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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5)
    第六章料事如神的“预言”



    “云车禅寺”除了比其它寺院古老外,还在于周边存在与之相关的佛、儒、道圣地。寺里一直保留着许多耐人寻味的寺物,这些寺物十分珍稀,天下少有,有的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因时代变迁,世事沧桑,历史潮流的冲刷,致使许多皇帝御物、朝臣赠品以及各级官员字画遗失,有的虽仍保存,但已丢万存一,失却的永远无法找回,实在可惜。就目前寺院里的仅存朱熹编写的谶诗文部份保留,大多数下落不明。不过,这些保留下来的谶诗文相当稀奇古怪,无论文法排列、典故应用、诗句章法以及结构工仗等方面都有独到之处,可以说谶文横贯于佛教与香客沟通桥梁。



    寺里所有谶诗文出于朱熹之手。他的博学才华与理学观念渗透于谶诗文之中,字里行间衬托朱熹的高超才学及通过谶诗文教育人们的强烈愿望。他不愧为封建士大夫中著名的理学家与教育家,他编写谶诗文意在教育人们。让人得到心灵启迪,敲起警钟,在道德规范等方面以警示。其它寺里谶诗文无与论比。



    特殊而珍稀的寺物以及部分谶诗版面,足可证明“云车禅寺”非同寻常,它无愧于“古佛”设坛圣地,观音菩萨初道场。



    一、幻觉“决要村”



    朱熹题写“云车禅寺”,准备回房歇息。杜煜与王所等人赶到寺院,请他赶紧回“樊川书院”登台讲学。尽管他脚上仍疼痛,但他告别方丈与众僧人,涉步下山,走到“决要村”,碰到周氏三兄弟,周家向来好客,听说先生要回黄岩县城,不知何时再能相见,硬是不让离开。尤其周昌一已与朱熹之间彼此称兄道弟,情感上非比一般,当然将他往家里拖。一个白面书生,哪里是周家老大的对手?周昌一把他抱起,风驰电掣般抱进家,吓得他的儿子大呼小叫,以为父亲跟人打架。



    周昌一把朱熹放在高椅子上,慌忙递茶倒水,笑道:“愚兄鲁莽,贤弟不可往心里去,实在愚兄挽留心切。”



    “仁兄如此心意,愚弟领情了。”说罢,双眼朝四壁观望,见住房虽则矮小,倒也干净。他伸手扶摸周昌一的小儿子脑袋道:



    “仁兄,贵公子生得虎头虎脑,长大以后必成大器。”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咱山里人能养出什么人物,长大后,能养家糊口够好了,倘若国家需要,我周昌一愿双手献出。”



    “仁兄德性过人,天地可鉴,难得仁兄有此爱国之心,乃大宋江山有望也。”



    二人正说着,烹调理手周昌三已烧好一桌山村野味,还摆上自制佳酿。这些菜肴除了味道鲜美外,香气扑鼻,闻之即馋,更有山乡土酒,几人坐下其乐融融,边酌边谈。朱熹虽则“朝堂官员饮琼酿”,但他却愿跟“草野农夫品土酿”。他深懂唐朝诗人李白“人生得意虽尽欢,莫将金樽空对月”名句,且有曹孟德“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德性,便跟几名近身人员在“决要村”周昌一家住下。



    朱熹投宿“决要村”,轰动了村民。“弹丸之地”山村,有朝臣走动,山民们还不争先恐后争相观望?有的想跟朱熹照面,说几句话聊以**。已到撑灯时分,人们点起松枝火把,到周昌一家看客。朱熹在酒足饭饱后,打着周昌二递给的蒲扇,渐渐被人们围在中间。然后,人们围着他席地而坐,胆子稍大的私塾先生挤到朱熹跟前道:“朱大人,请跟我们说说理学之精髓吧。”朱熹没想到他的“存天理,灭人欲”,“理气相联”,“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无有无气之理”,“有理便有气,理在先,气在后”等理学要义连家居山村的人们都关注,由衷高兴,感到自豪,笑着回道:



    “学识之要诀,知之一点,必先‘慎思之,笃行之’。知理之要则,才知气之存在。为学之道,莫在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先读书,读书之法,莫过于循序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他说的话,除了那个教书先生略知其意外,其他人似懂非懂,身在草野的农夫能亲耳听到朝臣跟他们平等聊天,感到心满意足。



    人们与朱熹一直谈一到月牙西斜,周昌一催村民们回家,安排朱熹等人歇息。为了贵客更好睡眠,周昌一夫妇把自己的房间让给朱熹,夫妻二人住到弟弟家里。朱熹觉得周氏三兄弟如此厚意,实在过意不去,他靠在床上,瞅着从窗**进的月光,想起自己一路来从出黄岩西门,到西山寻找“白狐仙姑”和寺前长“五色树”的寺院“云车禅寺”,虽则经历一些险情,但总算达到自己愿望。在“天柱峰”见到白狐仙姑,赶到“苍基堂”,给寺院更名题字,又遇见周氏三兄弟,他们虽没有穿戴朝官御服,但心地善良,回想起朝堂上是是非非,尔虞我诈,口蜜腹剑,腰上扎玉带,玉笏显刀影,不由得坐了起来,身为皇上老师,肩负江山社稷,而自己又干了些什么?他在窗前踱步,仰视天空,对月长叹,深知自己一心报国,却**妄弹赅,落得报国无门,壮志难酬,可谓悲也!不觉双眼湿润,反背双手,走到床边,和衣躺下。



    一个“白衣大士”走到朱熹床前,提起手中宝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把嘴里的仙水喷在朱熹身上。朱熹反而睡得更沉,周身似乎失去知觉,但他的脑子还有些清醒,只见白衣大士道:“朱熹,你不必隐瞒,心中想的,我都清楚。你对白狐仙姑三分宠爱,七分怨愤,这不怪你,因她实在不该调戏与你,弄得你坐卧不安,讲学无心,不辞艰辛,爬山涉水,来到此地,即使你以寻找寺院为借口,但你岂能瞒骗得了我吗?显然不能!你吞下她的胆,欲报她恩爱之情,在天柱峰,你是否答应她在‘苍基堂’给她建阁立碑,真有此事吗?”



