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婷蜷缩着身子,有些颤颤发抖。她的眼角仍挂着晶莹泪珠,在灯光的照耀下扑朔迷离,让顾小曼分不清真假。
“小婷,”顾小曼回身后,只直直地盯着这满脸委屈丫头,一字一句道:“你可知道,我丢了什么?”
小婷连忙摇了摇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她似要辩解,然而还是顾小曼先开了口:“你说,是小梅?”
小婷微一犹豫,便咬了咬下唇,使劲儿的点点头。“是小梅姐姐。”
“那,你为什么不去质问小梅,反而要翻小姐的抽屉呢?”
顾凌将那些下人赶走后,虽然语气缓和了许多。然而这一发问,仍让小婷有些心中害怕,急得眼眶红得像桃子般:“我看的不真,也没能追上…我真的没有想偷东西…”
“我知道你没想偷东西。”顾小曼见她实在害怕得紧,示意顾凌不要再用这样的审问方式了。毕竟小婷刚来几天,就受了这样多的委屈,即便她有什么嫌疑,也不要将她吓破了胆才好。
“我只是想知道,你当时为什么开我的抽屉?我相信你没有偷,当时确是误会了你,但想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你在偷东西,你又怎么解释得清呢?”
边说着,顾小曼便取了一方帕子,为小婷擦拭着脸颊上的眼泪。小婷本就刚被人掌嘴,脸颊已经红肿,如今经这泪水接二连三的浸泡,原本细嫩的脸蛋儿早已红的不成样子,想必她自己也会略感疼痛,大概是要好几天才能恢复的回来了。
小婷见顾小曼此举,心中感动得很,也不像刚才那般拘谨慌张了,说话也利落了许多:“因为…我看得不真切…虽然看到小梅姐姐开了小姐的抽屉,可又没见她手中拿着什么...我怕她留下了什么…”
“留下?”顾小曼疑惑道,“刚才表小姐在时,你不还说,是小梅偷走了什么吗?”
小婷连连摇头,“表小姐在时,我并不好开口。我也知道我不聪明,可我下午这一来也长了记性,知道只有小姐你…只有小姐你才会保护我,对我好。所以我也会全心全力的护着小姐你…”
眼见小婷越说越偏,才止住的眼泪竟又要涌出来,顾小曼十分不忍,连连哄她:“好了好了,我都知道。”
小婷吸了吸鼻子,又不好意思的用袖口擦了擦自己的脸颊,“因为,我下午被二奶奶罚,想着晚上也许不能伺候大小姐了,便想让小梅姐姐替我一晚。可刚才却见小梅姐姐偷偷藏着什么东西,老大不小呢。可小梅姐姐却死活都不给我看,只说是表小姐赏的。我怕…”
“怕什么?”
“我看着那东西不小,不像是赏钱,也不像是首饰,好大一块花布包着。看那形状奇怪得很,倒像是什么娃娃…”
“娃娃?”顾小曼越听越糊涂,不知道小婷在说什么。
“小姐,”顾凌已是笑颜绽开,“小婷是怕二小姐让小梅带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诅咒大小姐呢。”
“诅咒?”
“是啊,”小婷见顾凌还有心思笑,便是越发的着急了,“当年我哥给我讲过,那皇宫里的妃子们为了争宠,就净请些道行高深的法师,做些不干净的东西…说句放肆的话,我早看出表小姐对大小姐你并不真心,咱们顾公馆也和那皇宫差不多,难免有人动了邪魔歪道的心思…”
顾小曼一愣,转眼也是扑哧一笑,合不拢嘴。
先不说这已经是文明开放的年代了,像顾公馆这种大家庭,早就或多或少也都接受了西方的思想,是相信科学反对迷信的。早在当年还是晚清的时候,连宫中的皇亲贵戚都觉得那照相机会摄了人的魂魄,而那时别说是年幼的顾小曼,或是年轻的沈舒怡邵雅琴之流,就连顾公馆的老夫人陆梅,都笑呵呵地看着那长着黄毛的洋相师拍了不少照片。
这顾公馆一家一向不信这些道法巫术之类,这小婷竟说出这样的话,怎能不让人哭笑不得?
