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围炉夜话肉丘坟,吉逢茶舍话金刀
却说景一泓在桑昆平寨的屋梁上看着桑平映着灯光仔细打量桌上的白骨骷髅,桑敬看着桑平无动于衷便说明其中的缘由,桑平听桑敬一说便做打算,景一泓听了个真切便将时间、地点牢记于心。桑平摆摆手让人盖了骷髅,桑敬看着桑平很是歉意的说道:“这事我想只有禀告八德寨主才是妥当,可今日平寨主又做喜事,看来是我叨扰了!”桑平见屋中火炉烧得旺盛便脱了皮衣外套,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衫,可是单衫上却是刺绣的龙虎飞腾,胸前挂着一串一串的红色珠子,珠子随着桑平的走动还发出叮当的声响。桑平摸摸胡须看着桑敬又说:“我看这事不会是金刀门的人做的!”桑敬大惑不解,“八德寨主,这又是何说?”桑平笑着说:“想当年,我们桑昆门杀尽了金刀门人,就是跑了一个老头,后来打听出来是金刀门的电光夺魂马步真,可是这么多年我们就没有见过电光夺魂的绝招出世,我就敢肯定这人死了!”桑敬连说:“他还带走了一个小孩!”桑平的笑声甚大,“这会武功的马步真死了,难道那一个小娃还不会死!”这时,桑敬身边的一人连说:“就是,就是!”
这人却就是南方孟定镇赌坊的大掌柜,由于十几年前立功杀害了金刀门,自己也就晋升为桑敬的左右手摆脱了时限很短的毒药,这对于大掌柜来说也是一件喜事。毒性的发作让人坐立不安,有时甚至扭曲变形,瘦的成了胖子,胖子成了木棍,更有男的成了女的,女的成了死尸。这种毒药的期限很是短暂,如若在得到解药期间有什么不慎做错了事情,这种歹毒的扭曲便会随日而来。大掌柜现在是桑敬的左右手,由此所服的毒药也是一年一解,这也便少了许多担心。桑敬见大掌柜多言便怒目而向,大掌柜见桑敬面色不悦也便悄无声息,桑平看着赌坊掌柜又说:“我后来听人说还是你的这手下发现的桑昆门弟子?”桑敬笑着言语,“正是他!”大掌柜微微一笑,桑平又说:“可怜金刀门人一夜成肉丘,只是江湖上传说的圣罗铁券更是无从得到。这也是总寨主不悦之处,这些年来江湖平稳无事,可我看这骷髅却甚是胆颤。你们说是用刀做成,这种刀法数百年也闻所未闻,真若有这人,看来我桑昆门也要大难临头!”桑敬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洞悉有所失误,“平寨主,你不必担心。桑昆门在江湖威震许久,现如今就算是出了这人,我看他也不够将我们怎样!”桑平看着炉火,听着外面的寒风又说:“话也倒是这么一说,可是金刀门想当年被我们灭门之前也是威震武林!”桑敬见桑平如此一说,心中也是沉痛不已,只是金刀门悉数被杀也没有给桑昆门带来什么益处,更多则是江湖的骂名。现如今朝廷多波动,北有吐鲁番汗国,南有暴民抵抗,江湖人士反向倒戈遍地则是,倒是这荒凉的大漠似乎多了很多的宁静。
桑平围着炉子烤着手,大掌柜拿着酒壶来到桑平的身边,桑平将一壶酒倒入火炉,炉火突然熊熊燃烧,这火的黑烟却直上屋顶,景一泓身子一退几乎被这黑烟所熏。桑平看着熊熊烈火又说:“这火就像是当晚的一场大火,也算是大快人心!”桑敬围着炉子又说:“平寨主,明日下午我们就动手?”桑平看着桑敬疑虑便说:“正是!”
屋外的酒客还在豪爽饮酒,就算是雪花飘落也是落地无影,景一泓见桑平明日要去盐池总寨。据黑河通说,那里是桑昆门八德的总寨,这样一来等各个寨主在盐池总寨就位再报血海深仇也是不迟。景一泓如此一思量便起步离开了桑昆平寨,夜的静让景一泓显得孤苦无依,景一泓映着寒风在街上走着,各家的灯火明亮,从街道中可以听见屋里小孩的嬉戏和大人的责骂,这就是家,这就是平常百姓的家。景一泓转过街角继续走着,街上有的地方却已是人烟散尽,看来这夜的漆黑只是留给自己,景一泓呆立在雪中,雪花一片一片的扑在脸面。
“大漠无情人有情,寒冬腊月施仁义。寒风刺骨侠义心,冰天雪地盖昆仑。若论人间正道世,乃是金刀门中人。门中弟子五百数,各个英勇是好汉。可怜昆仑山无眼,仍由奸贼祸患来。刀光剑影血横飞,人死门灭万事休。万事休已人未平,敢问苍天于昆仑......”景一泓看着鸿福客栈前的卖唱人,心中激动不已。原来人间还有人给金刀门做凭吊,景一泓疾步上前询问:“这些字句是你作的?”不巧,卖场人还未说话,鸿福楼的店小二出门送人却看见了景一泓,景一泓见着引领自己的店小二心中有些不悦。可店小二哪里管这些,一个快步下了台阶看着景一泓说道:“客官,你若是问这词,我却知道!”景一泓又问:“这词句难道不是他作?”店小二看着卖唱人一口唾痰说道:“就算他转了几世胎也作不出这词句!”景一泓更问:“这词是谁人作的?”店小二见寒风飘雪便说:“这个我们里面去说!”
