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刁僧”迷途
浑身汗水涔涔的慧谔本当路过洛阳,在“白马寺”小歇几天,养精蓄锐后回国,但他忧心忡忡,担心五台山方丈追赶,不给观世音佛像。他急于离开,巴不得一脚迈到富士山脚下。
为此,他既不到事先约定的洛阳“白马寺”,也不到杭州“灵隐寺”,直奔天台“国清寺”。他必须经过那里,他的师祖——天台宗,不能不去,还有跟他一起到汉地学佛的谴唐使者,有他收藏、仍留在寺院的珍贵字画。这些字画不能小视,带回国内给天皇送上一、两幅,说不定谋个谴唐副使干干完全有可能的。所以,什么地方都可以不去,“国清寺”非去不可。
人之奸刁,人难制裁,人之邪念,天必难容,叫作“人算不如天算”。此谓人可辱,天意不可欺。欺天地,骗人意,终将累及自身。那慧谔虽爱观世音佛像,但他自以为聪明,离开“五台山”时,像条“如今脱得金钩去,摇头摆尾永不回”的鲤鱼那样悄声匿迹,既没有做道场,又没光明正大辞行。方丈呼叫留步,他虽听见,但脚步不停。这样骗得了他人,怎能骗得了背上观世音菩萨?他一路穷奔,不走大道,选择崎岖小路,满以为秘而不宣,路人不知,一心想着早点回东瀛。他长途跋涉,遇店买干粮,不投宿,深夜不歇息,连好好坐下吃餐米饭的功夫都舍不得花掉。这么走了个把月,累得精疲力竭,带在身边的干粮逐渐减少,身上虽有银两,但在深山荒岭难以买食品吃。因此,身体渐渐变瘦,成了道地的“苦行僧”。
慧谔的脚力确实不差,平常人需走两天路程,他当天走完。从五台山至“国清寺”,途中乘船渡过几条大江,跨过大小数不清的山脉,路边村野行人都被他丢在脑后,如此速度又走数月,终于到达天台山主峰,在平顶山上本可直插下山,抵达国清寺院,但他不相信这么快到达目的地。他坐在山顶上,凉风席席,山鸟在头顶盘唱,各种鲜花妖艳鲜美,他都没有心欣赏,解下背上的观世音菩萨,悄悄说:“菩萨啊,原谅我吧,在五台山,并非我不给你做道场,实在担心有变。所以,不告而别,这下好了,马上到了,一进国清寺,我马上给你点香念佛,保你佛法高深,佛道无边。”
他正唠叨着,仿制听见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他伏在一颗小松树旁,观窥声音来自何方,猜测可能碰到山上强人。他摸了几下离国时同僚送给的锋利匕首,发觉匕首仍在,便抬起头,扫视发出声音的方向。他瞅了几眼,不见有人,也没了声音,取出一块从五台山带来一块快发霉的干粮,掰了一瓣,丢进嘴里,味道实在精美。坐了片刻,听见有人哼起小调。
“人生在世最虚浮,光阴迅速渡春秋;
日月如梭容易过,三岁孩童易白头。
命里有来终须有,命里无来莫强求;
夺人所爱成何用?世事奔波一笔勾。
**无度虚岁月,贪取钱财太糊涂;
臣伴君王羊伴虎,王法不犯是公侯。
古今多少劳碌人,无非心想功名图;
看破世事如春梦,枉费心机一场空……”
慧谔听后,心有所动,似有过错省悟。他不善于承认自己有错,抹了下脸皮,闭眼打盹。观世音菩萨一个跟斗从天空下去,惩罚这个刁僧,便化作一位美少年,站在慧谔面前问道:“哟,你是?”
慧谔被惊醒,睁开妇眼,诧异地瞪着面前的少年,反问:“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噢,我么,家住括苍山,姓白,名云天。”
“请问,此地离国清寺还有多少路程,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出家人,你去国清寺吗?哎呀,走错道了,离寺院还远哪,你看见吗?向南,再往南,还有一二天路程就可到达。”
“错了,我走错吗?”
“看来你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错下去吧。”
慧谔看见太阳渐渐西沉,又渴又饿,提起东西继续上路,他走到少年面前,再次问道:“照你说,国清寺在南边,离这足有百来里路,对吗?”
“差不多,唉,你的东西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有什么不可以,只不过我要赶路,没时间了。其实,也没什么宝贝东西,就几件换洗衣服,给你也不愿看。”说罢,背起就走。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见那少年仍站在那里,便笑道:
“小兄弟,你也走吧,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山顶看日头,山脚贼偷牛。’赶紧下山,晚了,天黑下来,看不见路了。”
观世音菩萨发觉慧谔心眼没坏到不可救药,还有可教诲,连忙喊住慧谔道:“哎,大和尚,告诉你,国清寺就在山脚下。刚才,我跟你闹着玩的,回头吧,赶紧回头。”
慧谔以为面前的少年过意放烟幕弹作弄他,不理不睬地转回身,大步往南走,走了百来米,回过头,手指点着少年骂道:“该死的小鬼头,你以为我不知道国清寺,骗得了我吗?靠这点本事骗人?别说你,连观世音也逃不过我的双眼!”
