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弟子的苦衷
白狐精在小峰家里“坐月”,又丢掉200年修炼正果,想起来泪流满面,但当她看见自己的儿子见风就长,见光就大,一天天逗人可爱,顾不得自己那些事了。当小峰母子俩对她百般关爱时,她真想放弃修道,返回人间,做个孝顺媳妇,有头有脸站在人前,该有多好!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入身仙道,虽然闲情逸致,但不许七情六欲,又住在荒山野外,吃山水野果,跟男人相互来往,偷鸡摸狗似的,这种日子实在过不下。
但是,一到长夜难眠或雨天愁情缠绵时,她向往着回天柱峰石洞中修行,把失去的700年道行找回来,继续能在人前呼风唤雨,超脱凡尘烦琐小事,也是一种乐趣,况且人类有六轮之道,投胎、成长、理事、娶亲、生子、治家等一个个关卡,把人搞得筋疲力尽,哪个人还不是为名利、地位、金钱、女色而奔波操劳?到了苦尽难完,蹬腿而去,仍旧生死轮回,空空如也,然后投胎,又经受血灾之苦,再次转世凡尘,如此往返无穷,何其痛苦!进入仙道后,虽长住洞穴,苦修道行,命运决定不能成佛,但是免去多少波折与难关?比起凡夫俗子,超脱多了,思想起来,对身上300年道行更加珍惜,舍不得荒废。
深深的黑夜,白狐精又失眠了,她辗转翻侧睡不着,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厌恶。她推了一把身边的陈小峰,见他打着响亮的鼻鼾,睡得像死过去似的。白狐精没有推醒丈夫,气得又推了一把,陈小峰翻了个身,没一会又响起他的鼻鼾。身边的儿子在睡梦中朝她身上蹬了一脚,发出一陈笑声。她左右两边的男人算什么呀,何必为他俩操碎心,连自己的师父都指责她违犯仙道。她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对人生旅程失去赖以生存的希望。她悄悄地爬起,披上那件花袄,趁着天黑,走出门外,站在门口天井里,对天观望。
此刻的天空浩如烟海,一望无际,刀条型的月亮射出白光,毫不吝啬地把光芒洒向人间。她的双眼出奇的明亮,仿佛看穿了天空的月球。她猜测月宫里的嫦娥会不会笑她自讨苦吃呢?她默对着月亮,似乎对月中的嫦娥有点轻篾,冷笑道:“瞧什么瞧?关你什么事呀,你不也偷吃人间成仙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吗?我的床上左右两边有一大一小的男人,你那吴刚对你有小峰那样温顺吗?说不定你真为孤独之心落泪呢!”她以嫦娥作比,觉得自己跟小峰偷情,虽则弊多利少,但她成家生子,还留几百年正果,进可继续修道,退可在人间活动,并非“脚踩两船心不定”,而是“凡间仙界任遨游”。她觉得佛有佛的妙处,人有人的乐处,仙有仙的好处,脱口说了句“哎呀,随缘吧。”这句话,像劝慰自己,又像面对现实,接受命运的安排。她返回房间睡回丈夫与儿子中间,从两个男人身上吸取温暖。她自问自答,什么是幸福?这才叫幸福。
白狐精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婆婆是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太,婆婆爱管闲事,并非出于坏心,而是担心媳妇非鬼非人,非佛非神,变化莫测,神出鬼没,行动无常。她既没跟小峰结婚拜堂,又没媒妁之言,证婚之人,更没经过洞房花烛夜,却偷偷挺出肚子,生下儿子,在生儿子时露出马脚,浑身长出白毛,四肢变成猪蹄狗爪熊样,肯定不是人,如果是人,也是躲藏在山谷里的野人。小峰娘带着这些疑团,想法摸清儿媳妇的底细。所以,每当夜深人静时,她经常偷偷起床,偷偷窥视儿子房间里的动静,那怕孙子一声啼哭,她都连忙坐起,跑去趴在门缝里偷看。至于白狐精半夜三更起来,潜出门外,观月望天,对月倾情,她能放过吗?
