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拒绝她,锦瑜的嘴角浮现一丝笑靥,松开了他的袖摆,福身退下。
盛世欢看着袖摆上的轻盈孤冷,少了那一丝沉重,他的心竟也空洞起来。
“王爷,你为何要答应她?她居心叵测,此番邀王爷前去,只怕是鸿门宴。”
离渊忿忿不平,就是见不得锦妤撩拨盛世欢的心。
盛世欢越是动摇,心软,就越会危机到云水心的地位,甚至是大业,那个女人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锦容的女儿。
倘若是别人,离渊也不会这样愤愤不平。
盛世欢想到鸿门宴三个字,脚步微微凝滞,对啊!刚才他头脑发热,竟忘了多想,就答应了,这根本不是那个女人该做出的事,她怎么可能和其他女人一样对他逢迎取悦?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样卑微,只怕有诈,可是就算刀山火海,她眼中那一点哀婉也将他如铁石般坚硬的心彻底冲垮。
盛世欢冷哼,“就算是鸿门宴,本王也不惧。”
离渊自然是知道锦妤伤不了王爷,可是他就是不想盛世欢和她纠葛不清。
……
是夜,天阶凉如水,水榭阁灯火温馨,碧潭波光涤荡。
锦瑜命人准备了酒菜,盛世欢已经派人过来通传他戌时会过来。
锦瑜手执书卷,正看得入迷,门外就传来小厮的通报声,“王爷到。”
锦瑜立刻放下书卷,起身相迎。
盛世欢一身白袍,袍裾银线绣了几朵白兰,鼻梁高而挺,唇薄如刀削,依旧是芝兰玉树般华美隽秀,锦瑜却微微红了眼眶。
“你们都下去吧。”她挥挥手,丫头小厮都识趣地退了下来。
盛世欢的眼眸飞快掠过一抹狠辣,嘴角微讽:“果真是鸿门宴吗?”
锦瑜摒退下人,的确更容易伤他。
“盛世欢,坐吧。”锦瑜去打开窗,水榭亭台,明媚月光一览无遗,银霜素裹,大地都仿佛覆上了一层朦胧的银纱。
她会摒退众人,一是她不喜欢有人打搅,二是她可以不顾繁文缛节,更自在些。
盛世欢注意到她转换了称谓,不再客套疏离地唤他“王爷”,她轻柔空灵的嗓音唤他的名字,他的心底凭空生出一丝欢喜。
只是在私下无人,她才这样叫他,原来,摒退众人是这个用意。
“这里的风景很好,我很喜欢,那晚有些不合时机,”她顿了一下,很快恢复自然,“所以今晚备下薄酒答谢你,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会没有机会?”盛世欢声音骤厉,猛地伸手抓住她执杯盏的手,手中暖腻,他更是觉得欢喜,可深灼的目光却没有一丝松容。
锦瑜一僵,随即笑道:“下次,谁知道你会不会赏脸?你不是很厌恶我吗?”
盛世欢神经质般地放开她,“我是很厌恶你。”
锦瑜心中苦涩,面上却微微一笑,“是啊,所以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应该最怕我和你牵扯不清,这样不欠你,你也能安心吧。”
她的一语相关,可惜盛世欢并不懂。
盛世欢见不得她这样,古怪傲娇地说出一句,“以后的事瞬息万变,谁知道呢!”
锦瑜倒了一杯酒,琥珀般的清冽,映出她姣好的脸,她轻轻微笑:“赏脸喝一杯吧!”
盛世欢审视般盯着她,锦瑜嘴角笑容盛如月光,“喝吧,没有毒,杯子上也没有抹毒。”
盛世欢仰头喝下,辛辣的酒灌过喉头,他的神智却越发不清醒起来,锦瑜自己也喝了一点,“盛世欢,说说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吧。”
盛世欢撇眉,“你愿意听?”
“是不愿意,可是我们能聊什么呢?”锦瑜声音苦涩,“坐在一起,都觉得违和。”
盛世欢自己倒了一杯,“你好歹是世家小姐,就算不受宠,也会些才艺吧。给本王弹个琴吧,也不负这盛月美景了。”
“也好。”锦瑜自从内居端出一架古筝,她不知道原主会什么,可在现代,她就学了古筝和钢琴。
素手拨弄,宛转起承,丝丝入扣,曲调哀婉空郁,成韵成调时,她便轻轻吟唱起来:
风沙漫延扰乱晴天丹心照明月
遥望城外兵器相见浮生又一劫
君独守皇宫已非昨日威严谁在此哽咽……
曲风全然不同,铿锵有力,绵酷肃杀,让人联想到那撕杀血腥的战场,金鼓连天,短兵相见,硝烟滚滚。
盛世欢虽博学,对各方面都有涉猎,可是他从未听过这首曲子,豪迈却凄瑟。
而锦瑜吟唱着,浑然忘我般,眸若辰星,面若皎月,浑身由内而外透出一种卓约清凌。
盛世欢蓦然想到了“遗世独立”四个字。
待曲终声顿,盛世欢紧窒浓灼的目光似乎要把锦瑜毁掉。
这首歌仿佛是为他应运而生,他的心震颤不止,呼吸也是浓重粗嘎,“锦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锦瑜低垂下眉眼,“这首歌唱给王爷听,便送给王爷吧。”
盛世欢神思恍惚,微微暗了眸,“送给本王?”
“嗯,就当作答谢王爷吧。”
“你有什么目的?”盛世欢眼睑一翻,神色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也,他不相信倨傲清冷的锦妤会这样对他。
可他心底竟可怕淌过一丝念头,不论她说出什么来,只要他能,他都想答应她。
“没有,都说是谢谢你,我素来不喜欢欠别人。”锦瑜轻描淡写地说。
盛世欢目露凶光,却更是怒不可遏:“你不愿意欠本王?”
“是,我怕自己赔不起,”锦瑜的眸半眯,有些恍惚地看着他,“更怕自己沉耽。”
她拂了拂衣袖,“盛世欢,没有人告诉过你,如果不爱,就不要对一个女人好吗?那样只会伤害到她。”
“什么歪理?”盛世欢声音仍旧生硬,紧绷的神色却和缓许多。
他自负桀骜地看着她,“不管孤爱不爱你,你都是孤的女人,死也要给孤陪葬,入孤陵墓的。”
他自称“孤”,在她面前,他第一次显现他的这种桀骜,只有太子可以这样称自己。
锦瑜的心开始慌乱,心脏砰砰乱跳,他这样肆无忌惮,霸道无妄,或许他从来不甘平庸,认为自己只是个王爷,他还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自负狂傲的太子。
可是他掩藏得很好,可现在毫无保留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是为了什么?他不怕她去告密吗?他有谋逆之心,若叫人察觉,他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