    “当时,他曾跟我提起,说不愿离开师父,在寺院边上立块牌子,便于跟师父共赏苍翠山风景,聚首相谈,经常听师父教诲。我未答应,但心中有此念头,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东西呢?”



    “天下生灵,凡提我之名,心里念想,我必知之。我今告诉你,狐妖虽有心修道,但邪心未泯,我跟她断绝师徒之情,此处寺院绝不许建‘白狐仙阁’,以免脏了佛地。”



    “言之有理,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建阁许愿,无法更改。”



    “她一个狐妖,阴魂未散,不愿改邪归正,怎么建阁修庙?如果再提此事,叫她永住天柱峰石洞,不得出洞口半步。”



    朱熹见观世音菩萨已怒容满脸,便跳下床来,跪伏于地道:“菩萨失怒,我跟白狐仙萍水相逢,她对我有意,我对她无心。如今,她已落难,我能视而不见?我对亲朋好友,向来能拉则拉,能帮则帮。更何况我吞下她的胆,能不当作情债偿还吗?我若还她胆,我命休矣!”



    “怎么说,你对她并非真心。”



    “我对她无爱慕之心。但我出于朋友相逢,人之常情,帮她建阁,让她在风吹草动时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同时,告诉天下人,我朱熹并非小人,并非无情无德之辈。”



    “你之德性,我已知之,在寺院旁边建阁,我决不答应,除非建阁时,地基之下用开啼公鸡与白狗血滴下,虽有楼阁,无狐妖阴魂。”说毕,白衣大士朝床上的朱熹吹了口气,朱熹的身子动了几下,从地上站起,躺回床上,又睡了过去,见“白衣大士”急速离开,便上前道:“请告诉我,能否给白狐仙建亭树碑?”



    “看来你确实是有情有义之人,你愿出资建造,也就罢了。不过,苍翠山周围不许建造‘白狐仙阁’,建在何处,先生自行定夺。”



    朱熹送走“白衣大士”,走到门前,看见一只白狐仙姑待立路边等候。他一眼认出白狐精化身,只见她跪在“白衣大士”面前,苦口婆心道:“师父哪,我知罪,求师父给徒儿最后一个机会。”



    “你每次信誓旦旦,但行动甚微,故无法升天。此处不宜久留,回天柱峰石洞吧。”



    “师父,我虽不仁,也是世间生灵,你不是对天下生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望师父开恩,网开一面,徒儿三生铭记。”



    “回天柱峰,听候发落。”



    “师父,我近来没错,你为何如此待我?你不是要对天下生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吗?我有苦又有难,你就不能救我吗,我不是世间生灵?”



    “白衣大士”略思片刻,取出仙瓶,含了口仙水,喷在“白狐精”身上。顿时,一只白狐举起前蹄朝“白衣大士”打了三下躬,转身便走。“白衣大士”伸出右手,一把将对方捉回,生气道:“朱大人,是个多情多义之士,我已告诉他除了苍翠山不许建‘狐仙阁’外,其它地方由他选址。不过,从此以后,不许你招摇撞骗,自作多情,惹事生非,修身养性,循规蹈矩,听见没有?”



    白狐仙说道:“谢师父!”急忙跑到朱熹面前,纳头便拜,边拜边说:



    “朱大人,菩萨答应我要求了,求你尽快找个地方。我再也不愿住天柱峰石洞了。”



    朱熹摆手:“知道了,你走吧!”他还想跟观世音再说几句,看见菩萨已经走远,挥动着双手大声喊道:“菩萨休走,菩萨留步,我还有话说!”急忙睁开双眼,原来在梦中。



    二、风雨“狐仙阁”



    一块十多亩地见方的平整土地,坐北朝南,在翠屏山下,背倚青碧翳翠的括苍山支脉,面对波涛起伏、滚滚流动的永宁江。四周长着大片水稻和一望无际的桔林,夹杂着随风摆动的甘蔗。在甘蔗林中间有十多房子,其中最东头一间平屋,与众不同,屋上盖着厚厚的茅草。这就是翠屏山“樊川书院”老先生朱熹住房。房子是杜煜等人化了大笔资金专门给朱熹盖的。住房外表不怎么雅观,但屋内冬暖夏凉,装饰十分考究,走进门,正壁上贴着一幅朱熹按自己梦中所见的“白衣大士”画像。画下放着一尊汉白玉观音佛像。隔壁有个小房间,约二十平方米,便是朱熹卧室,里面摆遍了书画。



    大清早,朱熹手捧着紫沙壶,站在几间平屋前的天井里,边踱步边品茗。他站了片刻,踱步进门,将茶壶放在桌子上,从桌子抽屉里取出给白狐精画下的头像,仔细端详几眼长叹:“看来,狐仙阁不可能在云车禅寺边上建造了,建此合情理,在九峰山谷建造也不怎么适宜,为此事他绞尽脑汁,又一宿通霄达旦。如果不按时上马,岂非食言?”