小峰娘看得仔细,白狐精却没有防备,她在天井里一会儿现出白狐原形,一会又变成美丽女子。当她原形毕露时,吓得小峰娘想惊叫,幸亏没有喊出声音,倘若露出马脚,后果不堪设想。
白狐精在天井里站了片刻,走回房间,谁也不会想到,她在原形毕露时,不仅小峰娘目睹,还有一个人看得真切,那就是村里那位经常深更半夜出门偷牛的贼骨头,人称“烂狗皮”,此人除偷牛外,还有个嗜好,偷女人。那夜,他跑到小峰家,并非偷牛,因为小峰家养不起牛,自然无牛可偷,但他的女人美得令烂狗皮淌口水。
正当他潜伏到小峰家大门外看见小峰女人站在天井里像跟人私下约会,他巴眨着双眼偷看,终于看清小峰妻子非人,而是妖精,吓得连忙往家跑。
烂狗皮跑回家,喊醒父母亲和两个弟兄,如此这般地将事情说给他们听。村里一阵风传开,白狐精遭受非议和打击。
白狐精清楚,凭这些凡夫俗子休想斗过她。她担心,以后她的儿子说不定被人欺凌。于是,她跑进家门,丢掉手里东西,乘婆婆与丈夫不在之机,抱起儿子就走,才跑出村口,身后赶来大批人,他们举杠提锄,背刀拿绳,呼喊着要捉拿白狐精。
白狐精背着儿子拼命往前奔跑。村民们紧追不舍,快追上,吓得白狐精背上的婴儿啼哭,急得她反而迈不开步子,后边喊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抓住她呀……”
七“斑鸠”护婴
千年道行的“九头鸟”有点功夫。但他不像白狐精那样人前逞能。自从“无净念”家里逃出,想起师父真有先见之明。他随风飘飞,化了九牛二虎之力回到“括苍山”,看见山头已盖起一间房子,房子尽管相当简陋,但能挡住风雨。他走进房子,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心里产生疑问,怎么不见古佛塑像?正在纳闷时,一阵香风吹来,熏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连忙飞身上梁,边躲藏边察看四周动静。
他发现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位妇人,仔细辩认,才看清师姐“白狐精”,见她怀抱婴儿,坐在门边抽泣。
“九头鸟”呼啦一声从梁上飞下,惊得白狐精抱起婴儿往门外跑。他追了出去,边追边喊:“白狐姐,是我,是我呀,我是你师弟!”
白狐精转过身,疑惑地瞧着跟出门的“九头鸟”,惊诧地睁大双眼辩清对方,大声问道:“师弟,你怎么在这里,你与师父回来啦?师父呢,他在哪里,告诉我,师父在哪?”
“师姐,一言难尽。我跟师父离开这里,到达‘布怛洛迦山’,那里环境优美,到处是油绿的树林和碧清河流,坡上长满椰子与荔枝,山谷与田野尽是芭蕉、香蕉、菠萝、香瓜、甘蔗等农作物。我与师父在一片椰子林里跳下,看见许多阴魂等在那里。师父不愧为‘古佛’化身,把他们送到六道轮回,我俩投胎富裕人家。师父行菩萨道,眉头长只眼睛,腋下长四十只手。论理,此乃佛人之别,但主人硬说他是妖怪,从喜爱到恐惧,至迫害。我更倒霉了,身子瘦小,尖嘴猿腮,说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看见我不是拳打就是脚踢。我决意逃走,还没待我逃走,被主人击毙,灵魂脱窍。师父也悄然离开,不知落脚何方?”
“原来如此,你遭死难,师父遭此浩劫。”
“哎,我倒要问你,你怎么有个婴儿呢,他爸爸是谁,能告诉我吗?”
“别问了,因为此事,‘正法明如来’减去我五百年道行。”
“哦,减了五百年,数目不少啊,为什么呀?”
白狐精手指着怀里的婴儿说:“还不是为他,你哪里知道,他爸带一批人到这里拆茅芦,盖新房,我当然乐得咧嘴笑,还帮助递茶倒水,忙得不亦乐乎,他爸陈小峰看上我,非要跟我……”
“师姐,倘若你不愿意,一个凡人斗得过你吗?不是我说你,你一定喜欢他。所以,随他所欲。”
白狐精低下脑袋,嘴巴在婴儿脸上舔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师弟,你知道什么哟?别瞎胡猜。”
“你呀,别骗我了。师姐,你见了男人,不会自控,这个毛病,我是知道的。”
“胡说什么呀?从实跟你说吧,我以为‘古佛’灵魂离开,在他塑像前做儿女之事又能怎么样呢?不知什么原因,古佛头顶上一根黑丝飘下,飞出门外,黑丝化作风雨雷电,震得苍翠山晃动,雨水交加,山洪咆嚎,天空风起云涌,地动山摇。一阵猛风把他爸刮下山,把我掀出房,我躺在雨水里,冻得浑身哆嗦。当我失去他的爸时,你说,我能不生气吗,我一气之下,冲进房间,将‘古佛’神像砸成稀巴烂。我没想到后果那么严重,难怪世间凭感情用事的人没一个不栽跟斗。我冷静下来,知道自己错了,跪伏在地,求‘古佛’宽容恕罪。谁知道,佛界与仙道也找不到后悔药,我懊悔极了,一再磕头认错。可是,‘古佛’站在云头,一个霹雳雷电,吓得我直喊‘救命’,他在高空中宣布:“白狐妖,听着,收你五百年正果,滚出苍翠山!”
