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的话音未落,荷花娘已经迅速明白过来了当前的形势,看文强一脸的无动于衷,只拿眼睛看他妻子,就明白刚才的想法,没戏!
荷花娘立马转换方向,又冲着文氏施展开了本事,声泪俱下:“东家娘子,请您高抬贵手啊,咱村子里谁不知道你最是仁善,待人最为宽容,俺真的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家里孩子闹着要尝尝粉条是啥味道,俺就猪油蒙了心,呜呜呜,东家娘子,千万别把俺送到村里去啊,俺以后可咋在村子里混啊!”
文氏的脸色,稍有些松动,也是啊,要是在村子里传遍了这事儿,这荷花娘丢人不说,对她的孩子,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自己,是不是该重新考虑解决方法?
狡诈的荷花娘捕捉到了文氏的情绪变化,一鼓作气,向前赶了两步,身子一墩,双手一抱,竟然,就抱住了文氏的一条腿,继续哭闹哀求。
毕竟,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粉丝,也不怎么压沉儿,要不,就算了?文氏与丈夫互相无奈的对视,都发觉了息事宁人的意图。
可惜,还有一个受害者,满腔的委屈无处宣泄。
当然是黑子娘,她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个无耻的女人,如果从自己察觉的那一天开始偷起,每天两次回家,每次至少在两个裤腿里装上十二把儿粉丝,那,是个什么概念?
东家信任自己,把粉条作坊交给自己照看,却任她逍遥了这么长的时间,今天,终于抓住了手,还敢说就这一次,那么,莫非自己原来的感觉,就真的错了?那么,自己不是还得被大家认为是疯魔了,整天疑神疑鬼?
黑子娘是彪悍的,拿出自己带大四个孩子的拼劲儿来,荷花娘的那点子本事,还真是不够看的。
只见黑子娘,二话不说,一伸手,一迈脚,就把个在地上叫嚣的妇人扯了起来,荷花娘自是不肯舍了文氏的粗大腿,身子被扯起来了,十根手指,却牢牢的抓住了文氏的裤腿角儿,差点儿没把文氏摔个仰八叉。
黑子娘重新开始问话:“荷花娘,俺发现粉丝被偷,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你再说一遍,一共偷了几次?共偷走了多少粉丝?还有,粉条?”
已经看到了希望的荷花娘,此刻更不能认了,她一边继续扒拉着文氏的裤腿,一边声嘶力竭的反驳:“俺就是这一次,你少诬赖俺!你早看出来少了不是?那一定是别人偷拿的,咱八个人上工呢,咋就光盯着俺一个呢?”
一句话,把其余看热闹,甚至还想着帮忙劝说的七个雇工,给彻底惹恼了。
“荷花娘,你这是啥人性啊?合着你偷东家的东西,还要让俺们背黑锅?你这样红口白牙的乱攀扯,还想不想在文家村混了?俺以后啊,可再不认你这个人!”是另一位一直要帮助荷花娘的女人,咬着牙指着荷花娘,愤恨的道。
“本来呢,俺们还想着替你说几句好话,寻思你做这事是因为家里日子难啥的,现在,你既然还攀咬别人,那,就让东家把你送到村子里好了,俺们也跟着,咱挨家挨户去搜,看看谁的家里,藏着东家的粉丝!”一个魁梧大汉子跺跺脚,说出一番道理来。
“对对,咱各家各户都搜一遍,俺没做亏心事,不怕去俺家里搜,到时候,看看你这婆娘还怎么说?”雇工们都附和着,看起来,其他的人,还真是内心坦荡荡的。
就是说嘛,哪儿能一大锅里熬着的,都是老鼠屎?
荷花娘慌了神儿,知道自己一时口误,恐怕难以挽回了,但是后悔已经晚了,只能继续哭叫下去:“老天爷啊,俺只是那么一说,可没当你们都是贼,咱在一个村里前后邻居的住着,关系最是亲厚,俺那句话是说,是说,咱都没偷,要是少了东家的粉丝,那就一准儿是这个黑女人偷得!”
荷花娘忽然改变了战略,一下子把锋芒指向了黑子娘。
“东家,你可别被这个黑女人欺骗了去啊!整天都是她自己把着作坊钥匙,开门关门,送料点数,都是她自己个办的,这中间,偷拿了多少好处回去,谁能算的清?”
她瞧着黑子娘越来越黑的脸,忘形的得意起来:“东家,东家娘子,您两个心善又实诚,被这个黑寡妇给骗了去,就凭她一个妇道人家,连地都没有,咋的就养起来了四个娃子?说是没偷没抢,谁会信?”