“回来,快回来,真的跟你闹着玩的。”少年朝着慧谔叫喊,慧谔装作没听见,一股劲朝前走。
观世音菩萨化再的少年朝慧谔的背影丢出一句话:“原以为你对佛虔诚,没想到如此狂妄,也好,叫你尝点苦味,对你修道或许有好处。”
六泪飞“苍基堂”
“九峰山上九峰台,九峰台边胜蓬莱;山门周围色翳翠,观音菩萨坐台前。晨钟震得天地动,暮鼓响处熏香烟;欲知人间有奇景,忙里偷闲登山来。”此诗描写括苍山顶的“云居禅寺”,即“苍基堂”。
那天,慧谔背着观世音菩萨佛像,想去国清寺。他在华顶山上碰到观世音化现的少年轻。他自以为是,多走百来里冤枉路,弄得南辕北辙,离国清寺反而越来越远。他走到地处括苍山脉的楠溪江源头,登上“翠灵峰”,发觉沿途崎岖,高峻林密,水绕山转,巨石深谷,阴壑幽暗,十分峻险,见顶峰有个小庙,叫“翠灵庙”,如今“万福寺”前身。他才记起去洛阳前,曾在天台国清寺听方丈说过括苍山上有个“翠灵庙”,寺里塑着伽叶佛像,佛很显灵,才得知伽叶做比丘时,道行过人,常出外替古佛“正法明如来”讲经传法。有一次,他乘船从黄岩海门出海,到舟山沈家门讲经,途经两个岛屿海国。国王都想早点请伽叶传法,以佐证对佛虔诚之心,而伽叶虽修道有成,还未成佛,无分身之术。两海国的国王都以先请到伽叶为快,互不相让,决定决斗,谁胜谁先请伽叶,弄得剑拔弓张,势均力敌。伽叶得知消息,焦虑万分,因自己导致两国百姓火拼,实在荒唐,但他又无法劝说两国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血事件发生,他毅然跳海涅,以表爱民之心。两国王得知伽叶跳水,悲痛万分,各自当即罢兵,无一人伤亡,而伽叶跳海后被古佛观世音救起,将他引领,步入佛道,民众为了纪念他,在翠灵峰“翠灵庙”里设立道场。
慧谔走进寺院,朝四周张望,只见断墙倒壁,不见庙宇,伽叶佛像也不知落在何方?寂静的荒野令他胆战心惊。此刻,山上狂风呼啸,竹木摇曳,无边的寂寞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孤单,慌忙下山,连滚带爬走到山谷,天已渐黑,天空飞舞的乌鸦归林,豺狼虎豹发出可怕的吼声,野猪与毒蛇纷纷出来觅食,尽管他是出家之人,一切皆空。但生命的价值还是最实在的。他曾说过,“生命是空的,但做人的命空不了。”并非他怕死,如果因背观世音菩萨佛像回国出事,魂归天国,后人得知他的事迹,那是一种荣耀,他的阴魂会得到安慰,可惜前不着村,后不巴店,饿得肚皮贴在背上。他放下背上的行李与观世音佛像歇息片刻,再也没力气站起。
他仰躺在地,微闭双眼,哪想到坐下就起不来,双眼无法睁开,他干脆打盹。身边出现响动,他以为野兽偷袭,抓紧身边随带的一根拐棍,睁开眼睛,见面前站着一个浑身穿素白的女人,朝他嘻笑:“哟,天这么晚了,坐这里休息?快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寺院,到那里落脚好吗?”
“寺院,深山之中哪来寺院?”
“有,走吧!”
“姑娘,你,你千万别骗我,我出家人身无分文;更无珍贵物品;只有一条命,想要,拿去好了。”
“你这个和尚,说什么话,谁要你的命?你喜欢把真话当假话,假话当真话,怨谁呀,只有怨你自己,看来,你道行还差远哪!”
“姑娘,说什么,我没怨你嘛,哎,请问,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我的家就在前面山上,马上就到。我在朋友家里玩迟了。要不,你到我家住一宿,明天一大早赶路,好吗?”
“不打扰,不打扰了,你带我去寺院便罢。”
“那好,跟我来。”
观世音走在头里,慧谔跟着她,两人相隔二十多米,他跟得快点,姑娘走得也快点,他走得慢,停下歇息,她也站着不走。两人走走停停,一步一步往山顶攀登,慧谔走得累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石级上,喘着粗气问:“姑娘,寺院在什么地方,怎么老往上走,是不是走错了?”
“我从小在此长大,怎么会错呢?放心好了,要不,你把包袱放下,我替你背,怎么样?”
“不了,不了,我自己来。”慧谔边放东西边脱外衫。观世音趁他脱衣之时,把佛像抓在手里,放在月光下细看,诧异地问:“哎,这尊佛像,我见过,是不是观世音菩萨?”
“放下,你给我放下,未经我同意,怎么翻我包袱,乱看东西?”慧谔面带愠色,生气地责问。
“不就尊菩萨像嘛,干么发皆大火?”
慧谔从她手里夺回佛像,轻轻地放回包里,背在肩膀上,迈步就走。
两人翻了一个山头,不觉到达寺院门前,慧谔识得汉字,朝山门上方一看,上面写着“苍基堂”三字。他嚅嗫,“苍基堂,有意思。”
山门不敲自开,露出一位大和尚胖脸,笑着说:“奇了,刚才不知哪里传来声音,要我赶紧出门迎客,说有贵客造访,我以为那个小弥陀跟贫僧玩笑,果真来了两位贵客。请,快请进。”
这位大和尚非为别人,就是跟白狐精生下儿子的陈小峰。陈小峰自从母亲过世,便带着儿子上山修行。他看见白衣素士,觉得面熟,大吃一惊,看见对方急忙转身,也装作不认识,顺手接过慧谔手里的东西,领客人进门。安顿歇息后,当夜无话。
翌日,听见慧谔房内传出哭声,惊得胖和尚慌了手脚。他推门走进,看见慧谔哭得好伤心:“我的天哪,这到底怎么回事哟,昨天还好好的,怎么才过一夜,菩萨佛像变得如此重哟,我背不起来了。阿弥陀佛,帮一把,我千里迢迢把它背到这里,一路上流了多少汗水,历经多少风险,谁知道我的苦楚哇,苍天哪,你知道吗?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我承愿不穿外衫,用衣服包扎佛像。现在,一下子背不动它,我身上力气到哪去了?我不死心呀,我的天哪,不把它背回东瀛,我死不瞑目啊!”