“原来如此,罪有应得!”
“师弟,我做产时,师父化作一位算命先生,又收走我两百年正果,我只剩三百年了,你替我想呀,我以后的日子好过吗?我错,我知错呀……”
“九头鸟”被白狐精说得心酸起来,安慰道:“师姐,别伤心,日后继续修行吧。”
“师父观世音已声明,要我离开古佛法坛,不能成佛。我想过,成不了佛也罢,成佛又能怎么样呢?成了佛,不显灵,香客稀少,收不到香火,反而难抬头。现在,我渴望师父允许我继续跟他修行,别无它求。”
“你放心,师父常说,如来心怀宇宙,包容天地,他像太阳那样照耀大地,给任何人带来光明,前提是你要改过。”
白狐精仍然眉头不展。“九头鸟”劝道:“师姐,听我句话,放宽心吧。”
“师弟哪,你哪里知道,他爸已没了。”
“什么,他爸没了,怎么会没呢?”
白狐精拭了几下双眼,擦得那双闪闪放光的眼睛惺红。她把婴儿放在地上,手抱着自己脑袋,边抽泣边说:“我都信了,人为什么生下就哭?因为婴儿降临人间的刹那,立即清楚一生苦多乐少,所以落地啼哭。我的儿子生下刚满月,我高兴时多喝了几口酒,现出原形。人们见我是白狐,群起而攻之,把我围在中间,捧打脚踢,我对他们苦苦哀求:“饶了我,我不是人,我是狐仙,不会害人,你们一定要相信我,以后,我不勾引别的男人了。他们就是不信,说白狐精哪有不害人,陈小峰被她害,生下儿子,不像话!打死她,把她打死,剥了皮吃狐狸肉!我躲不过他们棍棒,多亏丈夫搭救,让我母子俩活下。但是,他却被打昏过去。不知道现在怎样,实在放心不下。师弟,我现在无法回天柱峰了,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救我母子性命吧!”
“不怕,如果他们不讲理,我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使不得,使不得,咱们修行成仙做佛,还不是帮助世间生灵免除苦难?倘若给他们带来伤痛与灾难,咱们修什么仙,成什么佛?”
“不过,我觉得人世间也好,仙道与佛界也罢,很难找到公平。咱们都死了欲求公平的心吧!”
正说着,有一批人举着杠棒与锄头冲上山,传来“抓住白狐精,不要让她跑掉”的呐喊声。
“九头鸟”从白狐精手里接过婴儿,抱在怀里道:“把婴儿给我,放心好了,我会把他养大,你赶紧回天柱峰,快走,快呀!”
白狐精跪在“九头鸟”面前连磕三下头。然后,化作一阵清风,从追赶的人们身旁经过,谁也没发觉她已下山。但是,婴儿的哭声惊动了追赶的人们,他们仍不停朝婴儿啼哭的地方奔去。
八“冤,冤枉”
陈小峰被打昏,醒后不见妻儿,倚门落泪。昔日攀登上山飞快的他被打得手脚不灵便。他听见山上传来喊声,但他抓起一根木棍,一步一摇朝门外小路走去,走到村口溪椤树下,解下腰上裤带,想了结残生,正当他打结头时,看见一个统身素白的女子从山坡上下来。他上前打听道:“大姐,那些人抓住手抱婴儿的女子吗?”
那女子低着脑袋,装作没听见,往山边的横路走去。陈小峰追上去,边追边问:“哎,大姐,问你话呢,有无看见抱婴儿的女人?”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从山上下来吗?看见一批人上山没有?”
“看见怎么样,没看见又怎么样?”
