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归来时, 宝禾先生换下那身如同乞丐般破烂不堪的衣裳, 又变回了那个美丽潇洒的旅行作家。
“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刘子安满意道。
宝禾先生擦着头发瞥了他一眼, 道:“要不是你, 我现在还在假期中,又岂会弄得如此狼狈?”
“先生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啊?”刘子安把桌上的饭菜往宝禾先生面前推了推, 道, “你不是饿了吗?赶紧吃吧。”
宝禾先生佯作无奈地长叹一口气,道:“好啊, 孩子长大了,不爱听我这做长辈的说话了。”
刘子安一下被逗乐了。
“先生,你说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说话成天跟个老人家似的。”刘子安顿了顿,又道,“而且,来这趟也是你自己同意的......你看, 咱们这趟也没白来,最起码看到大漠风光了不是吗?”
“还差点让狼给吃了。”宝禾先生补充道, “对了, 你们这里是什么情况?这王瑞又犯什么事了?”
“还说呢,刚到这儿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刘子安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道,“你还记得柳子涵吗?”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
“这里的情况跟当初咱们遇到的一模一样!刚一进来, 就有一帮人围了上来, 偏说我们是某人。像刑大哥, 有一帮人偏说他是什么武林盟主;还有阿雪, 莫名成了什么山庄的大小姐,偏叫她去抛绣球招亲,把阿雪吓得脸都白了......”刘子安说得眉飞色舞的,给他搭个台子,简直可以到茶馆说书去了。
“那你呢?”宝禾先生有些好奇地问道,“该不会还是什么柳子涵吧?”
“哪有那么巧?”刘子安笑道,但是脸却莫名其妙地红了。
“怎么脸红了?难不成瞧见自己未来的媳妇了?”宝禾先生打趣道。
“嗯......”刘子安想到之前在村子里的日子,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宝禾先生的脸了。
“还真看见啦?!长什么样?好看吗?”宝禾先生咬着筷子问道,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与其说是替刘子安高兴,倒不如说是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失落。
“好、好看。”刘子安的脸更红了。他总不能说他媳妇长得跟宝禾先生一模一样吧?到时候还不被打死!
好在,宝禾先生并没有继续纠缠这个话题。
“后来呢,你们又是怎么聚到一起的?”
“我是阿宁给带过来的,刑大哥对外宣称要走江湖,阿雪好巧不巧,抛绣球砸到的那小子就是王瑞。”刘子安道,“不过,王瑞好像惹了什么麻烦,拒绝跟阿雪成婚。”
“什么麻烦?”
“这就要问阿宁了,她比较清楚。”
宝禾先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阿宁过来了。
“怎么样了?”宝禾先生问道。看阿宁的表情,方雪那边好像进展有些不太顺利。
“那人倒的确是王瑞,只不过他一直说什么自己配不上阿雪,让她另配良人。”阿宁气鼓鼓道,“人家都不远万里地找来了,他一句话就想让婚约不作数?未免想得也太好了吧。”
“或许他有苦衷吧。”宝禾先生话音未落,就见阿宁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很不赞同这种看法,笑了笑,又道,“先说说他犯了什么事吧。”
“命案。”阿宁道,“虽然跟他没什么关系,但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他是最有嫌疑的人。”
“怎么说?”宝禾先生看上去对这件事颇感兴趣。
“先生,你说你现在都是个透明人了怎么还这么操心?”刘子安道,看样子他并不想让宝禾先生掺和这件事。
阿宁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连听都不让听?”宝禾先生笑着反问。
刘子安语塞。
按理来讲,宝禾先生的加入应该能让王瑞更快地洗脱冤屈,自己没理由拒绝。可问题是,如果宝禾先生掺和进来,到时候势必要跟自己在这里的“媳妇”见面。自己又要怎么跟先生解释这一切呢?
宝禾先生见刘子安不再说话,示意阿宁继续说下去。
“大概在昨夜三更左右,御剑山庄的庄主和庄主夫人,也就是阿雪在这里的兄嫂遇害了。当时庄里的人听见惊叫声便赶了过去,然而叫门却没有丝毫回应......”
“那些人也是傻,都叫成那样了,还犹豫什么?直接破门进去不就成了。”刘子安道。
“人家山庄里自然有自己的规矩。”宝禾先生道,“阿宁,你接着说。”
“我也觉得那些庄丁太磨叽了......后来,等他们终于决定要破门而入时,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家具都被砸得稀烂,床也只剩下一个空床架。除此之外,零零碎碎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宝禾先生问。听情况,他觉得这不像是仇杀,倒像是遭遇了强盗。
“怪就怪在这儿,屋子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少。不过,床下一个铁箱子里的东西却不翼而飞了。”
“箱子里是什么?”
