溜了一圈儿,这才又道,“既然十哥十嫂都在这里,那不如我们拼个桌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
“好。”
“不行!”
两道声音,一道来自楚离,一道来自瑾月。两人相视一眼,瑾月只好把视线一转吃自己的去了。
楚离这才指了指身侧的位置道:“坐。”
楚尚立刻靠着他坐了下来,朝众人笑了笑,拿起筷子便去夹那道招牌菜。
楚尚是个活泼性子,一顿饭,就他在那儿叽叽喳喳,瑾月直接无视他,倒是楚离,似乎这个弟弟很得他的心意,看得出来,分明有处处照顾他的意思。
瑾月瞅了一旁的依依一眼,发觉依依也不待见他,冬儿倒是无所谓,自己吃自己的。
她忽然就话锋一转,看向楚尚道:“十七爷应该早就二十了吧?皇上怎么还不赐婚?若不然,我与你十个一起给你说门亲事?我听说王尚书家的小姐端庄贤惠,刚刚年满十五,待字闺中,样貌也好得很,不若,十嫂去给你跑一趟?”
楚尚一听,脸色立刻变了看向楚离,却发觉楚离并不出声打断,他顿时急了,突然就把筷子一放,道:“十……十嫂,我突然想起来,我那一桌的账还没结,我先去把账结了啊。”
说完,他便立刻站起身来,见了鬼一般的溜走了。
这一回,依依倒是“扑哧”一声,掩唇笑了起来道,“都说这十七爷从来就不肯成亲,但凡遇到跟他谈婚论嫁的事儿,跑得比兔子还快,今日一看,着实不假。”
楚离笑了笑道:“他年纪还小,再加上性子又野,不喜束缚很正常。”
瑾月看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啊,这才见过几面,你就这么了解他?”
楚离面无异色:“虽见得不多,但他从小就是这个性子,几乎没变。”
瑾月挑眉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没有多话,吃完之后,又去赏了西郊的梅林。
一天的阳光高照,西郊梅花上的雪全都化了,出来许多不同的颜色,看得人身心愉悦。
楚离的身体似乎是真的好了,这么逛了一整天,他竟然半点没觉得累。
吃得玩的穿的,都有买,为了好好欣赏京城的夜景,一行人还在傍晚的时候看了灯,等再回去,天色已经黑透,天气也变得更加冷了起来。
扶瑾月上车的时候,楚离摸到她的手冰凉如水,到了车里,他取了毛毯盖在她腿上,小心给她捂好,才道:“夜里天冷,女孩子最是受不住,可别染上风寒。”
瑾月抬头迎上他温柔的视线眉心一跳,急忙低头自己裹好,说了一声“谢谢”。
楚离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马车平缓的驶在官道上,逛了一天,众人都累了,一个个都有些昏昏欲睡。
瑾月也有点犯困,不过还没到打瞌睡的地步。她懒懒散散的靠在车壁上闭着眼睛,忽然的车子一歪,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朝左边倒去,恰好砸进楚离怀里。
楚离反应快,几乎是立刻便扶住了她的腰,不让她身体窜出撞上车壁。
瑾月身子一僵,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与风如雪的药香不同,却还是熏得她脸颊微热,她急忙坐直身子,而反观前面的冬儿和依依,两人没有搀扶,已经撞成一团。
“爷,有刺客!”外面响起回旋的声音,随即便是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下一秒,车帘被掀开,穆青的脸出现在门口:“小姐,来了百来号刺客,我看他们一个个武功不俗,只怕是有人要对小姐姑爷不利!我和回旋先挡着,小姐姑爷先走为妙!”