小峰推开门,才搞清慧谔为什么伤心落泪。他看见床前放着一尊观世音佛像,自他出家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栩栩如生、造型逼真观世音佛像,略有所思道:“高僧,看来这一切都是天意,敝寺虽小,但观世音菩萨喜欢我们寺院,我出个主意好不好,我帮你请此地最好雕塑家,按你背来的观世音佛像雕塑,一面雕刻,一面帮你做佛事。做好佛事后,你把新雕的那尊留下,背走原来的佛像。不过,为了雕得逼真、灵验,双方联合做三月道场,如果观世音显灵,你背来的佛像如故,马上变轻,寺院门前那株“五色树”定会开出五种颜色花朵。”
“真有这种事吗?”
“是真是假,看你造化了。我可告诉你,咱这寺院非比寻常,从‘古佛’设坛至今,菩萨显灵。你如果听我话,先在这里住下,马上请人雕像,如果不愿听,你把佛像背走。”
面对现实,慧谔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只有走方丈指的这条路了,他很不情愿地把观世音佛像交到方丈手里,泪水不断滚落下来,跪在方丈跟前说:“师兄,三个月太长,可否缩短几天?”
“高僧,你也知道,佛事草率,实属罪过。三个月佛事,算不上太久,本院也只是按天意行事,别无其他所图。”
慧谔返家心切,执意背起佛像,双腿还没迈动,佛像压得他往后一仰,身子倒在地上,任凭他怎么挣扎,也无法站起。方丈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扶起他,两人抬着佛像,还没开步,慧谔又双脚打滑跌倒地上,感叹道:“天意,无意难违,快,赶紧按你说的办!”说得方丈露出笑脸。
七方丈宿愿
慧谔大和尚从“苍基堂”方丈的笑声中似乎听出一种不祥的征兆,担心方丈动歪脑筋,把他心爱的观世音菩萨像夺走。他虽然出家前学过几手拳脚,懂得东瀛国内“武士道”整套剑术,如今身在异国他乡,清楚中国人有句古话“千军难打地头蛇”,要是方丈开口,明确地对他说:“慧谔大和尚,要么你先回国,观世音佛像放我寺里,我给你保管。”或者喊来几个僧人,一声呐喊,把佛像抬走,凭他一个人岂能制止众和尚蛮力?他嘴巴上一再说感谢方丈的好话,说方丈如何讲义气,忠诚、真诚、可信,一面又反复瞧方丈脸面,想从对方脸上读出不良心计。方丈发现对方已引起警觉,便保持淡定、稳重和亲昵的表情,丝毫没有占有他人宝贝之意,才使慧谔大和尚放下心来。
说实在,方丈很喜欢这尊观世音菩萨佛像,他出家多年,早已CD为古稀之人,在寺院里从弥陀做起,逐渐成为住持。但他把儿子托咐人家后,曾走南闯北,到各大寺院挂过单,念过经,听过法,且不说出家初期的听佛**,当上大和尚后多次出门传授佛经,算起来也有几十多个年头,见过大大小小的佛像,但他从来没见过像这尊观世音菩萨那样美观精致、栩栩如生的佛像,当慧谔和尚背不动佛像时,他的心中出现过留像在院的念头。他心里清楚,一尊珍贵的佛像摆设在寺院里,能够使不起眼的“苍基堂”蓬荜生辉,寺院添彩。更能表明寺院与别的寺院不同。作为观世音菩萨道场当之无愧。
那天不到三更,方丈起床,草草梳洗,直奔山下村庄,去找儿子陈清白,(即方丈跟白狐精的私生子)。
这个陈清白,三岁失去生母,接着爱他如命的祖母又归阴,生父陈小峰出家做和尚,把他送给一位祖传雕刻家收养,还不到十五岁,养父离他而去,他被迫出外讨饭,靠吃“百家饭”长大。讨钣路上,救活了一个比他少两岁的女乞丐,两人自立门户,在养父住过的破房里安家。他生性聪明,干任何事,一看就会,一做就成,他看过养父雕像,边看边学。他爱画图,画人物,雕刻的人像毕真生动。他的养父长年累月在外雕塑,听说儿子成家,赶回来看望。正是祸不单行,在回家路上,多年的积蓄被人拐走,身上除了破衣服外没有分文。一进门,坐在儿子和儿媳面前嚎啕大哭,说出自己遭遇。
然而,陈清白夫妻俩没有嫌弃,对满头白发、身体佝偻的养父百般孝敬。一家三口人和睦相处,养父为了减轻儿媳负担,又出外干活。可是,在年关回家路上,踩着封冻的冰雪,不慎跌落坑底,撒手人寰。陈清白夫妇俩十分悲痛,安葬养父,他立志继承父业,不让雕刻手艺在自己身上失传,由于他潜心研究,肯下功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雕像技术远远超过他养父,在黄岩、永嘉、仙居、临海等地很有名气。这一点,方丈陈小峰一清二楚。所以,他吃了早点素斋,急步下山,寻找至今还不清楚方丈便是他生父的陈清白。
陈小峰走进陈清白走进家里,自己抓过一张板凳便坐,拉过陈清白,单刀直入地道:“清折师傅,有件事为难你,想请你上山,给我们寺院雕一尊观世音菩萨佛像,不知你意下如何?”
