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瑜不停地呵着气,希望减轻他的痛苦,直到他惨白失血的唇不再哆嗦,抖动的身体也渐渐平静下来,她才瘫软地坐在一旁。
嘴已经僵直麻木了,她觉得自己折腾得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可是男人停止抽搐,他依旧高烧不止,被痛楚折磨,他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也全部被汗湿,锦瑜虽然精疲力尽,还是得硬撑着,帮他重新换了一套衣服。
来来回回好几趟,勉强将他身上的血渍清洗掉,可是没有伤药,他的伤口长时间在水里浸泡,很容易发炎,她可不想辛苦救上来的人,又这样烧死了,就算烧成白痴也不划算。
她想着,将他关押在这里的主人应该不可能不放置伤药,不然还不如一剑杀了他,何苦折磨?
四处搜索下,隔间果然是个小型炼药坊。
锦瑜自然是毫不手软,捡了最好的伤药,又拿了纱布。
回来时,男人依旧冷汗不止,苍白的唇边却噙着一抹浅笑,眉眼柔和,仿佛正做着什么好梦。
锦瑜替他上了药,伤口处也仔细用纱布包裹了,才草草替自己洗了,也随意上了点药,不然她真的没有办法支撑下去。
恐来人,她自然不可能留在这里。
锦瑜不停地替他擦拭流出的冷汗,后半夜,他的高烧终于退去。
她累得气喘吁吁,感觉提不起半点精神。
替他盖上被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锦瑜提步走出去,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让她的脚步都轻盈起来。
长夜未歇,室内灯火摇曳,魅惑了谁的眼,又是迷乱了谁的心。
锦瑜辛苦救男人一场,自然不可能无功而返,这里的东西反正都是嘉王府的,想到盛世欢残暴狠决,竟然如此关押一个男人,她更是怒不可遏,因着男人和温楚泠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的憎恨更是飙升到一个极点。
她将隔壁上好的伤药捡了几样,出来时,她才发现隔壁相连着后院,后院竟然种满了蔬菜,她恶作剧心起,更是顺手牵羊,偷了好些菜回去。
将一切痕迹都伪装起来,锦瑜确认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才放心离去。
……
春光明媚,光芒如丝如缕,绦绦发亮。
“离渊,这都快天亮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我实在不放心王爷。”管家焦灼地守在外面。
“你听,下面寂静无声,王爷应该是没事了。”
“那我们快点进去。”
男人睁开眼,昏惑炫目中,只觉得人影绰绰,床边围了一圈人。
他伸手抚了抚眉心,眼睛恢复清明后,如往常一般的阴鸷冷峻。
“怎么回事?粗嘎低沉的嗓音透出他的憔悴虚弱。
“王爷,您这是?”离渊心细,一眼就看出男人的不同寻常。
每次,王爷发病,要命的痛楚过后,只会陷入深深的昏迷,怎么可能自己包扎伤口。
而且扎的蝴蝶结分明是女人的手法,可是王府上下,除了几个心腹没有人知道这个地宫,就是知道,恐怕也不敢靠近陷入癫狂如吃人的野兽一般的盛世欢,就算有这个胆量,恐怕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盛世欢要属下将他用锁链捆起来,就是不想伤及无辜,引起恐慌,离渊想不到是谁闯了进来,云水心昨夜并未出宫啊!
离渊一提醒,盛世欢也注意到了,有人给他处理了伤口,还换了衣服,无疑是女人的手法。
一抹暴戾在他的眼中划过,狂烈的杀伐簌过,离渊只感觉他仿佛被无形的刀削过。
“你怎么敢让心儿来?你想死吗?”
盛世欢第一反应就是离渊将云水心带过来了。
他那副鬼样子,他怎么可以让她看见?他最怕的是自己意识不清而误伤她。
离渊当即就跪下,沉沉道:“卑职怎么敢违背王爷的命令?小姐还在宫中好好的,并不曾出宫。”
盛世欢更是怒不可遏,暴喝道:“那是谁闯了进来?”
这里深藏不露,谁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离渊面有愧色,“属下失职,让贼人误闯,请王爷责罚。”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凝重和紧涩,这样的稀薄,仿佛空气都被压榨光,连吞咽唾沫都疼痛。
管家一咬牙,猛一掀袍,也重重跪下,“王爷,离渊虽然失职,但念在……”
此刻他竟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王爷的脾性他不是不了解,狠决冷戾,没有下不去的手,自从骠骑大将军一家被抄,皇后赐死,他的心就跟铁石一般坚硬。
忍辱负重,筹谋多年,现在却被不知任何底细的人闯入,要是将嘉王府有密道的事宣扬出去,后果只怕不堪设想,筹谋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罪责太大,谁也担当不成,若王爷真要惩罚,谁求情都显得言语苍白寡淡。
盛世欢就那样冷冷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眼睛里仿佛住着毒蛇,“嘶嘶”吞吐着毒液,冷漠的窒息中,他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杀了这掉以轻心的二人。
忽然他收回目光,压迫感随即如潮水般退去,他的目光紧攫在手腕上的蝴蝶结上,管家的目光紧随,也落在了这格格不入的蝴蝶结上。
管家摸不准盛世欢在想些什么,斟酌开口道:“王爷,这闯入之人似乎并无恶意,能救王爷,还为王爷包扎伤口显然不是什么细作。”
盛世欢拧起眉,很快想到了关键之处,“这是府里人所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盛世欢的心思显然更缜密一些。
“也不尽然,或许闯入之人故意为之就是想混淆视听,让我们怀疑是府内人所为,她就可以躲过追查了。”
盛世欢略一沉吟,眉目深寒,“请个大夫来,离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这次再有闪失,你这贴身侍卫也不用当了!”
“谢王爷。”离渊重重叩谢,他明白,王爷这样说是原谅他了。
虽然现在的王爷被仇恨占据,可是他的善良终究没有泯灭,对待身边人,他还是很宽容。
离渊出去请了大夫,那大夫老态龙钟,一双利眼却精光铄铄,看起来很有精神。
离渊为了避人耳目,带着大夫七弯八拐,最后从一条密道进入嘉王府,直通地宫。
“大夫,为了安全谨慎,我必须将您的眼睛蒙起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公子说哪里话,老夫都懂的。”大夫捻着胡须,一副了然的模样。
之前离渊带着他七拐八弯,专有偏僻小路,无人注意,他就看出一些门道了。
他要去看的病人恐怕不是寻常之人,这种时候,他就保持缄默,别人说什么,他照吩咐执行就好了。
不过暂时当瞎子,总比事后杀人灭口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