    杜煜从他的住地走进朱熹房间,告诉他好消息,说他手下几名高足弟子在今春大比之年,两个高考得中进士与探花。



    朱熹听说弟子得中状元,心中一切烦恼都丢到九霄云外。他咧着嘴问:“谁中进士,王所吗?”



    杜煜笑着说:“先生料事如神,王所中了进士,马上放官。”



    朱熹问:“不是我有什么先见之明,‘寒门出孝子,国穷见良臣’。王所在家是孝子,入朝是忠臣。”



    杜煜见朱熹十分高兴,便打听‘白狐仙阁’建在何处?一句话勾起了朱熹心病,他叹息道:“黄岩如此大,哪里有好址?”



    “先生,不是我说你,去找知县想想办法,他一定会帮助。”



    “何以见得?”



    “先生有所不知,知县大人倒还清廉,只要大人找他,或许成事。”



    “也罢,老夫为造狐仙阁,不惜脸皮厚三尺。”



    杜煜请来轿子,扶朱熹上轿,他跟在轿后送出村,还在轿前轿后安排了几名待从,除了没有鸣锣开道,“回避、肃静”等牌子外,其它方面跟“州官过此境,百姓当肃静”一样隆重。桥子过黄岩北门浮桥时,碰到一位匆匆过路的僧人。朱熹喊声停轿,从轿里走下,笑道:“在此遇见大和尚,实在有缘。”



    大和尚也认出朱熹,连忙打躬施礼道:“甚幸,甚幸,佛缘,佛缘!”



    “师父今去何地,有何贵干?”



    “出家人不是念经,便四出化缘。顺便打探‘狐仙阁’建造事宜。”



    “不瞒你说,为了此事我绞尽脑汁,万事齐备,只欠地基。你们‘云车禅寺’不能建此阁,城里又没像样地方。我正去求助知县大人,指望找块好地方,准备马上动工。”



    “云车禅寺”住持把手里的钵盂在朱熹面前晃了几下,笑道:“阿弥陀佛,难得朱大人把此事放在心上,白狐仙姑死亦瞑目。朱大人,我出家之人,吃百家饭,穿百纳衣,处处有事处处去,时时无事时时有。你身为朝官,为国为家,劳顿心计,实在难得。”



    “师父,你虽玄机深不可测,但时下人们见钱眼开,你想找个大施主,化缘大笔银子,说得容易办起难。”



    “是啊,是啊,大人设法建‘狐仙阁’,贫僧不好开口。不然,非向大人化缘千两银子不可!”



    朱熹在同僚面前,算得上城府挺深的学者、礼士与智囊人物,但在平民百姓跟前,无话不谈,无所顾忌。听了住持这么说,毫无思虑地摆下手道:“布施银子,实难应承,抄写经书什么的,举手之劳,不敢推卸!”



    “说话算数?”



    “绝无谎言!”



    住持对朱熹行佛礼道:“阿弥陀佛,先生有此承诺,本寺之幸也。到时候,贫僧求大人,不可推诿。”



    “七尺男儿说话,落地有声。”



    两人将话题又转到建造“狐仙阁”上,住持反对朱熹给一位女妖建造纪念楼阁,多次劝阻,朱熹只是不听,住持再次劝道:“朱大人,什么事不好办,非要给野狐建阁?白狐满身骚气,口碑极差,天上人间均吐弃,听说观音菩萨也反对此举,并禁止在苍翠山附近建造,真有此事?”



    “确有此事。不过,除了苍翠山不许建造,其他地方许可。无非在菩萨道场不许白狐精再踏一步。既然师徒一场,何必有此戒备之心?菩萨说过,如果在苍翠山建阁,滴开啼公鸡与白狗鲜血,她也同意。这样,白狐精不再兴风作浪,陷害良民。”



    “朱大人,你不清楚,白狐精作恶太甚,丑事太多,如果建阁,或造宝塔,把她阴魂压在阁、塔之下,才是正经之事。建阁纪念白狐精,此事甚荒唐,让天下人笑话。弄不好坏朱大人一世英名。”



    “哪里话哟,建白狐仙楼阁,与我何干?说有关系也罢,她确实对我有意,我倒无情。大和尚,下官问你,人非草木,谁无血性?此事已定,望师父不必多言,你若愿助老夫一臂之力,落成时给白狐仙念几句佛经,让她早日超度。至于是否建阁,不必再提。”



    朱熹说后,跟“云车禅寺”住持告别,直奔黄岩县大堂。知县老爷倒还开明,拨出三块地皮,由朱熹挑选,并笑道:“朱大人,你为敝县办了件好事。白狐仙姑除你朱大人见过面外,别的人谁也没看见?她既然被大人整治,建阁纪念未尚不可,让天下百姓知晓本县有此奇事,有何不可?本官担心白狐精阴魂不散,登阁搔扰,闹神闹鬼。虽说此种说法有些荒唐,但不得不思虑。当然,一只白狐,多少法术?况且,有观世音、孙悟空等高手约束,她岂敢再丢正果,自作自受?”



