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想要把自己的光芒撒到大山的背面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它得一步一步爬上山麓,之后越过山峰,燃烧自己,驱散那里的阴暗和沉寂,用光芒和温暖唤醒那里的生机。
看似贫瘠的大山,其实处处都有希望在流淌,尤其是在阳光照耀之后。张家俊坐在半山坡的大石头上,看着背阴面逐步褪去,阳光一步一步移到他的身上,这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太阳光照在身上是这么舒服。
他仰面躺在石头上,头枕在胳膊下面,看着湛蓝的天空,任由自己的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飞驰,无拘无束,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只不过他并没有放松多久,突然就想到自己的公司,还有沈慧等等一些事情,这让他不知不觉中又皱起了眉头。
王大壮手脚并用爬上了大石头,之后也躺在上面,喘着粗气道:“张家俊啊,有烟没有?”
“没有。”张家俊现在真的没有烟,来之前的时候他还想带点烟的,只不过被王一鸣发现后全部没收了。
王大壮长叹一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钱都花不掉啊,刚刚我四处看了看,这里连一家小商店都没有,周围也就只有几户人家,并且一大早的也不见个人影,我估摸着搞不好这里就咱们几个...”
听着王大壮喋喋不休的抱怨,张家俊笑而不语,半晌之后,王大壮踢了踢张家俊的脚问道:“哎,你说,王师父不是让我们来修行的吗?现在怎么什么事也没有?难道在这里躺着就是修行了?”
张家俊强调道:“是让我修行,不是我们。”
“切!”王大壮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不屑道:“难道只有你能修行啊?唐僧带着孙悟空他们一路西行,也没说修行是他一个人的专利。”
“你说得有道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思想的人。”张家俊称赞道。
王大壮无奈地呵呵道:“别人都说我傻,而我从来不反驳,因为我知道,当那些自以为聪明的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本身就不聪明了,其次,反驳他们没有丝毫作用,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益处,所以慢慢的,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傻子、二愣子,但同时也成了最能讨债的一个,你说这可不可笑?”
没等张家俊答话,那个又瘸又拐的年轻人走过来喊道:“我爷爷叫你们过来一趟,说有事情安排给你们做。”
张家俊他们一听,立马跟着这名年轻人离开,同时心里想着这个太师父会安排什么样的修行给他们呢?
来到太师父的面前,这个老人正手拿一把细刻刀,精心雕刻着一尊泥佛的面容。只见他低着头,手上的刻刀轻轻的在泥面上划过,慢慢的抹去一些泥块,勾勒出一道道痕迹,他的动作不快,却有种特殊的韵律,让人忍不住看下去,沉浸在这种心无旁骛的状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老人放下手中的刻刀,轻轻地将泥佛立好,之后起身整理一下长衫,开口说道:“出门向左三十步外有一条通往山上青松泉的路,这条路是由青石板铺成,年代久远,现在已经残缺不全了,你就用一个半月的时间把它修好吧。青石板可以从西边的山涧里自行凿取,工具都在后屋,我这里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淡饭,但是不养闲人。”
说完这句话,老人甩了甩衣袖,从门口拿起一把锄头,之后扬长而去,也不管呆立当场的张家俊和王大壮。
半晌之后,张家俊来到后屋,在那里果真发现了锤子凿子等工具,之后他又沿着太师父所说的那条青石路,一步一步爬到了青松泉那里,这过程中张家俊仔细检查了青石路的状况,发现有不少地方的青石或者歪斜,或是缺失,整个算下来,想要修好这条石板路,至少还需要采百十来块青石板。
张家俊找到一块散落在一边的青石板,用手丈量了一下它的尺寸,之后将其抱起来掂了掂重量,这也让他心里有了数。
一旁的王大壮有些讽刺地说:“你还真想修路啊,我可不干这活,呵呵,那老头说不养闲人,但我也不愿意干这种受罪的活,我就不信了,难道我不干活他能把我饿死?”