黑子娘显然被打击到了,颤抖着嘴唇,痛楚的盯着那个满嘴胡诌的妇人,眼睛里冒着烈火,像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来。
有时候,滔滔不绝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是站在能言善道的奸佞者那边的。
真正有道理的人呢,未必能讲出来,未必能让人相信,这正是世界奇妙的地方。
像黑子娘,宛如被那句“黑寡妇”击中,站在那儿,傻呵呵的被人攀咬着,却回不了嘴,只有一张黑脸,渐渐的要融入了夜色里去。
一直保持沉默的文玉终于厌烦起来,这种乱糟糟的局面,还真得不是自己一家人能解决的了的,看看老娘,被人抱着腿,挪动不得,一脸的尴尬与无奈,老爹呢,咋着两只手,不住的搓着,围着文氏打转悠儿,自己,面对这样刁蛮的妇人,也是无计可施。
唤过那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文玉低低的嘱咐了几句话,那汉子脸色一松,点点头,向着作坊门,跑出去。
文玉去找火把,点上一支,插在院门旁,安心静气的等待着这一幕闹剧能落幕。
被闹得彻底头大的了的文强,此刻再无主意,不忍心看着媳妇儿还被人挟持着一条腿,叫了一声:“你,你快放开孩子娘,俺不找兑你!”
荷花娘却愈战愈勇,继续抱紧了她的依仗,扬声问道:“你不找兑俺了?那,你说的话,管事不?”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争斗,荷花娘已经发现,这文家人,不像别的人家,一切都由男人做主,对文强的保证,她还很怀疑。
文氏也身心皆疲,看看丈夫,点了头,软绵绵的说了一句:“荷花娘,你快放开,你放心,俺跟孩子爹都不追究这件事了!”
荷花娘的手,放松了一些,可惜,只是一转瞬,又重新抱紧,她的眼珠子开始灵活的转动,一个新的要求又泛上来:“东家,东家娘子,您们既是不再追究俺今儿的事儿,那,俺以后,还能来上工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文玉冷眼旁观,这个贪婪的女人的表演。
文强夫妇也没有料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厚脸皮的女人,她以后,还想来粉条作坊上工?
另外的几个雇工也都服气了,在一边嘁嘁喳喳,小声的议论着。
文氏叹了口气,动了动被困住的那只脚:“荷花娘,俺家庙小,是容不下你这样的大神的!”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个女人留不得!
荷花娘却很镇静,仿佛,这个答案是早就知道的,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俺的工钱,怎么算?”
另几个雇工的声音,忽然大了一些,显然,这个问题,把他们雷到了。
文强夫妇也目瞪口呆,自家的粉丝被偷走,不追究她了,还要另外再付给她工钱,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啦?
“东家,东家娘子,俺家里,可还有娃子,都指着俺的工钱过日子呢,这一把儿粉丝,俺也没带出去,还给作坊里就是了,俺的工钱,您可不能欠下,雇了人不给钱,这可是伤天害理的!老天要雷劈的!”
荷花娘仰着脸,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遇见了一群良善的犯二的对手,荷花娘闹得很爽嘛!
黑子娘终于恢复了斗志,勇敢的挡在了文强夫妇的身前:“荷花娘,你别做美梦了!偷了作坊里的粉丝,还要工钱?付给你工钱,专门雇你来偷吗?”
那几个雇工也实在看不过眼去,也焦急着想回家了,七嘴八舌的规劝起来:“荷花娘,你快站起来,见好就收吧!东家心善,可咱不能忒不讲良心了,就这么算了吧,回到村子,俺们都啥也不说,你呢,也别回作坊里来了,这几天的工钱,你就别指望着了!”
“凭啥?”荷花娘要不是还得抱着文氏的粗腿,早就一蹦三尺高了,“俺干了活,凭啥不给发工钱?走到天边,也没有这个理儿,俺早说了,就拿了这一把把儿粉丝,能值几个钱儿?俺又没有带走,不都给您留下了吗?你照旧去卖就是!”
黑子娘又开始被气得发抖:“你这黑心的婆娘,把吃的东西,藏在那样的地方,还让东家再去卖给别人,你还是人吗?”
荷花娘立刻接上戏茬儿,兴奋的又开始了唇战:“俺咋不是人?俺咋黑心啦?俺可不如你黑,你人黑心也黑,东家的粉丝粉条啥的,不知道得叫你偷回家去多少,要不然,咋的你那几个孩子,都吃得那般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