然而虽然这理由如此荒唐可笑,可顾凌与顾小曼却都未起疑心。这小婷原本也是贫苦出身,何况她的家乡也是南方小镇,三教九流之类众多。那样的地方,人们都是有些迷信的。虽说顾公馆开放,可外面迷信的人也都不老少,顾凌与顾小曼自然也不觉得她在撒谎。
“这你尽管放心。表小姐这样摩登的人,才不会相信这些呢。”顾凌抚了抚小婷的肩头,安慰道。
“因为你觉得可疑,所以才在表小姐面前死不松嘴?”顾小曼心中赞叹这丫头头脑聪慧的同时,又颇感心疼。小婷因着保护自己才不开口,而自己却不顾三七二十一以为她狡辩,还命人将她带了去…”
“是。小姐别取笑,那些东西真的脏得很…”
“好,好。”小婷见顾凌与顾小曼毫不在意,还欲争辩些什么,然而顾小曼已经打断了她。见小婷已经缓得差不多了,顾小曼也不再担心更多,便安慰了几句,劝她回屋休息。
顾小曼收敛了笑颜,回头向顾凌道:“咱们去找小梅。”
然而顾凌推开小梅房门,两人都不禁一惊。这房间除了被褥,其他的东西全都已经空空如也。
下午还被阿珠连累哭得凄惨的小梅,转眼间竟偷了吴玉琼的写给顾小曼的罪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深,难寐。
仍是那清新雅致的房间,弥漫着夜来香的芬芳。下午的一场大雨消了暑气,那古雅的画窗涌进了些凉风。
凌香的长发齐腰,此刻早已卸下了那许多首饰,只用一方月牙色的帕子松松地挽了一挽,更显得那秀发如水墨一般乌黑。她的皮肤也白皙,任那长发搭在左肩上,配上略薄的浅白单衣,简直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一般。
而此刻,脸色苍白的顾淑宁正疲惫的躺在那暖床中。虽说是夏天,但病中的人本就虚弱,最怕的便是凉气侵体。凌香便将那白底儿红梅的薄丝被给顾淑宁盖上,又小心翼翼地掖了掖背角。
顾淑宁虽疲惫,可白日里也休息了不少,此刻便是难眠。凌香和衣躺在他的身旁,一袭淡淡的体香便扑面而来。
“你好香。”顾淑宁微阖双目,低低地呢喃着。
“顾先生病了,竟还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跑来也便罢了,竟然还不好好休息。”凌香朱唇微启,甜而不腻的声音从耳旁响起。她本就睡不踏实,此刻听闻顾淑宁说话,便也回了身。此刻的凌香墨瞳微闪,像那湖中的粼粼波光,晃得人心潮澎湃。
“怎么,不喜欢我来?”顾淑宁此刻甚至已经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只觉得心中一股暖流袭来,感觉仿佛置身春日,干裂的嘴角也挂起了一丝笑。
“当然喜欢,”凌香或是因为害羞,声音低浅地让人听不真切,“真想日日都能陪伴在顾先生身旁。”
顾淑宁这下也是彻底睁开了眼,缓过了精神。见眼前的女子声音低柔,媚而不妖,只觉心中怜惜。
“我又不是私塾中那教书的先生,怎么老先生先生的叫我。”顾淑宁见眼前女子着实可爱,不禁捏了捏凌她的小鼻子。而这亲昵的动作,即便是对邵雅琴,也是多年没有过了。
凌香此刻更是羞怯,将那薄被往上轻轻一拉,盖住了小半个脸,“顾先生出身名门,自然也是学识渊博的。凌香从小家贫,不识得几个字,最是羡慕才华横溢之人。如今见得你,自然是要叫一声顾先生,以显尊敬。”
“尊敬是尊敬,可不要怕了我才好。”顾淑宁往前一凑,双手拦住凌香的细柳似的小腰,将她拢入怀中。
凌香并未反抗,只是像一只听话的小猫一般,老老实实地呆在了顾淑宁的怀中。此刻,顾淑宁紧紧闭着双眼,什么都不愿想。他甚至不愿意知道,怀中的女子到底是雅琴还是凌香,他甚至不愿意去想,自己爱的到底是只有雅琴,还是也爱上了凌香。
片刻,顾淑宁赶到胸前有些湿润,才发现这怀中的女子竟在低低的哭泣,成了个泪美人儿。“怎么?”
凌香苦笑,微微一摇头,“我常感慨自己的身世,若是当年并不沦落这烟花之地,也许今日便不是这番景象。可遇到了先生之后,我甚至庆幸,老天爷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能让我在此生遇到先生这般好人。”
“怎么会庆幸呢?”顾淑宁见凌香眼角还残余着些许泪痕,疼惜地吻了一吻。“这终究是烟花之地,并不是什么人间天堂。”
“我知道,先生与我也不过是露水情缘,”听闻此言,凌香略感心伤,低声感慨,“可即便以后先生不再来,凌香也会记得先生。”
顾淑宁封闭许久的内心,已经好久没有被这样的温柔触动了。他用手肘撑着起身,将凌香吓了一跳。
“先生?”
他双手扶住她瘦弱的肩头,“凌香,你愿不愿意随我回顾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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