陈清白也是个爽快之人,满口应承道:“师父,你不来我也要找你去的。我早有心上山给观世音进香,寺院有事,凡我能办,尽管吩咐。”
方丈听后,脸上露出感激之情,对陈清白道:“清白,我就喜欢听你这句话,你你们这般尽心护法,我也放心了。我听说,你的生母长得十分标致,世上少有美女,但人们不清楚她家住哪里,也不清楚她家有什么人。我还听说,你的亲生父母不像村里其他男女青年结婚那样拜天地,举行洞房花烛礼仪,两人成亲没几天,就生下你这么个儿子?”
陈清白不知道大和尚为什么说这些他不爱听的话,但他毕竟听到父母亲的往事。方丈对他父母亲风流韵事一定清楚,或许里面有什么隐情。陈清白一直在寻找生母,只有找到亲生母亲,才能水落石出。他焦急地问:“师父,你知道我母亲下落吗?能不能告诉我?”
“清白,你向我打听亲生父母,我一个出家人怎么知道?村里不是还有七老八十的人活着,你不好去打听?当然,他们也未必知道,如果晓得,一定早告诉你了。”
“是啊,是啊,我可怜的亲娘,她在哪里?不瞒大和尚说,我对父母亲的事略知一点,我气生父,他为什么这么不负责任对待我和我的亲娘?作为一个男人,连妻儿都养活不了,生什么儿女?”
“这就还好说了,也许你生父心里有本难念的经,天下男人,谁愿意离开自己的妻子,丢弃亲生儿子呢?好啦,不说这些了,恕老衲挑你心中的隐痛了。”
“大和尚,你要我雕刻菩萨佛像,凭我身上这点手艺恐怕还不过关,人老大清早跑来,对我如此相信,我又不好推托,除非有佛像摹仿。”
“当然有佛像摹仿,到时候,你只管雕刻,我会告诉你怎么操作。”
陈清白瞧了方丈一眼,提醒道:“哎,我说大和尚,既然有摹仿的佛像,会雕刻的人多得很,干么非要我?”
“说明信得过你,清白,你若雕出像样的佛像,或许会看到你亲生父母。”
“别跟我说这种宽心话了,我的亲生父母还不知道在不在人世?”
“哪里话,心地善良的人长寿,我敢保证,你的亲生父母都还活着,关键你想不想找到他们。”
“谁说不想?我做梦都想。听你口气,好像知道我父母下落。师父,你若知道,赶紧告诉我吧。”
“好啦。快收拾东西,咱们上山。”
陈清白愣了一下,他连收拾东西边问道:“师父,你叫我雕佛像,我心里还不踏实,真有佛像摹仿,哪背来的?”
“别问,到时候就清楚了。”
陈清白背起东西走出门,一阵大风吹来,他打了个趔趄。走在他前边的方丈被大风刮得关点儿跌倒,但他闻到风中一阵香气,便对陈清白道:“师傅,你闻到风中香气了吗?”
“闻到了,像有人点的清香。”说完,他的身子随着一阵风飘起,连忙朝身后的方丈喊:“师父,快跟上!”
“阿弥陀佛,,所轻人,走慢点,别作弄我好不好?”
八“五色树”下设坛
“苍基山”寺庙,很早时候就有古佛“正法名如来”设坛。那里的地形相当复杂,坐落在黄岩、永嘉两县境内,跟乐清、仙居、临海等县相毗邻,南边有号称道家圣地的“南正尖”,千年名寺“广福寺”挺立壑谷,另有仙人桥、四海山、天柱岩、龙窝、鲤溪等景点;西北倚大寺尖、“苍翠山”、虎山等群峰。
公元423年,南朝景平元年,永嘉太守谢灵运到七里山,把山上茅屋“寺庙”定名“苍基庵”;公元713至741年,唐开元天宝年间,将寺院改名“苍基堂”;公元1086年至1089年,北宋大理建安年间,把“苍基堂”更名“云车禅寺”。当时,寺院有大雄宝殿、藏经阁、诵经堂、更衣室及左右厢房48间。元兵南下,寺院遭受严重破坏,基本痍为平地。公元1405年,明永乐三年,寺院重建,恢复原貌,但改名“云居禅寺”。明万历三年,清雍正二年,寺院又换名“云居禅寺”。无论寺院名称如何变动,当地百姓仍称其“苍基堂”或“苍基寺”。