陈小峰咬着牙忍着伤痛追赶。他走得快些,那人走得也快;他走得慢些,那女人也慢下速度。他追得直追喘粗气,没有办法跟上,只好回身往村里走。可是,那女子返回身,跟他后头,与他保持一定距离走着。他走回溪椤树边,躲藏树后,待那人走近,一个尖步上去,突然将来人打翻在地,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我?”
“眼瞎啦?我是你妻子。”
“哎呀,是你?我喊你,怎么不停步?你不回家,想去哪里,儿子呢?”
“你心里还有儿子吗?整天只知道砍柴卖炭,连我们母子俩的性命都保不住,算什么男人?”
“我还不是为了养活你们?我不也被他们打昏在地,我醒来出门看见你从山上下来,告诉我,儿子在哪里?”
“他,没救了,村里人说他白狐精生的,非要处死他。这些人,丧尽天良,狐仙生的儿子不是人吗?”
“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不管闲神野鬼还是狐狸精生的,都是我儿子,我都要养活他,快说,他现在在哪里?”
“在山顶上,在破庙里,快去救他!”
“那你呢,你去哪里?”
“你别管我,快去救儿子!”
“跟我一起去,要死要活咱三人死在一起。”
“不可能,你是人,我早已对你说过,我是白狐仙,知道吗?”
“快别说了。我不会相信!”
“小峰哥,实话跟我说,你真不厌弃我吗?”
“你给我生了儿子,给我烧饭洗衣,还服侍我老娘,我难道不懂良心吗?我有什么理由厌弃你呢?你是白狐精,我也喜欢,只要你跟我厮守一辈子,央求你不要离开我们,好吗?”
陈小峰朝白狐精跪下,低垂脑袋,声泪俱下。一阵清风飘过,跪在地上的陈小峰闻到一股狐臊味,抬头不见白狐精,空中传来古怪的声音:“小峰,快上山,救儿子,去迟了,来不及了啦!”
“你跟我回家,跟我一起上山去救儿子!”陈小峰一骨胳从地上站起,擦了几下眼睛,拄着木棍往山顶上攀登。
陈小峰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村民们已把他的儿子围住,他的儿子已哭得没了力气,四肢在地上爬着,嘴里淌着口水,不停地喊:“妈妈,爸爸……”
烂狗皮跟另外三个恶小抓住陈小山儿子手脚举了起来,发出淫笑。然后,放回地上玩耍,婴儿像只蛤蟆趴在地上蠕动,渐渐没了力气。烂狗皮双手叉在腰上,朝人们大声喝道:“你们都听好了,村里为什么闹出许多怪事?张家二嫂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死去;李癞子为什么一夜间变成疯子;陈顺家的泥瓦房为什么倒塌?还不是陈小峰娶了白狐精?他跟白狐精生下小妖怪,你们看他那爬相,哪像人呢?不把这小妖精除掉,咱们村民永远不得安宁,动手,快动手,谁有胆量把他杀死,为百姓除害?”烂狗皮发现没一个人听他话,有的人往后退缩,转身走掉。
“喂,给我站住,你们这样对待村里祸害吗?你们不为自己也要为子孙后代想想,你们还有没有良心?良心狗吃啦,你们愿意眼看着村民们一个个死去吗?”说完,走到婴儿身边,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将他倒拎起,准备往地上掷去。
“狗皮,住手!”陈小峰赶到,一个尖步冲上去,夺下烂狗皮手里的儿子。然后,顺手给对方一掌,大声吼道:
“他是不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如此对待,今天不看在众乡亲情分上,我饶不了你!”
烂狗皮自知理亏,但又不愿在众人面前丢面子,脸色像秋后的南瓜那样发黄,他歪着嘴巴跳起来喝道:“陈小峰,都是你干的好事,跟白狐精偷情,还生下妖精,害死村里多少男女?你今天当着大伙的面说,要乡亲还要妖精?”
“烂狗皮,我把话丢在这里,乡亲与儿子,两者我都要,我的儿子跟白狐仙没关系,各位父老,我小峰为人,你们都知道,从来没得罪过你们。就算我儿子白狐仙生的,也没伤害过你们,你们行个好,让我把他抱回家,把他养大,我会告诉他,是大伙给他条命,长大后,对大伙感恩戴德,乡亲们哪,我求你们行吗?”