瑾月闻言,挑开帘子看向外头,果然如穆青所说,百来号人黑压压的朝他们袭来。穆青说完之后来不及等她的回答,已经跃身与这群人混战在一起。
冬儿和依依反应过来,冬儿迅速去前面驾车,可是百来号人,人多势众,根本就不是回旋和穆青两个人阻挡得了的。几十人迅速围了上来,将马车里的人围在了一起。
“冬儿,回来!你不是他们的对手!”瑾月急忙上前将准备驾车的冬儿拉了回来。她身前严肃,看了身后神色不明的楚离一眼道:“依依和姑爷不会武功,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武功比你好我来驾车。”
冬儿要拉,楚离拉了她一下道:“你保护依依。”
说完他便起身出了马车,与瑾月坐在一处。
“我力气比你大,我来驾车,你负责看着周围。”楚离直接接过瑾月手里的缰绳,一鞭子挥在马儿屁股上,马儿受了惊,飞一般的奔了出去,瑾月来不及有太多时间思考,急忙站起身来,立在他身后,取出两根银针,当先射退了挡在最前面的两人。
她武功不行,杀人的本事却不弱,而且一射一个准。
跟上来四五人,一一被她射倒之后,那刺客竟也发了恨,齐齐向她袭来。
瑾月不敢有片刻的马虎,立刻飞上马车顶部,与几人混战在一起。
远远的,穆青看到了她的危险,心头焦急,硬生生受了刺客一剑,这才得以脱身,飞到了马车顶上,帮了瑾月一把。
“小姐,这些人武功高强,我们根本顶不住,发信号吧!”
瑾月脸色微沉,她的确不像暴露身份,但眼下生死攸关的时刻,的的确确顾不了那么多了。
探手进了袖中,瑾月取出信号弹,直接拉了引线升空。
“啪”的一声,信号弹在空中引爆,发出强烈的白光,照得整个大地都亮了。
那群刺客各个脸色微变,领头的人剑指瑾月:“拿下她!”
原来这群人的目标是自己!
瑾月眸色一寒,探手入怀中,取来一包药粉,对着当先一群人撒去。
被药粉沾到的人一个个发出惨叫,跌落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地方哀叫不止。
“有毒!”
众人大惊,一个个对付瑾月的时候也小心谨慎起来。
有穆青在,瑾月尚能勉强应付,楚离脸色阴沉,马车变得飞快,却不是朝相府,而是朝着更远的岔路行去。
“姑爷,你走错了!”冬儿焦急的在马车内喊,楚离没有回答,也没有改变方向,瑾月听到声音看了周围一眼,这才看到车子入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两边是陡峭的坡路,如此一来,倒是减了不少刺客,因为地方太窄,这么多人根本挤不进来。如此一来,应付起来,轻松了许多。
马车前奔,这些人穷追不舍,但好在原本的百来人如今追着马车的已经只剩二三十人。回旋还没有跟上来,瑾月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凶多吉少,眼下的情形,她已经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身上好几处划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此刻发现上面的两人毫无破绽,渐渐便知道了什么,转而去围攻马车里的人以及楚离。
瑾月见状,一个翻身下来,硬生生挥剑挡去了楚离身前一名刺客的进宫,虎口被震得发麻,她却不敢有丝毫耽搁,挥退那人的同时,又是一剑劈去那人急忙避过,瑾月另一只手已经射出一根银针,直飞那人喉口,刺中死穴。
“啪啦”一声,那人栽到地上,死了。
瑾月的剑虽快,楚离的手臂却还是伤到了。
瑾月一看他的白衣上居然染的是黑血,顿时脸色一变:“有毒!”