寺院正南前千米外有块高山,形状高大伟岸,其峰峻险,形如南印度“布怛洛伽山”,山高林密,陡峭奇峦,犹如一位守卫勇士保护寺院,山上时有白云缠绕,吞没整个山头,重叠的巨峰像海里的暗礁,白茫茫的群山在浪涛中涌动。如果身处山外,不易发觉山内清净佛地,由于地理环境的独特,给寺院带来许多神秘色彩。寺院紧贴“木鱼山”,背东北又一块“木鱼山”,两山相守,呈见奇观,当山风猛烈吹拂,山上巨石、竹林及树木发出回响,似万千僧人急敲“木鱼”,响声极为宏亮。难以令人非解的除寺院山形奇怪外,还在山门前十来米外有一颗树,树叶墨绿,郁郁葱葱,长年累月,吸收大地精华,接受香火熏陶,与别的树木很不一样,它长得不高大,但绿荫缤纷,如一把撑在大地上的绿色大伞,每当刮风下雨,有人站在树下,不会被雨水淋湿。一旦寺院香火点燃,飘出山门的烟火形成一条白带,缠绕这颗树枝旋转。然后,烟雾凫凫升腾,煞是好看。每当春风拂面,百花争艳之时,这株树会发出柔和之音,如琴瑟弹凑,似锣鼓奏响。寺院里如果遇有大喜之事,比如朝廷下拨银两装修神像或殿宇,或寺院殿宇扩增加固,或寺里连续几天佛事,不管炎热酷暑还是春夏秋冬,那株树总能开出耀眼夺目的五色鲜花,人们看了无不喝彩,拍手称奇,称为“菩提树”,也叫“五色树”。
却说“苍基堂”方丈给背不动观世音菩萨佛像的慧谔大和尚出主意,要他召集百名僧人在“五色树”下做七七四十九天佛事。慧谔一听,觉得自己背来的观世音佛像非比寻常,且不说来自遥远的五台山“文殊菩萨道场”,单从菩萨特殊雕像而论,也应当在“苍基堂”亮相,让周边香客饱览一下眼福,见见世面。因此,他当即答应方丈要求,同意在“五色树”下做道场。
方丈的点子,自然出于好意。不过也有自己的算计,想趁慧谔召集僧人做道场之际命高手摹仿雕刻,雕得天衣无缝,难以辩认那尊佛像从五台山背来,那尊属于新雕,然后做点手脚,把五台山那尊留下,要在短时间内雕出一模一样的佛像,如此身手高艺,在括苍山区难以找到,但方丈相信聪明伶俐的陈清白能办到,当他到找到陈清白时,两人一拍即合。
方丈心知陈清白是他儿子,但他不露出半点马脚,心里想着如何从东瀛高僧手里夺下那尊观世音佛像。他琢磨,慧谔背来的观世音佛像一夜间变得背不动,只能说观世音不想离开“苍基堂”,愿意长留寺里。所以不让慧谔背走。而陈清折急于想看摹仿的佛像,以便于在短短的时间里完成方丈交办的事。方丈回到“苍基堂”,悄悄吩咐,并对慧谔夸下海口,只要慧谔大和尚在“五色树”下认真给观世音菩萨念经、烧香、点烛,让“五色树”开花,到时候背起观世音菩萨佛像一定轻飘如故,轻便行走,说不定耽搁的时光夺回来。
慧谔心里明白,要使“五色树”开花,谈何容易,既然寺院方丈有意相留,只好顺其自然。当他与方丈把观世音菩萨佛像抬出房间时,两人抬得满头大汗,慧谔和尚心里想不明白,同样佛像,突然变得沉重,摆在他面前有三个“奇”字。一奇这么轻的佛像变重,令他费解。二奇面前这个寺院,很不出名,一没像样殿宇,二没多少僧人,三没寺规,怎么门前长出这颗“五色树”呢?况且长势比布怛伽洛山的“菩提树”还要茂盛。三奇他进寺院被一个浑身素白的“白衣大士”引进,怎么这位引领的人一下子不见呢?他打听方丈,连方丈都张口结舌,说不出所以然。这个穿白衣女人到底是谁?是神是仙,无法猜透。他站在被方丈说得神乎其神的“五色树”下,开口问方丈:“师父,能不能告诉我,‘五色树’栽于哪朝,何年何月,何人栽种?”
方丈的嘴巴只是含笑,什么也不吭气,慧谔见对方不予回答,有些生气,不厌其烦打听:“师父,我说的话你听懂没有?我问你,这颗奇树何人栽种,有多少年代?请你告诉我。”
“阿弥陀佛,你提出的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但我可以把听到的事告诉你。有种玄妙传说,很早很早以前,‘正法明如来’移山填海,留此修行,说他从天上带来一粒种子,把它播在寺院门前的山边,树长得十分低贱,没人浇水,没人助草,更无人松土,但它吸天地甘露,得日月光华,收自然营养,天长日久渐渐长大,第一次开花时,正巧陈小峰的儿子出生那年,轰动了周围许多山民。山下许多护法人员除了到山上进香外,还偷偷观窥陈小峰儿子的容颜。正当那年春天,那株树开出五朵“红、黄、蓝、绿、白”的璨烂花朵。从此,人们才喊它为“五色树”。
“想不到,实在想不到,在这个山高林密的地方,竟然有此奇树,实在我佛之荣耀,此地定然圣土,难得风水宝地,难怪出现奇形怪状岩石,层层重叠的山峰,冷峻寂寞的壑谷,飞流直下的瀑布,一派风水宝地景象!”