烂狗皮发现众人都低着头不作声,知道小峰的话起了作用,他当即跳将起来,歇斯底里地发作道:“弟兄们,别听他的,千万莫上当,他已不是人,地上这个野杂种,不能留下,快把他杀死!我对小峰没仇恨,为了全村百姓,我不得不这样做。”
几个年长者偷偷溜走,有几个年轻人觉得烂狗皮平时偷牛、偷女人,干的虽然尽坏事,但在大事面前看得准,办得对,敢于替大伙说话。于是,齐声喊着,“杀死野杂种”。
“烂狗皮”听到有人支持,再次煸风点火道:“哥们,你们听好了,刚才那位兄弟说在理上,咱们不能做对不起自己子孙的罪人,你们说对不对?你们听好了,先把小峰给我绑起来!”
几个年轻人围住陈小峰,把他逮住,用绳子捆扎起来。陈小峰破口大骂:“烂狗皮,你不得好死,我跟你前世无怨,今世无仇,为什么要害死的儿子?听好了,这笔账,一定清算,这怨仇一定要报!”
“报仇,看你还想不想活?”
“踩死他,赶紧踩死他!”
“狗皮哥,你代大伙踩他一脚。他不就断气了吗?”
烂狗皮的右脚提了起来,准备踩死陈小峰的儿子。陈小峰一头歪倒,烂狗皮的脚踩在他的脸上,他的脸上虽被踩破,但保护了儿子。
陈小峰歪倒在地上,手抱着儿子呼喊:“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救救我们可怜的人吧!”
这时,一道亮光从天空射下,威风凛凛的“烂狗皮”身子一晃栽倒地上,顿时不省人事。人们慌了手脚,急忙逃走,有几个胆大的村民七手八脚把他抬走。又一道亮光从空中射下,“烂狗皮”惊呼一声“饶命!”他的全身发黑,当即没有气息,再也没有还过魂来。
九妙庄王求医
天下事,十有八九不平等,也无法平等;天下人,十有八九有烦恼,也无法驱除烦恼,便是坐在金鸾殿上的皇帝老儿,可谓万人之上,具有至高无上权力,上至朝廷下至江湖,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皇帝的威风与尊严?论理,他是人间活得最惬意,最快活的人。然而,他也有烦恼之事,或许有说不出的痛苦。反正天下各人,只有到蹬腿之时,才不了了之。
就拿观世音的父亲“妙庄王”来说,也是如此。当他心血来潮,十分气愤地把三公主赶出门时,**确实平息了几天。他整天有王妃、宫娥陪伴,山珍海味调养,文武百官听命,诸侯诚服,四海清平,什么烦恼的事都没有,他指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长命百岁。不过,在碌碌之中,本身就有事。
一天,他与宫娥们调笑取乐,玩捉迷藏游戏,好不快活。突然,脑袋一阵眩晕,跌倒在地,吓得宫女们惊惶失措,在慌乱中七手八脚将他抬进**,安顿在王妃房里,几个御医先后赶到,搭脉诊断,开方取药,寻访仙丹,忙得不亦乐乎。妙庄王像已断气那样横躺榻前。那个专治妙庄王疾病的御医大胆说:“天意哪,大事不好,大王快要崩殂,赶紧准备后事吧。”
另一位御医敢于将王上死马当活马医,开的药方倒神奇,妙庄王服下后,在几个王妃的哭闹声中醒过来。这时,“嚓”的声响,那个说大王崩殂的御医脑袋像西瓜那样从卫士的剑头滚落地上。头颅在地上张着口,喷出鲜血,边上的人们吓得魂不附体,有的拔腿就逃,内宫乱作一团。醒过来的妙庄王还算冷静,从床上爬起,怒瞪杖剑那个卫士道:“你杀我身边御医,以后我倘若再次病倒,谁给我医治?”
还没待妙庄王下令“拿下”,另外几名卫士已将那人捆绑起来,推出内宫。那位卫士感到无比委屈,跪着哭喊道:“大王,你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庸医胆敢诅咒大王,我出面阻止他诽谤,故将他斩首,他罪该万死,非我有罪。大王,冤枉啊,饶了我吧。”
妙庄王是个荒淫无度暴君,他的**有几百美女供他受用,因人员太多,有些妙龄姑娘等了几年也没轮到王上的“恩赐”,在百无聊赖之时,有的美女跟守卫在**的卫士、武将及步马快来往,互相偷情。妙庄王不恨武士不会打仗,却气愤夺他所爱。他沉默片刻,想起有人曾对他说这位卫士跟一名宫女偷鸡摸狗。正想找理由治罪,便借故责问道:“我想活万岁,能万岁吗?真会拍马屁,拖下去,打入天牢!”
