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顾凌听完顾小曼为吴玉琼的安全担忧,摇头否定道:“若是想下手,又何必等到现在。何况小姐想想,二奶奶已解决了小青,便是十分的相信那事实了。既然相信,派人来偷那一纸罪状有何用?”
“是啊,有何用…”顾小曼烦躁得紧,像有一团细小的火苗在心中扑闪着,烧得她坐立难安。她嘴中念叨着,又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思考着这问题。
“会不会是…”
“她想利用吴玉琼?”未待顾凌开口,顾小曼便抢先答道。
顾凌满意地点点头,似为顾小曼的机智感到欣慰,“小姐聪慧,我也是这样想。”
这谜团已大抵解开了,顾小曼却仍是心中不安:“当时小萌生病,二奶奶还让我代为调查。那医生没能诊出什么,我便想着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救吴玉琼一条小命,顺便握她个把柄,为我所用。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竟有人将这事情泄露给了她。”顾小曼默默摇头,想到以后的处境,不禁有些担忧。
“是啊,”顾凌眉间也舒展不能,默默叹着,“二奶奶记恨表小姐的同时,想必也不能够忘记,这事情虽然不是小姐你做的,可你确是明知不报,反而帮助表小姐瞒天过海。二奶奶能忍耐了这许多天,还真是沉得住气。”
若相比于邵雅琴的城府与计谋,顾凌心中也清楚,自己定是要甘拜下风的。如今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顾凌也不得不替顾小曼愁上一愁。
“何止是沉得住气那样简单,”顾小曼越说越觉得心中压抑,可还是想尽量做好最坏的打算,“她不仅一点没有怒形于色,甚至还能够容忍吴玉琼每日对她接连挑衅。你说的对,吴玉琼不会有事。她现在算是栽在了二奶奶手中,可二奶奶哪里会那样待不得片刻要解决了她?如今我与吴玉琼皆是她的敌人,何不利用那罪状掌控了吴玉琼这颗棋子以对我不利,等到她再无利用价值,那便可随手抛弃了。”
顾小曼疲惫地闭上双眼,只觉得听着那电扇的嗡嗡声像一把锯子一般锯着她的心。她被那声音吵得难受,脑子一片空白,而心中也越来越是烦闷,还有些许疼痛。
“小姐,”顾凌见她的脸色逐渐苍白下去,记起顾小曼如今仍然是带病之身,此刻最忌费心劳力,心中有些焦急。
顾小曼那日晕厥,可是被顾振雄亲自带回来的。顾公馆人人皆看到顾振雄的脸色,急得像顾小曼要丢命了一般,一回顾公馆便亲自吩咐着下人做这做那。大家何曾见过这种架势,那日都被吓得不轻,又如何会不把小姐的病情放在心上。
所以下人们也算是尽心,这屋中随时备着冰凉的银耳汤以供消暑,那参汤更被吩咐了要每日不落,均是成色上好的西洋参,都盼着顾小曼吃了这些大补的参能养好身体。顾小曼才喝了一日,便觉得都有些补过了头,体内燥热得很,实在是不想喝。
可不知为何,她却仍觉得虚弱得很。大小姐的病不好,下人们更是害怕担着责任,就算是跪下求也得让顾小曼喝下去。顾小曼又向来不愿牵连他人,何况那东西又是上好的,多喝些也没什么坏处,只得听得吩咐。
此刻见顾小曼面色如抽了血般苍白,顾凌见状便又去取了碗参汤。“看你脸色这样虚弱,快喝了吧。”
顾小曼即便不愿,也只得结果那精致的牡丹瓷碗,又从顾凌手中结果一把小巧的银匙,乖巧的服了下去。
“小姐,事情没有那么糟,”见顾小曼喝参汤时仍是愁眉不展,满腹心事的样子,顾凌便在旁劝慰着,“小姐忘了,表小姐手中,也有二奶奶的把柄呢。”
顾小曼一愣,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仿佛卸下重担般,摇头笑道:“是啊,我竟忘了这事。吴玉琼今非昔比了,二奶奶也不一定能掌控住她呢。”
“掌控与否已经可以放在其次了,若是二奶奶知道了,最先要担心的却是表小姐的嘴是否严实。可惜,表小姐的嘴实在是不太严实。”顾凌分析了一番,心中也有了些底。虽说邵雅琴的心思她也不一定摸的准,但该来的也躲不掉,又何必把事情想得那样悲观。
“是,她一向爱面子的。不过她若是知道这个秘密已经被发现,别说是吴玉琼的嘴,连吴玉琼这个人便都不一定顾得上呢。你忘了,还有二爷那呢。”
其实顾淑宁与邵雅琴一事,本应是人人唏嘘。多年同床共枕的夫妻,到头来竟因此事闹得恩断义绝,怎不可惜。
然而,这是顾公馆。
这是家财万贯,人人眼红的顾公馆。
顾公馆的人,是不需要那么多感情的。
说这番话时,顾小曼便丝毫没觉得对顾淑宁亦或是邵雅琴有什么同情或伤感。她甚至希望这对感情深厚的夫妻能闹得翻天覆地,不可开交。