方丈笑道:“不要说恭维话,耐心等待,做好佛事再说,看这颗树能否如愿以偿,如果开出鲜艳五色花,你背来的观世音佛像是否轻松如故。要是这样,说明观世音菩萨显灵,此处确是佛家圣土。”
他们把观世音佛像抬到“五色树”下,边上站满了像参加庙会那么多的人。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看见观世音佛像后沸腾起来。百来个僧人围绕佛像,边念佛经边串起步子。早在“五色树”下按排的鼓乐队突然敲响,礼乐齐奏,声音震荡山谷,响彻云天。
站在观世音菩萨佛像前的陈清白偷偷跪了下来,向佛像连磕三下头。然后,站在那里比划着,弄得慧谔心生疑团,大步上前,开口问道:“哎,你怎么还不走?没你事了。”
“师傅没跟你说过,他要我摹仿佛像雕刻,我不仔细看清,怎么雕?”这个陈清白为人倒也厚道,既诚实又聪明,说出连慧谔都不清楚的事来。他当即责备身边的方丈:
“哎,你怎么叫他雕像呢?这对观世音菩萨不恭哪,必须马上停止。否则,我要取消做佛事?”
“高僧,老衲对这佛像也很喜欢,犹如你初次看见那样。所以,我请他来摹仿佛像,准备雕尊新的,放在寺里。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会影响你背走佛像,不必焦虑。”
慧谔大和尚不愧为随机应变老手,他连忙转怒为笑道:“噢,是这样,那倒挺好的,雕吧,让他雕,不打扰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难平静。
九真假难辩
在寺院“五色树”下连续不停地做了四十九天佛事,每天有百来个僧人点香、念佛。这在“苍基堂”属于首次,谁家主人有这么多钱财供百来个僧人吃喝拉撒呢?没有!便是官府也没有一个官儿做这么长时间,惟有慧谔开了个头,虽然“苍基堂”自古以来作为古佛“正法明如来”——观世音初道场。但还没有人在这个道场有此先风,日本高僧慧谔大和尚开了先河。
做佛事时间虽长,转眼间到了收尾阶段。僧人们念佛的声音不再像开始那么高昂,在“五色树”旁边串阵的脚步也不如开始阶段那样,热情奔放,经声低沉而有气无力。惟有陈清白始终保持旺盛的劲头,他有时还在慧谔大和尚监视下,一刀一刀地在“檀香木”上刻着,以执著的心情和不知疲倦的壮举完成方丈交给的任务。在紧张阶段,他废寝忘食,每当夜深人静时,坐在蜡烛光或松枝灯下不停地雕刻,仿佛觉得身边有种无法名状的力量在支撑着他,当他来不及取茶水解渴时,不知是谁在他的碗里添上茶水,茶水里散发出一种香气,他有生以来从未闻过如此沁人心肺奇香,喝下后不仅解渴,而且还能解饥饿去疲劳。刻了第四十八天夜里,慧谔大和尚悄悄地站在离陈清白几十米外窥视,发现他背来的佛像与新雕的有异曲同工之妙,担心陈清白调换佛像。
夜深人静,月亮高挂天边,万星晶莹,像对陈清白的雕技闪动着赞叹的目光,“苍基堂”四周沉寂在静谧的时空中,除了苍翠山峰中偶尔传来野兽的鸣叫外,只有陈清白手里的雕刀在檀香木上飞舞,发出“沙沙”响声。新旧两尊佛像越来越难辩清,方丈陈小峰走到躲藏在暗角里窥视的慧谔大和尚身边,右手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吓得对方惊跳起来,不由自主地发出责问:“哎,是你,吓死我了,都三更天了,怎么还没睡?”
“嘿嘿,你不也没睡吗?”
“我怕影响他雕刻,所以在站在此处观望。”慧谔说出的话有点变调,方丈发现对方已引起警觉,担心换像。便笑着说:
“何苦心事重重?你看好了,明天树上一定开出五色花,五种颜色,鲜艳夺目。放心吧,回去歇一会。”
慧谔大和尚没听见似的站着不动,他走到“五色树”下,站在陈清白跟前,右手不停在自己背来的佛像上扶摸,似乎在这种抚摸中要留下什么。他不放心地伸出双手,抱着佛像,试探佛像有无变轻。陈清白装作没看见,他仍精心雕琢,不停地沙摩,他摩啊摩,摩得佛像发出奇怪的声音。
这种声音只有陈清白能听见,边上其他人都无法听到。这时,方丈踱步到大雄宝殿里,在古佛的坛前点起三炷清香连拜三下,才抬起头,看见一个浑身素白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吓了一跳,唬道:“你,你什么人?”
“你呀,别演戏了,心里怎么想的瞒得了我吗?”
“你是谁?”
“你说呢?”
方丈见是白衣大士,当即“扑嗵”一声跪下,乞求道:“此寺是‘古佛’道场,我喜欢他背来的,想留下。可是,明天拂晓就要被他背走,我不忍心哪!”
“这有何难,问雕刻者就知道,他会告诉你办法。”
“陈清白?他忠厚出名,办事丁是丁,卯是卯,一点不含糊。他一个榆木脑袋,能有什么办法?”
“错了,他比谁都聪明,平日里桩桩小事,他看似笨拙,真要是办起大事,不含糊,不信,你马上去请教他。”
“你,你指点迷津吧。”
“快去,看他对你怎么说?”