    “大人之言极是,大人高瞻远瞩,使老夫茅塞顿开,有你这样的父母官,实乃黄岩百姓福气。”



    “先生过奖了,下官捐赠三千两银子,务请大人将此阁早日建成。”



    三个月后,一座造型别致的“白狐仙阁”拔地而起。且不说规模如何宏大,规格如何高档,建在黄岩城内最热闹之处,让许多人饱览眼福。也有不少年轻女子仰慕白狐仙姑不枉相思一场。然而,建阁时,“云车禅寺”大和尚应朱熹之邀赶到现场,念经画符,滴开啼公鸡与白狗血及珠砂于地下,忙得不亦乐乎。朱熹见后,对大和尚的举止十分感动,连忙在碑上题写一笔。其实,大和尚自有一套想头,他不承愿白狐仙再扰害百姓。所以,念了毒咒,滴白狗血、阁底下还放了珠砂,每年只许白狐仙在阁内露面两次,即她第一次跟朱熹相见、朱熹答应建阁两时辰,允许她到阁内徘徊,但不许久留。所以,黄岩城内即使建了“狐仙阁”,不曾发现白狐闹事。



    “狐仙阁”竣工时,朱熹撰写碑文,碑文云:“呜呼,天地浩浩,沧海茫茫,台黄圣土,开蒙鸿荒,古佛登坛,观音化现,万壑奇观,亘古苍翠,念狐仙之厚恩,记笑颦之吐胆,呕心血之风骨,修正果之延年。天柱石壁,音貌犹在,苍翠巅巅,翠屏绵绵,官府拔银,圈地立碑,高僧念咒,观音点水,狐仙归天,万世长眠,熹献拙笔,略表思恋……”



    元朝初年,忽必烈率部长驱直入,铁蹄踏遍江南,“狐仙阁”与台黄境内各大寺院匀被毁。朱熹亲手题写碑文除在人们口头流传片言只语外,皆已不复存在,实乃黄岩众多古迹泯失之憾事。无论怎么说,朱熹在台黄这段有趣的传闻常挂世人口头,成为酒后茶余谈论话题。



    据说,朱熹坐在卧室里题写“狐仙阁”碑文,还未放下随身狼毫,顿觉天昏地暗,丢罢纸笔,躺倒地上,边上人将他扶起,从黄岩城内喊来两位著名太医,搭脉会诊,处方熬药,经过几天调理,病体见好,手拿《史记》观赏,还未看两页,听见有人敲门,放下书本,开门细看,不觉大吃一惊,诧异道:“哎呀,是你哪,快,快进屋吧!”



    三戏言成真



    朱熹接客人进屋,待奴婢倒好茶水,身子斜靠椅子上,明眼人一见就知龙体欠佳,但他还是硬挺着迎客,这位客人便是“云车禅寺”住持。



    两人相对而坐,朱熹从奴婢手里接过药碗,紧皱着眉头喝了药汤,苦笑着问道:“大和尚,你像是神机妙算之人,‘狐仙阁’落成时,我到处找不到你,竣工时,你突然从地上冒出来。今天,我才写完‘碑文’,正想跟你商洽,你登门前来,怎么知道我想见你?”



    大和尚坦然道:“此并非心有灵犀一点通?因为我是观世音道场住持和尚,自然有人会告诉我。”



    “谁?”



    “当然是观世音菩萨。”



    朱熹对大和尚的肯定性回答觉得可笑,他相信佛教,但他把人与佛混同起来的说法很反感。不过,在出家人面前,不能自持有理,何况面对至交出家之人,深知对方把寺院当作家,将佛界视同自己最高的理想境界是理所当然的。但他还是笑着道:“师父,你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大和尚捧起茶杯喝了口茶水,赞叹道:“好茶,敢问行狂此茶出自何地?”



    “师父,你难道不清楚云车禅寺地处黄岩苍翠山,山峰北边有个‘大寺基’?那是括苍山之巅,山上有许多野茶,长年累月长在云雾之中。我跟弟子登山,边观景边采茶,取回放锅里炒翻,自己制成,地道的仙茗。”



    “奇香可口,确实好茶。”说后,从身边袋里取出一包茶,放在朱熹床前道:



    “这茶你泡杯,品赏一下,哪种茶好?这是我从寺院前‘布怛洛迦山’上采来的。可惜炒得过了头,可能有点苦。”



    “师父,要我说,炒茶跟做人相类似,茶没炒到一定程度,味道不妙,倘若炒过头,出现苦涩,不对口味。做人也一样,做不到位,情之不深;做过了头,招人白眼,甚至记恨。师父,下官会采制茶叶和品茶,但没学会做人。你今来看我,实在难得,难为你想着,看来彼此交情不浅。”



    “是啊,贫僧常想到大人。我跟你说过,到时候来找你办事,你满口应承,我这不就来了?”



    “老夫病成这样,能帮你何忙?”



    “这个……”



    “此次为造‘狐仙阁’,老夫除了监工外,夜里作画,白天出售,赚了些银子,好不容易将阁建成,老夫累得趴下。你若有事,待老夫歇息几天后再说吧。”



    “不成,这事挺急。”



    朱熹问道:“师父,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朱大人,江南大小寺院上百,多数我已走访,这些寺院的住持都想编纂统一的‘谶诗语’,得知贫僧跟大人交往,非要我找你商量,请你编写,上回,大人答应过我。今日相见,没想到大人病成这样,但我不得不说,你看这事如何跟他们回话?”



    “现在各寺都有‘谶诗语’,杂乱无章,有的香客抽到一谶,不明不白。如今朝中**求谶,也无统一格式,菩萨对香客的祈求是有求必应的,但谶诗语含糊不清,有损灵验。上自朝廷,下至万民,应当编本统一‘谶诗语’。”



    “如此重任,非朱大人莫属。所以,请你出马,此乃功德无量之事。”



    “师父,今我离开朝堂,别说不能干预朝政,这种直接关联朝野的大事,我怎么能任意动笔呢?弄不好要招大祸的,再说,你如此夸张老夫,万一传到那些小人耳里,又不知闹出什么事来。”



    大和尚想用激将法说服朱熹,大声道:“大人,都说你顶天立地,铁骨忠心,尽忠报国,却原来胆小如鼠,岂能办成天下大事?皇上马上传位新帝,你是他御师,他一旦登基,敢不听老师高见?”