几个卫士蜂涌般将那位卫士打入牢房。那卫士仍不停求饶。与这位卫士常有来往、私底下互吐衷肠的宫女见心上人如此落难,不顾白天还是黑夜到处挖门路,欲救他一命。妙庄王得知消息,暗中下旨,将那位卫士及宫娥秘密处死。卫士与宫娥腰斩后阴魂不散。他俩活着无法讨还说法,死后决意报仇。两阴魂昼夜跟在妙庄王身边,缠住他不放。妙庄王在明处,两个阴魂在暗处,明人当然斗不过暗鬼。妙庄王旧病复发,新病又起,新旧老病一起攻心,无法按时上朝,宣布朝中有事,由宰相进**传递信息,他躺在床上听着。两个鬼魂把妙庄王折腾得吃不下,睡不着,渐渐体衰力弱,瘦得皮包骨头,等待他的将死路一条。
他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出神,观世音菩萨化成一位民间郎中,提着大包药到**,被卫士捉住,送到妙庄王榻前,郎中“扑嗵”一声跪下,禀报道:“大王,你这病并非内脏病变,有鬼魂缠身,如若不除,后果不堪设想。”
“听你这么说,我这病无法治疗?”
“不,大王,我有办法治好你的病。”
“哦,怎么治,说给本王听听?”
“你的病根在心上,因为心里太爱钱又好色,故老天爷惩罚你。”
“大胆,你敢诽谤本王!”
“小民不敢,大王,你的毛病反映脸上,看你脸色虽有内病,但不会有事,只要大王服下这包药,你的病体一定见好。”
“哦,这么说,我有救?”
“大王,真有救!我这药祖传秘方,世上少有。不过,煎熬时,必须有药引,如果没有药引,起不了药效,难以治愈病根。”
“寡人乃天下之主,要什么有什么,手中有钱有权。你说,需要什么药引?只要世间有的,我都能搞到。”
“世上即使有,大王恐怕也不敢取。”
“为什么?”
“你下不了手,没有人替你去取。”
“少罗唆,快说。”
“大王,你要想毛病治愈,只有一个办法,把我这药放在锅里煎。然后,在锅里放下亲人的一条手臂和一只眼睛当药引,煎三天三夜后,你从锅里取肉,边吃边喝汤,你的病根便除。”
“胡说八道,亲人的手和眼睛能吃吗?我是王上,这点道理不懂?来人,把这个庸医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割他脑袋!”
郎中毫无惧色,挺胸放声大笑。妙庄王喊声:“停!”,几位卫士退了下去,妙庄王问郎中:“说,为何发笑?”
郎中道:“大王,你病成这样,小民有心救你,你却要杀我,堂堂国君,良莠不分,是非不辩,不懂‘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良逆耳利于行’之道理,不值得可笑吗?”
妙庄王听后,留下郎中的药,但他好生纳闷,长叹一声,瘫倒床上,四肢不停颤抖。突然,病痛折腾得他呼天呛地。他咬着牙硬撑着坐起,命人喊来大公主妙因及二公主妙缘到他床前。
两位公主先后走到妙庄王跟前,看见父王病入膏肓,取出手帕掩面擦泪。两人的孝心令妙庄王也跟着掉泪。他心里想说的话冒到嘴边,看到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儿,又把话咽下肚去。妙因与妙缘见父王心里有话,欲言又止,以为妙庄王临崩前传授接班人选,两人都想让自己丈夫显山露水,坐几天万人之上,权倾天下的王位,自己能做王后。于是,迫不及待地催促,向来快言快语的妙缘抢先说:“父王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不给五更命,不会叫他到天明,我知道,你不想离开人间。说白了,天下这么多人,谁愿意离开,谁不想多活几天,有道是,一千年做鬼,何及一天做人?劫难来了,没办法哪。父王,女儿知道,你放心不下的是玉玺交谁手里,对不对?父王跟我有缘,故起名妙缘,你就交给我吧,我保证支持丈夫治理天下,视百姓为父母,继承你的遗志,不负父王厚望。”
妙因听妹妹这么说,慌了手脚,抢过话头说:“父王,玉玺您愿给谁就给谁。女儿不才,但我的夫君聪明多才,难得是个继位人选,只求父王把玉玺交给我,我保证国富民强,天下太平。”
妙庄王又长叹一声说:“今日,把二位公主请来,非为别事,我的病已严重,御医说还有救。”
妙因与妙缘相互瞧了一眼,连忙抢先道:“父王,既然有救,赶紧抓药治疗。”
“药已在床头,但找不到药引。”
妙缘一拍双手说:“这好办,父王,你说,什么药引,我来办理。”
妙庄王见妙缘如此爽快,露出笑脸道:“郎中说,药引非为别的东西,要亲生骨肉的一只手臂和一只眼睛,天下终然有千千万万臣民,亲生骨肉只有两人,便是你俩。如果想救我,你俩之中一人要割手臂,挖下一只眼睛,本王实在舍不得你俩变成残疾之人,故此喊你俩来,一起商量此事。你俩谁愿意做我的药引,我临终时一定把玉玺或国内一半金银财宝交给谁。”妙缘不假思索说:
“父王,我不要玉玺,也不要金银财宝,如果我失去一只手臂,丢掉一只眼睛,我手里有玉玺和金银财宝怎么能过幸福日子?你给姐姐吧,我不要,我马上回府中,儿子正等着我喂奶呢,我走了!”