景一泓别了卖唱人来到鸿福楼,店小二见客栈人少也便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说道:“在这中寨堡有一个吉逢茶舍,茶舍中一个说书人名叫陈四,由于岁数过大别人也称陈四爷。陈四爷在中寨堡说书已经有些年成,可他偏爱说金刀门的事,你看就连叫花子也背熟了几句!”景一泓见店小二指着外面的卖唱人心中不悦,“都是活人,你不该这般苛刻!”店小二见景一泓这么一说,“看来客官初出江湖,这些人你以后便知。”景一泓又说:“这些不说也便,可中寨堡有桑昆门的人,他们为何这么胆大!”店小二又说:“客官,这次算是你问对了话。这陈四爷不是一般的人,年轻时在朝廷为将,管辖一方,只是后面遇了大难也就在中寨堡生活。他有一个孙子名叫陈机灵,人称江湖百晓生。这小子真是人如其名,机灵的不得了,就凭他的一张嘴你就得把锦囊掏尽还的写借据。他们也是身怀绝技不漏之人,所以桑昆门也就没有做什么!”景一泓听着机灵名字甚是想笑,看来明天的看看这个机灵。“这吉逢茶舍又在堡中何处?”店小二指着外面说,“不远,出了门就能够看到。不过这会已经打烊歇客了!”景一泓听伙计这般说来也就上了楼、进了屋。
屋中的炉火甚是旺盛,景一泓看着闪着红光的烧炭心中想起了桑平所说的呲牙裂。难道金刀门中的奸人就是呲牙裂,就是这个抱着自己看夕阳的呲牙裂。景一泓奋力一震,火炭在火中抖动,火苗嗖嗖的响着,景一泓无法知晓呲牙裂为何这般,可是这种奸人作为却让自己愤愤难平,景一泓来到床榻躺下却听见有人呼唤,却又是一个女子。景一泓下榻开门,只见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嘻嘻笑笑的说道:“客官,你一人怎么入睡,还是让小女子陪你吧!”景一泓厉声说道:“出去!”这女子见景一泓厉声喝气也便怏怏走去,景一泓复始回榻看着屋中的一切想着念着金刀门的仇恨渐渐睡去。
清晨的街道是吵闹的,更多的声音则是叫卖烧饼,景一泓听着生意人的吆喝声睁开眼睛看着屋子,明媚的阳光照着窗纸,透过窗纸隐隐绰绰的可以看见一轮红日。景一泓起身推开窗户,雪后的一股寒气却逼面而来,火盆中的火炭已经败灭,景一泓伸伸懒腰却见门外有人轻问:“客官,你是否醒了?”景一泓应声,店小二提着铜壶烧水走了进来,店小二见景一泓身着打扮很是心往,若是自己有了这神态决计不会在这里端茶送水。店小二将铜壶放在桌上便出了门,景一泓倒水洗脸后便下了神字号客房,掌柜的在前厅转悠,景一泓走上前问道:“敢问师傅,听说这里有一处吉逢茶舍,不知在哪里?”掌柜左右打量景一泓,听这口气定是店里的小二将金刀门的事情胡吹一番,本来好好的生意却被吉逢茶舍抢了去,掌柜见这人面善也就不做计较走出门去说道:“前面有一处茶舍,你走着便可以看见字号!”景一泓踏着薄雪前往,身后的脚印却很快变成了湿地,看来天是渐暖了。
景一泓停步留足看着布幡在空中抖动,上面写着大大的茶字,走近一看里面坐了很多人,茶舍临街的一面却是没有任何遮拦,景一泓信步走进见别人在桌上撒了钱,自己也就照样。钱刚落桌却见一个小伙身穿锦绣马甲,一个跃身拿了钱去,景一泓一把捉捏这人扮作惨状直呼:“你这客官好没道理,撒了钱来却不让我拿!”景一泓一听这话便知晓这人是昨夜店小二所说的机灵,景一泓很是抱歉的坐下,陈机灵油嘴滑舌的说着:“这也不怪客官,我看客官也是远方之人不知道这茶舍的规矩,你来多了日后也就知晓!”机灵说着端着糕点和好茶放在了景一泓面前,景一泓喝一口好茶水却见数十张桌前有一个台子,想必这里就是说书的地方。陈机灵见景一泓左右顾盼,又笑着说:“客官,稍安勿躁,这就开讲!”景一泓还未答语,周遭的客人却笑了起来,景一泓端坐茶桌,又见台子上出了一个老者,手抱三弦刺啦弹着,声音很是悲怆,应声又见陈机灵站在台上嬉笑说着:“多谢各位捧场,咱们闲话不说,直奔主题!”下面吆喝着,“快讲吧!”陈机灵笑着说道:“依山傍水房数间,行也安然,住也安然;一只耕牛半顷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雨过天晴驾小船,鱼在一边,酒在一边;夜晚妻子话灯前,今也谈谈,古也谈谈;日上三竿尤在眠,不是神仙,胜似神仙。”台下一声叫好,陈机灵又说:“曲不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蜜饯黄莲终清苦,强摘瓜果不能甜,好事总得善人做,那有凡人做神仙!说是金刀门的陈忠节为人豪爽,结交江湖好汉,这些事迹早已说过,但今天有新的主顾,我必须将这串连一起。金刀门被人杀害想来也有十六年之久,匆匆岁月,腥风血雨,却改不了浩然正气的人间。金刀门几时创办已经没了踪影,留下的名和姓只有一个金武敌,说着金武敌有多厉害,你们却不知晓。想当年胭脂山一战,金武敌却将四方蛮夷杀个干干净净,人死则已,死后却是挫骨扬灰,这是怎么个说法!”陈机灵抖身拿着尺扇在空中一比,又说:“就是这般,人不过时分便就骨散肉销!”陈机灵说得起劲,却见一人大骂:“哪里来的贼人,竟然在这里危言耸听!”景一泓扭头见这人却就是桑昆门的桑敬。
正是:江湖恩怨情仇聊,你听我说又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