    “既然如此,老夫接纳,但必须待新皇登基后。”



    “不,那已晚了,以贫僧之见,大人乘早准备,新皇登基之日,便是‘谶诗语’启用之时,如此有多好!”



    “此事非同儿戏,应到你们寺院进香点烛,向观世音菩萨说明原委,求菩萨保佑,方能事成。”



    “大人之言甚是。只是翠屏山跟‘云车禅寺’相距百里,又要攀登上山,劳足之苦,实在过意不去!”



    朱熹从床上下来,走到桌前坐定,收拾他平时随带的“文房四宝”,对大和尚道:“今日老夫不招待你了,走,咱们先上山。”



    “马上动身?”



    “你不是说乘早办理?我是笨鸟,‘笨鸟先飞’吧。”



    大和尚拉住朱熹不让走,跑到门外,喊来杜煜等人,要求给朱熹备轿。杜煜劝阻道:“备轿不难,只怕朱大人重病在身,难以支撑。”然后,又对朱熹道:



    “大人,不必如此匆忙,先养好身骨要紧。”



    “无妨,无妨,这点小病算不了什么。平地坐轿,上山求人搀扶,多走几天,何愁到不了寺院?此去写‘谶诗语’,说不定病能痊愈。”



    不一会,轿子来到门前,朱熹坐进,“云车禅寺”方丈紧跟轿后,杜煜等人仍然放心不下,一起前往。一路上,十多人说说笑笑,虽则缓慢,朱熹倒不觉得劳累,不到两天时间,到了“云车禅寺”,朱熹看见自己题写的寺名挂在山门上方,百来米外醒目可见,对大和尚道:“师父,老夫钦佩你,寺名已高挂。”



    “大人离开时,第三天就已挂上,来寺香客看后无不拍手称好。听说朱大人所书,有的学者边看边摹仿。大人,你为本寺添了名声。”



    “不能这么说,寺院声名如何,在于佛菩萨能否灵验?”



    “菩萨倒还灵验,因寺院太小,又在深山老林,外面知之不多。”



    “无妨,无妨,不是有句老话‘酒醇不怕巷子深’吗?只要菩萨灵验,天下香客早晚会慕名而来。”



    朱熹进得大雄宝殿,一屁股坐在拜榻上喘粗气。他从大和尚手里接过三炷清香,跪在观世音菩萨面前连拜三下,低声祈求:“观世音菩萨,今日到你头前,一是求我病体早愈;二是编写《谶诗语》,使天下寺院有统一谶诗,求菩萨送一阵风,耳聪目明。”



    站在边上的大和尚听见朱熹的祈语,接过话头说:“观世音菩萨,显灵,保佑朱大人写出一流‘谶诗语’,让天下各寺院得到统一的‘谶诗语’。”



    果然,一阵清风吹来,门外似乎传来脚步声,众人朝外张望,不见有人进寺,都诧异地干愣。朱熹朝观世音菩萨再拜几下道:“观世音菩萨,我朱熹虽名望在外,乃无真才实学,盛名之下,求菩萨开眼,先治好我身上疾病,能够伏案执笔。”



    这时,有个人跑进,伏在朱熹耳边轻声道:“朱大人,‘决要村’民有百来人在山门外求见。”



    “找我什么事?”朱熹边问边朝山门走去。



    四、挥笔“旧僧房”



    寺院四周的山色更加青翠。“布怛洛迦山”之巅的雾霭袅袅升向天空,有几百人穿过山间松林,往“云车禅寺”疾步,为首者已抵达山门,后续的人们鱼贯而来。朱熹在寺院方丈搀扶下,缓缓走出。他发现领头者便是周昌一的儿子。



    人们陆续围住朱熹。周昌一的儿子看见朱熹,当即跪伏于地说:“大人在上,受小侄一拜。大人,你给我们说句公道话,我们‘决要村’隶属黄岩。‘云车禅寺’四周土地村里所有。田粮国税都按时上缴黄岩官府。昨天,永嘉知县派员到村收取,‘田粮’,连寺院所在的田宅税也要我们缴纳。大人,你说,该不该再缴?大人,咱村民家里吃粮都困难,如果再缴,无法生存了。你看如何是好?”



    朱熹一听不对劲,内中涉及村庄与寺院土地归属之事,便笑道:“有句老话‘先缴田粮,后养爹娘’。本意先国后家,这是国人应懂道理。至于谁收,应按土地归属和山脉走向,既然‘决要村’属黄岩,寺院土地属于‘决要村’所有,无疑由黄岩官府收缴。我仅听一面之词,应与永嘉知县衔接后才能回答。”



    “我们祖宗世代在此生存,随黄岩风土人情,朱大人要听双方说法,我们待等何时?”



    朱熹摇动右手说:“佛教传播无国家与地城界线,寺院归天下香客,‘云车禅寺’既然在黄岩、永嘉县边邻村庄,这些村应承担护法,不该为归属争得面红脖粗。你们既然向官府缴足田粮,永嘉官府不可再收。你们先回去,此事我会跟永嘉知县商量。如永嘉官府有人员在你们村里逼讨,请他们来此,由我说服。我马上去你们村里,放心好了。”



    人们护着朱熹回寺。方丈陪同朱熹走回他的房间饮茶。朱熹坐在一把太师椅上,捧起一杯茶水喝了几口,觉得香气扑鼻,脑子顿时清醒,便好奇地问大和尚:“师父,这杯水跟往日不一样,里面放有什么香料,还是特殊茶叶泡成?”