张家俊笑了笑道:“其实这活也不是没法干,你看这块青石板,也就是八十公分长,三十公分宽,不到二十公分厚,一块也就七八十斤,这样的石板弄个百十块,这路也就修好了。”
“呵呵,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傻子,没想到你才是真正的傻子,你想修路你就自己干吧,我去找个舒服的地方睡觉了。”王大壮拍拍屁股就走人,头也不回。
张家俊也不管王大壮的意愿,因为他清楚地听见太师父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所以王大壮不愿意干这活,他也不会说什么,这本来就没有安排他。
回到屋里,张家俊脱下外套,背上工具,来到山涧里准备凿石板,那个又瘸又拐的年轻人捧着本书跟在他后面。之后,张家俊来到那个山涧,看见这里溪水哗哗的流淌,青石到处都是,有些天然就是成型的,只要稍加凿刻成需要的形状,之后便可以从溪水里取出来。
虽然这活看起来不难,可是实际做的时候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青石上很滑,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摔跤,更别提发力干活了,张家俊卷起裤子,在溪水里忙活半天愣是一块石板都没取出来,不仅如此,自己还摔倒在水里好几次,现在弄得像是落汤鸡一样。
王大壮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他坐在一旁,指着张家俊哈哈大笑,看着张家俊的笑话。
而张家俊被这么一刺激,忍不住想把手里的锤子和凿子都扔了,只不过他刚刚举起来,一边的瘸腿青年便喊道:“家里就这一副工具,你要是不想干活就说,不要和工具过不去,它们没有什么错。”
张家俊听过之后,心里猛然被触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可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于是他有些困惑地问:“这...我没有干过这活,尝试这么多次了都失败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技巧啊?”
年轻人摇摇头道:“没有什么技巧,你做多了自然会知道。”
张家俊抹了一把脸,之后弯下腰来,继续用凿子凿水下的青石,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傍晚,中午的午饭都是年轻人送过来,期间王大壮都睡醒好几觉,而张家俊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成功地将一块青石板从水里拖了出来,虽然这块石板刻得参差不齐,好像狗啃似的,但是好歹是一块可以铺路的石板。
张家俊将青石板放在一边,自己坐在小溪边惬意地傻笑,此时天空中的一轮明月已经升起,在太阳还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它便已经统治了整片天空,微风拂过,青松摇曳,泉水叮咚,溪流作响,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仿佛一曲天籁之音,在衬上明月天幕的背景,这便是世间最好的舞台,并且这给张家俊一种感觉,仿佛天地之间只为他谱这一曲一般,独一无二,让人沉醉。
晚饭依旧是玉米糊糊和窝窝头,只不过配菜多了一小碟咸菜,可能是考虑到张家俊的体力劳动大,所以让其多吃一些带盐的食物。
面对同样的食物,王大壮一副毫无食欲,满脸不悦的表情,而张家俊却没有了先前的反感,现在的他非常饿,吃着这些粗粮也觉得美味可口。
吃完饭,张家俊坐着消消食,之后觉得无聊,于是自己跑到溪边,将青石板背上身上准备上山。大山里没有电,没有光,就连蜡烛都没有,王大壮他们的手机在进山的就没电关机了,吃完饭后,王大壮也睡不着,只好跟着张家俊,看见他背石头,王大壮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不累吗?”
张家俊点点头:“累啊。”
“那你还背,不能明天干啊?”
张家俊摇摇头:“就今天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夜色已经降临,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好像流淌在上面的溪水,张家俊光着脚踩在上面,仿佛能感觉到月光在上面流淌,这让他惊喜地叫道:“王大壮,你有没有这种感觉,这月光好像溪水一样在脚上流淌?”
王大壮摇摇头,一脸的茫然,张家俊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叹气道:“好吧,真可惜。”
之后,他背着石板,踩着月光,一步一步向着缺失石板的最高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