她撕下一片裙摆,给楚离手臂裹上,旋即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送进楚离口中道:“他们招招毙命,而且目标在我,你若是寻着了机会,不用管我们,可以先逃。”
楚离转过头来看向她,深谙的眸光在呼呼风声中看得人心头猛跳不止:“我不会走的,你我是夫妻,不管是真夫妻还是假夫妻,我都有责任护你周全。”
瑾月一怔,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回他,楚离忽然伸手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按,大呼了一声小心,同时在她后背的手指猛然一番,已经有了一片金叶子在指节,指节就朝刚刚朝瑾月后背看到的那人颈脖飞去。
金叶子割破喉咙,那人一叶毙命。
瑾月回头,只来得及看见那人坠落下去的尸体,惊魂未定的看向楚离。
黑暗中,楚离眉目深黑如墨:“差一点就刺到你了,幸亏穆青及时。”
瑾月回头看向车顶的穆青,没有怀疑他的话。也是在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她在楚离怀里,他说话时起伏的胸膛震得她脸颊发麻,而肌肤与他想贴的地方,更是如火般灼烧了起来。
瑾月急忙坐直了身体,楚离扶了她一下,这才沉声叮嘱道:“小心些。”
瑾月点了点头,看向四周,打起十二分精神。
车子行了一段,过了狭窄的路段,便见着身后传来动静,穆青定睛瞧去,见是魔都的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刺客见她们来了援兵,再不敢恋战,一个个纷纷退下,不过魔都的人出手快又狠,半点活命的机会也没给他们。
瑾月不可能让这些人活着回去复命,暴露她的身份,魔都的人也深知这一点。
马车在一间空房子门前停了下来,一行人这才下了马车,去那空屋内歇息,下车的时候瑾月才发现楚离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知道定然是毒药起了作用,急忙吩咐冬儿道:“姑爷中了毒,你在这儿照顾好他,我去寻些草药回来。”
冬儿点了点头,去扶楚离,楚离却拉住瑾月的手道:“我和你一起去。”
瑾月一怔,冬儿也怔住,不由得道:“姑爷,你中毒了,还是留在这里。”
楚离摇了摇头:“外面危险,若是再来一波刺客,你一个人我不放心。再说这毒还不至于现在就要了我的命,我还有力气,受得住。”
瑾月本想拒绝,但看见楚离那是浓黑如墨的眸子,最终还是应了下来:“那冬儿依依穆青,你们留在这里,你们放心我们就在附近山上,不会走远,若有危险,我就放信号弹。”
听到这个,三女才放下心来,魔都的人就在附近,这样也不会有危险。
瑾月与楚离一起出去,山路不好走,纵使她有武功傍身,也走得吃力,倒是楚离,好像那毒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一般,走得很是沉稳有力。
有几次她不小心,因为天黑路滑,险些摔倒,刚开始楚离会拉她几下,到了后面,他索性握住了她的手道:“跟紧我。”
瑾月本想拒绝,但这山中的确黑不溜秋,楚离步子稳,为了防止自己摔跤,还是让他带着为好。
总算是找到了解毒的草药。楚离的毒有她之前的药护着,虽然性烈,但却只是普通的毒,用她踩的药必能解毒无疑。
瑾月将草药碾碎,直接敷在他的伤口上,给他细细包扎,楚离眉目沉沉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眸底分明越来越深谙。
包扎好了,瑾月又带了一些治创伤药的草药下山。上山易走,下山却更难走,尤其是晚上,山路太滑,即便是有楚离这个向导,瑾月还是没踩稳,一脚摔了下去。
“楚离——”
瑾月尖叫一声,好在两人的手并未分开,只是瑾月滑下去的势头太猛,楚离没拉住,硬生生被她带了下去。
“月月!”
楚离唤了一声,随即手上用力,将瑾月扯进怀中,然后将她整个圈进来,避免他受伤。
山路陡峭,两人一直滚进了山下的草丛里,瑾月除了刚开始摔落的时候,膝盖撞到了石头,擦破点皮之外,身上几乎没有别的伤口,楚离就严重了,月白色的长衫蹭得全是土,也不知道伤着没有。见瑾月焦急的擦看他的伤势,楚离露出一个无力的笑来,握住瑾月的手道:“我没事,只是刚刚下滑的时候撞到了腰,可能得歇息一会儿。”
瑾月急忙探手去查探他的腰,只是手指才碰上,便听见楚离“闷哼”一声,痛得脸都白了。
“看来是闪到腰了。”瑾月一脸歉意,“都怪我,没有看清路。”
“傻丫头,是我没有护好你。”楚离声音很轻,却很是疼惜的伸手抚摸上她脸上刚刚下滑不知被什么划到的一道血痕。
瑾月只觉被他碰到的地方有些痒又有些疼,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楚离收回手来,看了一眼四周,眸光忽而凝住看向瑾月。
瑾月被他的脸色吓到了抬起头来,一看两人所处的位置,脸色顿时变了。
他们居然掉进了一个四周足有一丈多深的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