    “不瞒大人说,这杯茶是我从观世音头前专门替大人求取的一包仙丹,命人才泡的,喝后有感觉吗?”



    “有,有呀,不愧为仙丹,我谢师父了。”



    “谢什么,大人抱病上山,贫僧感激不尽。刚才,又平息了一风波,大人真乃治国安邦之奇才。”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今身在山野,与平民百姓没什么区别,不同之处在于我穿了几天朝服而已。都说‘山高皇帝远’,我倒觉得山民爱国爱家比朝堂高士有过之而无不及,就拿周老大之子,他为村民着想,率众请问。倘若将他视为无理取闹,岂不冤枉?有些手握大权官员,看见民众集会便当作对抗官府,寻衅闹事,长此下去,哪有百姓敢跟官府说心里话?唐大宗手下的谏官魏征劝皇上善待百姓,说‘皇上是船,百姓是水,水能载船,也能覆船。’皇上大悟,对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豁达大度,从谏如流’,创大唐和谐昌盛世风。”



    正说着,有个小弥陀走进,对方丈道:“师父,该用斋了。”



    方丈朝朱熹施礼道:“阿弥陀佛,贫僧不陪你了,大人先等着,马上有人送饭来。”



    “不必了,一起去僧厨用餐吧。”



    方丈伸手扶住朱熹道:“大人,你不肯单独用餐,我来扶你,小心跌倒!”朱熹推开对方道:



    “不会,我病已好,看我还像病人吗?”



    “哦,从你脸上气色看,真的见好,这么快病好,真乃菩萨保佑!”方丈觉得朱熹的病好得太突然,好奇地说。



    “多亏师父关心。不然,我这病不知拖到哪一天?”



    用过斋,朱熹走进临时住房,见房内摆着一张宽大床铺,还算干净,但采光条件差,一扇门进出,一个小窗户紧靠竹山。所以,十分黝暗,白天需点蜡烛。里面堆着一些香蜡、纸箔等东西。但床前有张长方形桌子,桌上放着朱熹随带的东西,桌边有张椅子,恐怕是寺院里唯一高档椅子了。方丈走进,亲自点起两支大红蜡烛。顿时,蜡光填满了整个房间,把朱熹的脸额照得分外通红。方丈瞟了朱熹一眼笑道:“朱大人,看你,一进寺院,就红光满面,比健康人还显得壮实,按照当地山民的说法,大人这种脸色,不是有喜便有财。朱熹双手抚摸自己的脸面,笑着问道:“这么说,我应跟你在此出家?”



    “出家好啊,多积‘资粮’。不过,许多居士在家修行同样出正果。你这回来此为天下寺院起草统一‘谶诗语’,这是件了不起的大事,相信吧,菩萨一定保佑你健康长寿。”



    当下,朱熹取出“文房四宝”,动手编写。方丈见他已全神贯注,悄悄离开。



    深夜,辰光悄声惹迹地从朱熹笔尖流过,苍翠山分外静谧,偶尔传来几声野鸟叫声。在大雄宝殿里似睡非睡禅坐的方丈双手捻着佛珠,一动不动地面对一支大红蜡烛。烛光像跟他开玩笑似的把他的身子画出一个臃肿的黑影,张贴在墙上。烛液顺着红烛滴下,像他身上的血液那样默默地损耗,渐渐逝去年华。过了几个时辰,他从地上站起,一只手仍捻着佛珠,嘴里不停地念着《观音经》,缓缓地朝朱熹住地走去。走到门外,举目张望,发现客人的房间闪着烛光。光线从小小的窗**出,他急忙退回。



    朱熹写了几个时辰后站起,伸了下懒腰,喝了口茶水,仍伏案书写。他走笔捷书,文思如奔驰的烈马,写下十多章。但他写到功名一章时,想起自己仕途波折,难受得无法言表,干愣在那里。



    这时,听见有人推门之声。朱熹停下笔,发现门被缓慢推开一条缝,一股香气从门口吹进,他觉得这种香味似乎在那里闻过,一时无法想起,沉思片刻,心情激动,双目模糊,似见面前有一“白衣大士”咧着嘴巴对他微笑。他以为眼前出现幻觉,轻声问道:“你,你是菩萨对吗?我见过,是你引我来寺院的。”



    他跪在地上连拜三下,祈求道:“求菩萨保佑!”他不敢正视面前一切,但脸上似乎洒到香水。正想开口,仿佛房顶上传来“苦志立事业,终身穿朝衣;欲求重成业,待等东山起”的声音,他连忙取笔记下,把这几句作为功名一章开头之谶。



    朱熹心里大彻大悟,他的病为什么好得这么快,为什么下笔如神,不到五天时间,所有“谶诗语”草稿写成?因为他身处观世音道场,心平气和,环境恬静,空气清新。所以,起草“谶诗语”相当劳神,但他病情不仅没加重,反而越发强壮,这是他离开翠屏山“樊川书院”未曾想到的。



    “谶诗语”写成后,朱熹准备离开“云车禅寺”,交付印刷。寺院僧人舍不得他走,要求他再住些日子。他又住了两天。当他离开寺院的那天大清早,朝廷巡使大臣赶到山门前打听朱熹下落。朱熹迈步走出,相见如故,连忙拱手施礼,对方当即宣诏:“朱熹大人接旨!”



    朱熹急忙跪伏于地。巡使大臣宣读:“皇上新登,皇恩浩荡,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气象万千,万民欢腾,满朝文武,百思朱大人,联名上书,瞻盼回朝,皇上应允,接旨进殿伴君,共议国事,御赐太师之位,钦此!”