“不急,听听你姐姐怎么说。”
妙因见父王已点了她的名,不得不说出心里话,她说:“父王,你手里的玉玺和金银财宝我都想要,我的手臂和眼睛断然不肯割下,你活了几十年,享尽了荣华富贵,吃足了山珍海味,活到这么多年,是该上路了。我姐妹俩还年轻,不会干这种傻事的。要我说,你这病,能医则医,治不了,少活几年也可以,反正这条早晚都要走的……”
妙庄王还没待妙因把话说完,已气得昏过去。
十十方如来师父
妙庄王从昏迷中醒过来,已不见两个女儿的影子,气得从床上硬是爬起,拍桌子摔板凳。然后,一屁股坐在躺椅上,眼里涌出泪水,手指天花板骂:“狗东西,你们就这么跑啦,怕收我尸体逃走吗?你们狠得下心,让我挺尸,不让我落土为安吗?孽种,孽种哪!我没死,又活过来了,看你们见到我怎么说?你们逃,你们逃吧!”
这么一折腾,妙庄王的病体不但没见好反而加重了。他倒回病榻上,边默默淌泪边叹息:“阿弥陀佛,你是天地间最公正的哪,你说,我怎么病成这样?我要见三女儿妙善,她在哪里?我求你,把她送到我身边,我对不起她,听信鬼话,硬逼她出嫁。我把她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知道她不愿出嫁,为了给我养老送终。就凭这一点,我冤枉了她,我应受到惩罚。听说她出外修行,已做‘香山仙长’,阿弥陀佛,我求你把她送到我身边,我向她赎罪,以求她宽恕。”
一位王妃手捧着碗箸走到妙庄王榻前,跪在他的身边,给他喂“燕窝粥”,妙庄王吃了一勺,粥还含在嘴里,泪水已滚落下来,呜咽道:“看来,我见不到三女儿了,妙善,你在哪里?你也跟那两位畜牲一样吗?你不要生气,都是本王之过,你回来,本王向你认罪……”
王妃抿着嘴巴,跟着妙庄王抹泪,她忍住泪水,对妙庄王说:“大王,不要再自责了,安心养病吧,她不回来,你命运所致。文武大臣劝谏,你一句也听不进,还下旨不让她带走宫中点滴钱财,你也太狠心了。她若回来看你,也是你的造化,只有耐心等待,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说,她离宫后,像‘正法明如来’那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我如今有难,她怎么不来救我?正法明如来,观世音菩萨,救救我吧!”
观世音菩萨坐在括苍山寺院法坛上,童子跑进递上一样东西,观世音接过细看,见上面写着世人颂扬他的话:“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紧劫修。三十二应周尘刹,为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柳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看得他发出笑声。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号,不觉一愣,站起便走。
不一会,到达妙庄国,已是日薄西山,因国王染疾,京城早已关了城门,妙善一个转身,化作一位十分漂亮的公主,穿绸着锻,锦绣花鞋,头盘高髻秀发,一手捧宝瓶,一手举杨柳枝条,随风飘下,右手指从宝瓶里溅点仙水,身子腾空而起,一阵风落在城门内。然后,参杂在宫女队中,潜入**,听见妙庄王求救之声。她大摇大摆地走进,顺手推开妙庄王的房门。
观世音菩萨身上散发出一阵清香,飘入房内,屋内的王妃、宫娥、丫环使女闻到异香,无不发出惊讶之声,倒在床上的妙庄王连忙坐起,问身边喂他吃“燕窝粥”的王妃:“奇也,怪哉,你们闻到奇香没有?”