“我快成寺里瓮中之人,升天后大不了让古佛责怪,我可不能为这点事坏了他的名声。”
“不会的,他雕的跟背来的佛像没两样,只有他能说出真假。”
方丈听信了白衣大士的话,返回到陈清白身后,见他仍不停地沙摩,边拭边上蜡,上漆,手势十分娴熟。
“师傅,何苦呢?我雕刻的佛像与大和尚背来的没两样,只要能显灵,不管留下那尊都可以。不管哪一尊,只要念佛心诚,金石为开,何况观世音菩萨?念到一定程度,自然显出灵性。”
“你可不能这么想,我听信观世音菩萨,她叫我找你,说你有办法。”
“看见观世音菩萨啦?你脑子没发烧吧?”陈清白说毕,伸手拉住方丈,嘴巴贴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说得方丈不停点头。
翌日,周边百姓纷纷赶到“五色树”下,看看这颗树灵不灵验。同时,也看一眼,做了四十九天佛事,慧谔大和尚背来的佛像是否变轻,一尊新雕的菩萨像跟背来的那尊有无差异?
太阳还没露脸,“苍基堂”里传出“当当当”的操课声,僧人们早早起来,他们着装整齐,列队站在“五色树”下,他们渴望“五色树”开花,指望慧谔大和尚从五台山背来的佛像变轻,以彰显观世音菩萨的灵验。他们辛辛苦苦念得嘴巴歪,嗓子哑,能有收获。
方丈披着崭新的裟袈,双手捧着三柱清香,念了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天地动情,万物更新,炎黄子孙,列队瞻仰,五色仙树,开出奇花……”
这时,金黄色阳光普照苍基堂,红、白、黄、绿、黑五朵祥云由天而降,绕住“五色树”。此刻,树荫沙沙发响,在五条枝头,开出五种颜色的鲜花,观望的人们开始欢腾,无不拍手称奇。只见方丈跟陈清白背着两尊菩萨缓缓走到树下,放下菩萨。慧谔跟在方丈身后,双眼紧盯那尊佛像,而陈清白雕刻的那一尊自然是新刻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直到方丈与陈清白放下佛像,宣布送佛仪式开始时,所有人手拿一根清香,跪在地上,朝观世音菩萨磕头。因两尊佛像不分彼此,不分新旧,不分高低大小,也不分轻重,惊动了围观的人们,他们拥挤着,将围得水泄不通,把慧谔挤出圈外,急得他直喊:“让开,我是慧谔和尚,不能调换菩萨佛像。”
这时,方丈按照陈清白教的办法,跟身边一个人捣了一下,那人大声呼喊:“佛像调了,佛像调换啦!”
这么一声喊,陈清白与方丈装作对调观世音菩萨佛像的样子,观众都惊呆了,真正脑子大乱的是慧谔大和尚。他以为方丈与陈清白两人已做手脚。其实,陈清白抱着亲手雕的佛像,不管人们怎么起轰,方丈仍紧捧着慧谔背来的那尊佛像。他俩都没松手,更别说调换了。慧谔花了好大力气挤到陈清白身边,从他手里夺走佛像。而陈清白出于厚道之心辩解道:“大和尚,我手里这尊佛像新雕的,我们没有调换,千万莫上当!”
“拿回来,耍什么鬼把戏?”
“请你相信我,我手里这尊佛像并非你从五台山背来的。我不会说谎!”
“你越表白不说谎,证明你正在说谎,天下人,哪个承认自己说谎?还给我,快把真佛像还给我!”
“大和尚,到时候你肠子都要悔青。”
“关你什么事啊,还不快还给我?这几天,我看你装作怪老实的,没想到动出这种歪脑筋,再说谎,我对你不客气!”
慧谔从陈清白手里夺走那尊新雕的观世音佛像,中了方丈陈小峰之计。他故弄玄虚,苦口婆心地对慧谔说:“高僧,你行个好,把你手里那尊佛像留下吧,给我们寺院作个纪念行不?”
“你想想,我历尽千山万水,耗尽所有心血,如果送给你,岂不前功尽弃?也违背了我的初衷哪,等于心中无佛,上天怪罪下来,我担当不起啊,请别难为我了。”
十理当坐首位
当下,“五色树”上开出五种颜色的五朵鲜花,人们双眼朝树上观看,人欢雀跃,只不过慧谔大和尚多心多疑,担心方丈做手脚,听见风声便当雨,自己骗了自己而已。
慧谔抱走陈清白手里的佛像,当即用红布包扎,在背上试了一下,觉得佛像跟五台山启程时一样轻巧,心里更加踏实,顾不得人们怎么议论,反正自己身上这尊佛像是真的。他背着新雕的观世音佛像走到方丈陈小峰跟前,手摸着对方抱在手里的佛像瞅了一眼,又抚摸了几下,心满意足道:“你看,你手里这尊才雕的佛像尽管跟我背上的一模一样,但到底不一样。你们想把假的调给我,我理解你们心情,谁都喜欢我背上的佛像,当然你也喜欢。不过,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不跟你对调并非我小心眼,实在不愿让自己心血白费,汗水白流。再说,告诉你,我已把佛像背回的消息告诉国内。‘招提寺’里几个僧人等在那里有个把月了,他们望眼欲穿。天皇陛下出资,号令国人做迎佛准备,你说,如果我把假的背回去,怎么向他们交代?”他转向陈清白,接着道:
“小师傅,你的雕技不错。不过,你雕的佛像虽然逼真,但还得好好历练,枝术不怎么过关,功夫欠到家,太粗糙了。”他手指着方丈手里的佛像,又接下道:
“小师父,你看看自己雕的,我说的对不对呀?”
“你,你说什么?”陈清白想辩白几句,被方丈踢了一脚后才将嘴里的话咽回肚子。
方丈把佛像递给陈清白,跑到山门前的“木鱼山”上,对百来个僧人下达口令:“敲锣鼓,放炮杖,送观世音菩萨上路!”