    朱熹跪伏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五亘古“天书”



    朱熹应诏急速回朝,他不顾劳累起程,应“云车禅寺”僧人所托,编写“谶诗语”虽有初稿,但无作修改定型。他编写内容十分完整,分为总谶、功名、本身、婚姻、六甲、求财、官司、家宅、移居、寻人、失物、出行、病人、风水、田禾、六畜等十六排。每排设二十四谶,共计三百八十四谶。“谶诗语”以哲学为基本论理和立论依据,结合人们日常生活中浅显道理,运用古诗词平仄、韵律格式,大量引用古典史料、人物传记、佛学、道家和阴阳家等各类知识进行编撰,每谶为五言或七言绝句,对仗工正,朗朗上口,浅显易懂,有史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完美无缺的“谶诗语”。



    他带着初成雏形的“谶诗语”离开“云车禅寺”,赶回黄岩“樊川书院”,打点行装,昼夜不停,没几天赶到京都,住在客栈,歇息一夜,当即回到当年旧址,这次归家,非比往常,带着满脑袋的民间见闻,一进旧宅,看见几只燕子绕梁飞舞,在他头顶不停盘旋,似有故旧相识。他想起当年离京之事,不觉潸然泪下。但他不顾个人荣辱,稍作安顿,取出“谶诗语”初稿,反复推敲修改。他坐在案头,全神贯注,认真斟酌,连新皇与太子走到跟前都没察觉。新皇喊了声“爱卿!”



    朱熹一见皇上,仿佛还在梦中,连忙丢下手中狼毫,双膝跪地,叩头便拜,口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新皇双眼噙泪,师生之情顿生,抚起朱熹道:“爱卿,免礼,平身吧!”



    顽皮的皇太子不顾深浅,跑上前去,抓过朱熹案头的“谶诗语”,摇头晃脑地诵读起来。读了几首后,转身问皇上:“父皇,唐诗只有三百首,他一人写下这许多诗文,难怪父皇对他如此器重。”转身对朱熹央求道:



    “朱大人,这些诗文赠我,定当日夜吟咏。”



    “千岁,宫中名典颇多,此等还未成文,待后再说。”



    皇上接过手稿,看了一下,点头笑道:“爱卿,正合吾意,朕想多时,天下寺院,没有像样谶文如何了得?爱卿之作,以本皇之名下旨,可告之天下各个寺院,身上普及,统一谶文。”



    朱熹叩首道:“微臣禀告,‘云车禅寺’,‘古佛’圣地,观音道场,奇景名胜,天下少有,臣游寺院,住持央求再三,求作‘谶诗语’。微臣骤然着笔,此等文字,即兴写就,拙劣文笔,需认真斟酌,待成文后方可颁发。”



    皇上归还“谶诗语”道:“也罢,太师办理就是。”说后,邀朱熹进宫。朱熹不敢怠慢,稍作梳理,随皇上身后进殿。他办妥皇上交办之事,连忙回住地咬文嚼字,反复斟酌,再三斧正,“谶诗语”终于成册,呈报皇上手里。



    正当皇帝审阅大作,准备交御书官付印,突然探马来报,边陲战事紧急,皇上无心顾及朱熹编写的“谶诗语”,一面命皇太子将“谶诗语”退还朱熹,一面离开宫中。因朝中诸事缠身,朱熹也只好将手稿寄往“云车禅寺”。



    “云车禅寺”方丈接到朱熹写的“谶诗语”,如获至宝。他请匠人日夜制版雕刻。不久,寺里有了一套规范、完整的“谶诗语”。周边各寺院得知消息,纷纷赶去拜读。有的提笔抄写,有的模仿雕刻,懒于抄写的人钻“云车禅寺”管理上孔子,偷偷将整块模板背走。如此天长日久,弄得朱熹亲手编撰的“谶诗语”丢万留一,残缺不全,后因宋朝廷摇摇欲坠,社会处于兵荒马乱之中,致使庙宇与僧房倒塌,僧人难以安生,“谶诗语”无人保管,多数散失。后来“云车禅寺”僧人召集周边著名文人墨客,凭记忆、想象重新加工、增补、删改,才保留如今那样的“谶诗语”。



    宋皇原本将朱熹编撰的“谶诗语”一统天下,岂知时不遂愿。多亏僧侣文人不辞辛劳,四处收集,“谶诗语”在字里行间仍闪烁朱熹理学思想的光芒。在摹仿的三百八十四条“谶诗语”中,现抽调“总谶”与“功名谶”。从这四十八谶中探讨其风格,从中发现以下几个特色。



    其一,启发性。众所周知,朱熹不仅是理学大师,而且是闻名于世的教育家与文学家。因此,他写的“谶诗语”无不带有启发形式和内容,字里行间贯穿着给人启迪,教育人正确处理做事与做人的关系,欲成事者必先学会做人,以德行事。如总谶第一谶是这样写的。



    “求得签头大吉昌,百花开放满园香;



    三阳交泰人和美,万象回春事事享。”



    此谶不仅总谶中第一,而且是十六排三百八十四条中第一条。谶里从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入手。告诉抽到此谶的香客,身居春季,气象更新,寒冬已过,春回大地,在百花争艳、春色满园的时刻,恰逢“三阳”高照。即晨阳明媚,金光万道;宇阳垂射,光芒万丈;夕阳绚丽,余辉不减。谶中启示,在如此理想的人生大路上,只要做到与人和谐相处,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路路畅通。又如第五谶、第十六谶及“功名”谶里第五、第十、第二十等谶语,都给人以深刻启示。



    其二,哲理性。如“总谶”里的第六谶、第八谶、第十等谶匀有丰富的哲理内涵。



    “万事见机志气高,男儿有志逞英豪;