阿宁耸了耸肩。
“没人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不过大家都传言是御剑山庄的秘宝。”
“那这跟王瑞有什么关系?”
“有人说当时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其中有一个声音正是王瑞。”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有用的线索。”刘子安补充道,“不过对咱们而言确实不利的。”
宝禾先生也觉得这事有些难办。
“阿雪怎么想?”宝禾先生问道。
“她能怎么想?刚来这儿几天,跟她哥哥嫂嫂面都没见过几回,当然向着她的瑞郎了。”刘子安阴阳怪气道。
“你这是什么语气?”宝禾先生瞥了他一眼,“到手的媳妇找到真爱,吃醋了?”
刘子安翻了个白眼。
“我吃哪门子醋?只是觉得她这样,在外人眼里跟白眼狼没什么区别吧。”
“回头让她注意着点。”宝禾先生蹙眉道,他也觉得方雪这样有些不妥。
“放心吧,这会儿天天以泪洗面呢。”阿宁站累了,纵身一跃,坐在桌沿上,晃着脚道,“也奇怪了,阿雪挺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一谈到感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可能是没看到当时的那副惨状吧。”刘子安沉默了半晌,答道。
“什么惨状?”
“庄主的尸体是在屋后的院子里被发现的,当时喉咙已经完全被割开,当庄丁想要抬起尸体时才发现他的头已经从尸体上分离了......”刘子安顿了顿,似乎不愿再回想起当时的画面,“当时,他的头和身体都有严重的割裂伤痕,血肉模糊,几乎辨认不出原型......怎么说呢,跟被千刀万剐了差不多。”
“这手段真是......令人发指啊。”宝禾先生想不明白,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才能下此狠手。
“不光如此,庄主夫人的死法也很蹊跷。”阿宁道,“她是在排水沟中被发现的,当时大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从里面拖出来。当时身体有很严重的擦伤......不过可能是被从下水道中用力拖出来所导致的。她的脸上还有非常严重的多处抓伤,脖子上很深的瘀伤和凹陷的指甲印。”
“是被人掐死的。”宝禾先生蹙眉道。
阿宁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这夫妻二人的尸体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心都被人挖走了。”
“挖心......”宝禾先生一下子想到了白画师。
可是,白画师已经死了啊!
“先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阿宁问道。
宝禾先生顿了顿,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好说......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宝禾先生问。
话音未落,忽听院外刑大哥喊道:“刘小哥,你媳妇来了!”
刘子安闻言,一个不稳就跌落在了地上。
“先、先生,你累了吧。赶快去休息吧。”刘子安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宝禾先生一听这话就乐了,心道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师父。因此,熄了想要回避的心思,坐在那里不动如山。他倒要看看刘子安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媳妇。
“哎呀,先生!你在这儿回头我怎么介绍啊!”刘子安急得头上直冒汗,向阿宁投去求助的目光。但阿宁却抱着膀子,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放心,他看不见我。”宝禾先生安慰道,“我现在是个透明人。”
然而刘子安却丝毫没有因为宝禾先生而感到宽心。
“主要是,你不能看见他啊!”刘子安咬牙说出了实情。
“我为什么不能看见他?”宝禾先生有些不能理解刘子安的想法。
“因为、因为......”刘子安那边还没“因为”出个理由来,宝禾先生就明白了他之前话里的意思。
原因无他,主要是现在走进来的这个人和他太像了!不光是长得像,连动作表情都简直一模一样。
刘子安见宝禾先生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媳妇,一边啧啧称奇,脸烧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子安,你怎么了?”来者见刘子安的神态有些不自然,举止也不像平日里那般亲密,不由得问道。
刘子安喃喃着说不出话来。
“子安啊,人家问你话呢,倒是应一声啊。”宝禾先生道,眼睛笑得弯弯的,似乎乐得看刘子安出糗。
“先生,我......”刘子安刚要解释,却听来者道:“今日的称呼怎么这样生分?”
语气里带了一丝淡淡的小情绪。
“不用管我,你们继续。”宝禾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一边啜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宝儿。”刘子安硬着头皮唤道。
来者低头浅笑,轻轻“嗯”了一声,眼角眉梢全是甜蜜。
然而另一边,宝禾先生却剧烈地咳了起来,半晌才停息。
“没事......我只是,被水呛到了。”宝禾先生道。
他脸颊通红,也不知是被呛到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