“大王,你病成这样,还能闻到香气,看来你的鼻子还算灵敏,你说,谁送这香味到庭前?”
“能有谁,除非天上仙女,月宫嫦娥。”
“对,说对了,刚才,我们看见仙女般那样的人进入宫中,说不定……”
“说不定,三公主回来看父王了。”
“不可能,我对她如此刻薄,她会回来看我?不指望,我不指望了呀。”
这时,门边闪进三公主妙善的身影,妙庄王以为自己还在梦中,他连忙坐起,伸手拉住女儿的手,妙善甜甜地喊了声:“父王,女儿看你来了,女儿来晚了,父王见谅。”
“妙善,果然是我三女儿妙善,看我来了,真的看我来了!你能回来看我,父王死亦足矣!”妙庄王高兴得一声喊,身上病减去大半,他顿时头脑清醒起来,脸上出现了笑纹,当即吩咐:“快,传令,文武百官进**,我有话说。快呀,传旨,宫殿上下大摆酒席!”
“父王,我来看你,不要惊动满朝文武了。”
“不,我高兴,我高兴哪!你的两个姐姐连畜牲都不如,见我病成这样,快要死了,向我要玉玺和金银财宝,我不给就逃之夭夭。”
“父王,我知道,你心中有说不完的苦楚,你病成这样,有一种药可以治你的病,但这种药需要一种药引,没有药引,起不了药性,治不了你的病。药引很特殊,需要亲人一只手臂和一只眼睛。两个姐姐吓坏了,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是啊,她俩哪里吓坏了,根本没有孝心!”
“不能这么说,他俩要辅持家中老小,成了伤残之人,怎么带小养老?”
“妙善,我不会叫你断臂挖眼做药引的,只求你回来看我一眼,我死也瞑目了。本王对不起你,将你赶出宫廷,害你吃了许多苦头,你长年累月在外吃苦受累,完全是父王罪过,父王病成这样,报应哪!”
“父王,不能这么说。我这次回来,不为别的,想尽孝顺之心,得知你需要亲人手臂与眼睛做药引,我知道两个姐姐是不会答应的。父王赶我出宫,当众宣布,跟我断绝父女之情,我琢磨着父王未必要我的手臂与眼睛,故没及时赶来,女儿之罪也。父王,你赶紧命人取药,马上煎熬,待我割下左手,挖出右眼给你做药引。”
“不可,父王不忍!”
“孩儿已决,不要贻误时光,快取盆子来。”
妙庄王说什么也不允许割下三公主的左臂与右眼,但病痛折磨着他,弄得疼痛难甚,趴在床上爬着,“喔唷,喔唷”地喊。
妙善见旁边的人们站着不动,便大声吩咐:“李王妃,你速去取药煎熬。张王妃取盘备刀,快去!”她抓过妙庄王挂在床头压邪的锋利宝剑,提剑在手,咬下牙齿,一剑砍下左臂。顿时,鲜血喷泉似的四射,天空中红光闪闪。她又举剑,锋利的剑头朝自己的右眼剌,剑头一转,右眼球滚落下来,她丢剑接住眼球,右眼眶顿时血涌如注,满地鲜血。
这时,天空中红光闪电般直剌妙庄国**,妙善身上滴下的鲜血化作鲜艳花朵,缓缓地飞上青天,城内外香气四溢,异香扑鼻。
香气传到天宫,坐在佛殿上首的释迦牟尼闻到香气,刻指一算,恍然大悟,连忙出宫,看见妙善把自己割的左臂与右眼珠放进锅里跟药一起煎熬,当即召集诸佛菩萨宣布赐观世音为‘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消息传到他的耳里,他连忙前往佛界。
释迦牟尼率领诸佛菩萨列队迎候,他看见师父脚踩莲花台,乘风而来,忙上前道:“尊师,你在法界宇宙无数银河系中培育出如此众多菩萨摩诃萨成就佛果,已成为众如来、菩萨之师,当之无愧,作为你的弟子,我真诚恭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