顾小曼喜读书,可每每读到帝王夺位之事,便再没了兴趣。人心险恶,斗争无穷,只让她觉得心中厌烦。明明是血缘近亲,却要刀兵相见,仿佛这些人都是冷血无心。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如今她却不得不重读起这些书,细细品味其中道理,换一颗心继续生存。想来可笑,她便像一位已到年岁的太子,已经开始准备着练习如何治国,以等待继承那皇位。可是,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以及她自己,没有一人希望她能够顺利。
而她要顺利无阻,便要与其他人斗。若是不斗,便会死无全尸。
“是。二奶奶此时,也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呢。”顾凌见顾小曼发愣,知道她心中有所想。未免她病重担忧,便又这样补上了一句。
不过说到此处,顾凌倒是想起一事,颇为蹊跷。随即压低声音,凑到顾小曼耳边道,“昨日小姐睡了,夜都深了。可二爷却披上衣服出门了。”
“哦?他不是病了吗?”顾小曼已喝完了一整晚参汤,仿佛身上有了些力气,精神也好了些。她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汤碗放下,可才放下的心却又提了起来。
顾凌微微皱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是啊,是病了。可二爷确实出去了,今日门房还有着记录呢。”
“那,二奶奶知道吗?”顾小曼说道此事,虽然屋中只有她二人,可也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顾凌一笑,“他二人是夫妻,每日同床共枕,怎会不知?何况,二爷直到现在都没回来呢。”
“也许二爷一想到小萌的身世,便觉得心中不爽,一见到这欺骗他多年的女人,心中便旧伤复发。二人同床异梦,也着实没意思吧。”顾凌没嫁过人,自然也不知道顾淑宁的想法。而顾小曼虽有青梅竹马的张沐晨,可毕竟也是聚少离多,对于这感情中事,哪里晓得那么多的心思。
“是啊,竟然这么多年了才发现。不过,”顾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也难怪发现不了。二小姐与大小姐的长相相似得很,跟表小姐的相貌也有那么三四分像呢。若是不说,这哪里能看出不是顾家的人?”
顾小曼偏头一想,莞尔一笑:“许是待的时间久了,便会越来越像了?你与我小时候全然不像,此刻看着仿佛也有几分相似呢。”顾小曼取笑道。
“也许吧。”
“大小姐。”门外所站正是李管家。虽说这主仆二人正说着悄悄话,门口并无人看守通报,这李管家跟随在顾振雄身旁,身份自是不同,可仍是中规中矩的站在门口,并不曾踏进一步。
见是他来,顾小曼自是十分尊敬的,连忙起身想到门口接应。而顾凌腿脚更利落些,已到门前将他请了进来。
“不忙,不忙,”李管家身着一件灰色长衫,腰板挺直。虽是年岁已大,可也跟顾振雄一样老当益壮,身体仍是好得很。他见两个年轻姑娘这样心急想要请他进门,脸上只是一副慈祥的笑容。
虽然,他昨日才刚刚解决了一条人命。
李管家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笑眯眯道:“是老爷请大小姐去楼下议事呢。”
“议事?所议何事?”顾小曼一听到楼下议事,不禁心中奇怪得很。按说若是顾振雄要与她说些什么,那都应该是在他的书房才对。楼下往往是接待客人所用,下人们来来去去的路过,不便得很,又怎能议事呢?
“小姐下去便知道了。二爷二奶奶,姑奶奶表小姐都已经到了。”李管家并不再多言语些什么,仍只是笑眯眯地捋着胡须,仿佛并没有什么重要之事,顾小曼只需放心前去即可。
原是大家一起议事,顾小曼心中也踏实了一些。不过若是今日顾振雄有什么决策,想来也是应该先与顾小曼打过招呼的。毕竟为了培养她成为自己的接班人,顾振雄是不会吝啬给她锻炼的机会的。
可此刻顾小曼却是毫不知情,不知道顾振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想来自己又没有过失,顾振雄再宣布什么事情也不会为难自己。而且李管家向来是与自己为伍的,若是此事对自己不利,想必他也不会是此刻这般轻松的表情。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爷孙,可爷爷每次有事,顾小曼却都紧张得心中不安,不禁心中苦笑。
“好,李管家先行一步,待我换件衣服便下去。”
顾小曼仍想与顾凌商讨些什么,然而李管家却早已看透了其中之意,“大小姐如今在病中,不必讲究那些虚礼的,不会有人挑剔些什么的。凌儿拿把蒲扇为大小姐扇扇风吧,今天真是热得很。”
这言外之意,便是顾凌也可以跟随前去了,顾小曼的心这才踏实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