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放满里了热水,浴室里雾气蒸腾,我看着自己泡得发白的手,不由哼起曲来。过了12点,婚礼已经在昨天了,闹轰轰的人群散后,心情在酒精的作用下,飞扬雀跃。
葡萄酒杯放在浴缸边,伸手可及,喝完了,我冲外面喊:“世杰,酒啊……”
许世杰其实就站在门口,从雾气里走出来,他早已换了睡袍,手里端着一只酒杯。他的眼睛里仿佛还有月光,唇角微微上扬,没笑却笑意满盈。
“高兴?”他坐在浴缸边上,饮一口酒,俯身,吻在我唇上。
酒精把两个人都身体都灼热了,本来冷了些的热水仿佛又沸腾起来,我扒在水池边上,微微喘息,他低声笑了,一只手顺着我裸露的肩膀滑下来,在我腰腹细细抚摸。眼里的月光渐亮,变作太阳,灼烧着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回总信我了吧?”
“嗯?”
“我说过不是逢场作戏。”许世杰说着眉毛一扬,许多自信。
我握着他的手,指肚饱满有力,关节处的厚茧,微有些糙,反而给人莫名安慰。我笑着,往他手中啄一口酒,“或许有天你会后悔的……”
许世杰挑眉,不以为然。
我目中含笑,往浴缸里一靠,低声道:“有许多事你不晓得,等哪天知道了,也许一气之下把我杀了……”
这回,他皱起眉心,思量片刻才说:“一个袁一夫,一个赵之谨,就算再加上那个小白脸?我的气量还没那么小。”
他数一个,我笑一回,末了,心里却有些寂寂。从今天开始,不,从昨天开始,我从袁太太变成许太太,称谓将过去未来切断了,我有些茫然,不晓得天亮时,我们是否还能这样单纯的快乐。
“也是,要是这么比,最后应该是我把你杀了。”我笑着,把自己沉到水里,水声“哗啦啦”漫过耳际,他的手跟了进来,在满是泡沫的浴缸里摸来摸去。
我想笑,气息一岔,差点呛水,猛然浮出水面,迎上许世杰灼灼的目光。
“你什么时候变成醋坛子了?”
“除了乐菱,还有多少?你拉着我来南京,是怕在上海么不晓得要挡多少旧情人吧?”我说着摇头,水的热和酒的暖烧起来,眼眸变得迷离了。
许世杰也不怕湿了衣裳,半个身子钻到浴缸里,抱着我,吻如雨下。一时滑过我的眉毛,一时含住耳垂,一时又贴在我唇间,舌头趁机溜了进来,在我齿间缠绵。一番温存,他的气息粗重起来,掀起一片水花,整个人滑到水里。
我攀着他的脖颈,笑嘻嘻道:“世杰,我并不爱你啊……”
他脸色未有变化,却狠狠咬住我的脖根,待我忍不住喊疼才松开了。“有关系吗?我从来不晓得什么是爱。你说说你爱谁?小白脸?”
我已半醉,浴室里雾气渐散,水冷得温了,他的身体却愈发滚烫起来,私处的坚挺抵住我的柔软,仿佛随时都会冲破阻碍,长驱直入。去反复端详他的面庞,吃吃笑了。
“我不过是爱他的眼睛罢了……”
许世杰一怔,有些疑惑。
我笑起来,不能自已……有许多秘密藏在心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有许多事你不晓得……”我重复着,说不清时极乐还是极伤。
他已经迫不及待脱去了浴泡,两个人赤身相贴,我的脸因为酒精红了,他的面目却因为情欲胀得狰狞。
这种时候,言语或者是多余的,虽然我有片刻的冲动想把过去一吐为快,但瞬间就被许世杰以吻封唇,他双手托住我的腰,下身一顶,所有的话都化作半声谓叹,淹没在两个人的喘息里。
肌肤的撞击声混合着水声,他几次脚底踩空,抱着我滑落又撑起,身下借力,越发深入,我的喘息变作嘤嘤求告,左右闪躲,引得他双目几乎喷火,一双手仿佛一对铁钳,紧紧扣住我的腰,哪里容人避开。
天旋地转,天花板徐徐升高了,我的身体仿佛水没过,晃悠悠有一刻飘浮在半空。
“叫出来!”他低吼了一声,咬住我的唇,我的舌尖微凉,“嗯嗯”应着,听不懂他的意思。
“宛芳,我是谁?”许世杰喝问着,声音嘶哑了。
“世……啊。”我只发出一声喟叹,浪头席卷过来,我本能抱紧了,浑身一紧,任由那一波接一波的浪向上涌,直没头顶。
许世杰也不由加快了节奏,极敏感处,他细微的抽动,发出压抑的吼声,一只收紧紧抓住我的头发,两个人的身体好像结成一个死结,再也无需分离了。
爱情,常常只是一场依恋,你很难分清有多少是爱,有多少又只是短暂的相互安慰。
酒后的我们,疯狂的相互索取。从浴室到客厅,再到卧室舒适的大床上,酒精灼烧着我,我的身心久久不能平静。
许世杰像是着了魔,他的眼睛里除了惯常的霸道,竟浮出些柔和,借着床头一盏温暖的光,模糊了,与故人的眼睛重叠在一起。
我蒙住他的双眼,无法承受这样的光阴再现,目中竟是泪水涟涟。
许久,窗外天光开始发白,紧闭的窗户外,隐隐约约传来街上早起人儿的声音。一个城市即将醒来,醉了整夜的我们酒渐醒了,睡意却又阵阵侵袭。
“你晓得杜先生今天同我讲什么?”许世杰的话已带浓浓睡意,我背对着他,片刻方“嗯”了一声。
“嘿嘿……”他傻笑着,又不说下去。
我的意识也渐渐松散了,半梦半醒,仿佛身处一方院落,浓雾里,隐隐绰绰一个人影,仿佛一袭竹步衫子,看不真切。
我翻了个身,许世杰就势抱过来,他身上有淡淡的烟香,不是梦里那个萦绕着总不会散去的香皂味道。
“他说,姚老头放话出来,我要敢回上海么,就等着吃他的枪子儿吧……”仿佛睡着的人,突然讲出这么两句,我心里一惊,当下却像梦魇似得,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他也像在梦里的狂笑,抱着我道:“老不死的,你看离了上海可就把我许世杰的路堵死了?”
浓雾已散尽了,梦里的人消失在虚空。我眼里有泪,却无从安慰——我们两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用所有积蓄演一场自娱自乐的好戏,戏开场了,却不晓得怎样收尾,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完全掌握不了未来。
“那才好呢。”我淡淡道:“我们在南京么,就只有我们在南京了。”
许世杰一怔,暖暖的床头灯变得暗了——外头天光终于撑破黑夜,太阳仿佛瞬间跃出苍穹,映在他眼底,变成单纯的兴奋。许世杰像个孩子,咧嘴一笑,竟透着许多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