    天降大任多困苦,不久云雨起龙蛟。”



    “机密云游一小舟,与君点化莫心忧;



    裴度早把宁王献,报国忠良一局收”。



    “百结鹑衣且充时,为人不必论高低;



    心中常把韩朋相,事到头来悔过迟。”



    又如“功名”谶里第二、第五、第十八等谶里贯穿着朱熹的理学思想。



    “禹门三波浪,平地一声雷;



    但存忠孝节,必定立鳌台”。



    “功名两字难,傍人莫笑谈;



    积德龙虎榜,方许胜人间。”



    “车是李板手,探囊却未能;



    忠良仁德助,一举便成名”。



    其三,知识性。“谶诗语”中引用了大量的古典史实,联系古代著名史料,让香客受到史实性教育,教人以史为鉴,挖掘、借鉴、弘扬历史,以指导日常生活。如“总谶”中的第二谶:



    “结义桃园不负天,人心和合事同连;



    三分天下英雄鼎,今日方知社稷川。”



    此签明显告诉人们,成就事业的关键所在。以《三国演义》中刘备、关羽、张飞三人桃园结义的史实为内容,指点香客,要与人和合,有仁有义,遵循事物发展规律,才是唯一的出路。如第三签:



    “项羽英难势莫欺,三千子弟是诸机;



    重瞳不识忠言劝,自到乌江恨着谁?”



    此谶用西楚霸王项羽兵败乌江这一家喻户晓的历史资料,巧妙地向人们灌输历史知识,指出项羽兵败的原因所在,不听忠良高见,听不进手下谋士与高参的苦谏。才促使这些谋士不是择木而栖便是告退还乡。平日里,项羽对人不是吹胡子便是瞪眼睛,目空一切。这种主帅,岂能不败?他身投乌江之前,身后还有三千江东子弟,如果稍微动脑筋,听取谋士良策,还有望转机。但他一意孤行,虽有“力拔山兮气盖世”之蛮劲,却逃脱不了全军覆灭可悲下场。又如第二十四谶写道:



    “一叶慈航过海东,三千界内我图融;



    能仁四智如来藏,九品莲台遇相逢。”



    此谶中的“四智如来”和“九品莲台”之句是指佛教用语,向人们灌输佛教知识,把佛教用语深入浅出地跟日常生活接触,达到融会贯通之目的。再如二十三谶:



    “子牙陷居在岩溪,湄水滩头把钩机;



    值待时逢麟子驾,文王相召问因依。”



    “功名”谶中第九谶、第十九等谶中大量引用历史知识,让人受益匪浅。



    “胸中万卷书,苏秦未际时;



    传株商鞅后,方咸六国帅。”



    “凌云志气奇,直待凤凰池;



    相如题桥后,一举便登梯。”



    其四,警示性。通过“谶诗语”警示人们如何正视人生?在人生道路上,要时时谨慎,如履薄冰,坚持走正路,不搞歪门邪道,不妄自菲薄。如“总谶”里第四谶是这样的:



    “深山有路不堪行,猛虎当途且度程;



    万事听天休碌碌,温柔难避白门城。”



    此谶告戒人们,深山即使有路,如果不善于步行,也是无法成就事业的,况且又有猛虎当道。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赶紧悬崖勒马,顺其自然。否则,即使温柔待人,也难以避免灾祸。第五谶:



    “作事平平已不周,官司有理不如休;



    行人下遇三五日,和合婚姻到白头。”



    这里一语点拨,本来做事考虑问题不周全、合理和周密,即使诉讼道理在握,似乎能赢对手,也不要对簿公堂。倘若遇到婚姻方面纠葛,还是“和”为贵,和气生财,和气才能夫妻白头偕老。如“功名”谶里的第五谶:



    “功名两字难,傍人莫笑谈;



    积德龙虎榜,方许胜人间。”



    此谶提醒人们成就功名,很难得到。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了求取功名一生穷困潦倒,但他们不停苦读经书,为金榜第名,不辞艰苦,却遭受人讥笑。其实,讥笑别人太不应该。要求取功名,先积德,先学会做人。只有这样,到头来还是有希望的。如第十二谶:



    “欲问前程事,君今运正亨;



    贵人相汲引,一举便成名。”



    此谶对求功名者提示:好运正得时。但不可忽视贵人提携,如果尊重他人,求得别人帮助,便能成名。又如第十五谶:



    “书是黄金阁,功名天上来;



    寒窗勤苦读,皇都得意回。”



    此乃上上之谶,指出书里隐藏着物质与精神财富,书里有黄金珍宝,苦志读书者,功名会随从人愿,但要忍受旁人无法忍受的艰苦日子,如果苦读经书,吃得苦中苦,苦尽甘来。



    毫不夸张地说,天下各大寺院的“谶诗语”,大多从朱熹手里出去,至少内中的思想体系折射着理学的光芒。因为“云车禅寺”在应用他写的“谶诗语”后,曾经接待过许多寺院的方丈和天下文人,包括“灵隐寺”、“天童寺”、“国清寺”、“江心寺”、“普陀寺”、“崇福寺”、“雪窦寺”、“大佛寺”等,甚至福建的“华严寺”、“涌泉寺”、洛阳“白马寺”、上海“静安寺”、江苏“天宁寺”、“金山寺”、山东“兴国寺”等寺院先后有人赶到“云车禅寺”取经,曾经边学习边摹仿、套用朱熹的笔法编制相似的“谶诗语”。所以,朱熹在“云车禅寺”编写的“谶诗语”被人们称为“亘古天书”,似乎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