顿时,几班锣鼓齐鸣,大小鞭炮放响,括苍山四周响起回音。慧谔大和尚背起陈清白雕的佛像,迈步出门。他耸动了几下背上的观世音佛像,觉得不像做佛事前那样沉重,露出笑脸,大步走出山门,方丈与几位高僧送了他一段路程,方丈故意伸手摸了几下慧谔背上的观世音菩萨像,慧谔当即制止道:“对不起啊,在贵寺让你操劳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想趁混乱之机调换佛像,这种动作,大跌眼界。咱们出家人,不能跟凡人相比,怎么当着这么多人面做小动作呢?幸亏我时时提防,才没酿成大错,要是别人,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要感谢你,拿着,这点银子,对你们照料我的补偿吧。”
方丈陈小峰张大了嘴巴惊讶道:“莫,莫说这话,高僧来敝寺,寺院之大幸,招待不周,多多包涵。老衲有缘见观世音佛像,完全仰赖你高僧宏福,至于欲留真佛像,乃人共想。高僧不也担心调换,弄得胆战心惊吗?现在,物归原主。你可放心了。至于银子,敝寺虽贫寒,但不能收。这些银子高僧收回,作为老衲供奉菩萨香蜡之资,请高僧不弃老衲之心,万望笑纳!”
“出家之人,钱财已身外之物,这些日子多亏你们照待,实在感激不尽矣,莫嫌少,拿着!”
“哪里话?佛门弟子,何分彼此?收回吧!”
方丈又在慧谔背上的观世音菩萨佛像掸了几下,慧谔不知是计,收回银子,手打佛礼,放开大步就走。他走了段路程,见方丈等人已回,转身冷笑道:“这个老滑头,想从我手里拿走真品,没门!”
方丈跟送行的人们站在“苍基堂”前“布怛洛伽”山旁,看见慧谔大和尚身影消失,返身回寺。他走到观世音佛像跟前仔细瞧了几眼,带着众弟子念经、点香燃烛,叩罄击鼓,跪伏在佛像前连拜三下。方丈因太高兴,站起一仰身子,跌坐地上,举起双手朝天放声大笑道:“观世音菩萨,留在‘苍基堂’啦,从此以后,‘苍基堂’名正言顺成为观世音初道场喽!”
不知内情的人们觉得奇怪,观世音菩萨佛像不是被慧谔大和尚背走了吗?方丈怎么说出如此话来?他们向陈清白打听。陈清白扶起方丈,咧着嘴巴道:“此事师父知道,你们问他去。”
方丈突然板起那张和善的老脸,朝边上的人们吩咐:“快别问了,赶紧把观世音菩萨佛像移进‘大雄宝殿’,坐在首位。”说毕,他走进卧室,从里面找出几本佛经,取出纸笔,当着众人的面写下一段长文:
——家家弥陀佛,户户观世音。“观”,菩萨能观之智,“世音”,菩萨所观之境。《楞严经》云:观世音菩萨言自己在因中修行,久远劫前,得值“观音如来”蒙以教,如幻闻熏、闻修金刚三昧,依依之修证,从耳跟闻性本觉之理体,起始觉妙智,观三种世间所有声音,故不循声转,反观闻声之性,入流亡所,解六结,越三空,终识图通,故得古云观音如来授以观世音号。若约果上施教论:“观”即菩萨的无缘,大悲,同体大悲。“世音”,是世间众生称,念菩萨的音声,或求救的声音。又《法华经》云:若有无量为千百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观”能救能度之人,“世音”,所救度之机。能民不二,机教相投。
写毕,放下纸笔,边上的人们议论着方丈写下什么,谁也不敢动手移动观世音菩萨。方丈生气道:“哎,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快把大雄宝殿首位释迦牟尼佛像移到边上,将坐位让给观世音菩萨,听见没有?”
有位精通佛家世故的老僧走到方丈身边,打个揖道:“师父,移动佛祖像,给观世音佛像坐在首位,天下佛教哪有此种道理?佛祖之位岂可变动?要不,让观世音佛像面朝北,坐在佛祖背面如何?”
“不,你知括苍山‘苍基堂’之来历吗?寺院虽然没有名传天下,也无人顾及它的地位,但民间早已传说,‘苍基堂’非为别地,‘正法明如来’在此设坛修行成佛,无疑是观世音初道场。‘古佛’化身菩萨,传授佛法,秉任‘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之功德。慧谔大和尚将观世音菩萨佛像背进寺院,对他而言,走错道路,而对古佛观世音而言乃机缘所致。观世音菩萨承‘古佛’衣钵,将此处作为观音初道场,既然如此,理当坐在首位。此举非鄙薄佛祖之威严,心怀不恭之理,意在告示天下,本寺与其他寺院有别,乃佛理所指,天意所行。”
一席话,说得人们不再吭声。陈清白带头拍了几下手掌。然后,他朝身边的僧人与围观者挥手道:“你们几人去‘大雄宝殿’将佛祖神像搬开,其它殿里佛像位置不许更动。你两跟我一起把观世音菩萨佛像抬进,放在佛祖坐的位置上。”
方丈点起三炷清香,朝天再拜:“阿弥陀佛,此寺乃观世音初道场,圣像排列有别于天下各寺院,佛祖明鉴!”
当下,方丈带领众僧人穿起裟袈,跪在观世音菩萨佛像前念起《观音经》、《大明咒》、《大悲咒》等经,众香客围在僧人身边,毕恭毕敬地跪伏下来。跟着默默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