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的第一天,张家俊忙到深夜里才把第一块青石板背到青松泉那里,过程中的艰辛自不必说,做完这些事,张家俊身上的衬衣不仅磨破了,还感觉自己的两条腿都快断了,最后连滚带爬才下了山。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石屋里,之后靠在墙角上休息。虽然他已经很疲惫,但是还是睡不着觉,原先他心里想的是公司的事,现在心里想的全是修路的事。这让张家俊无语至极,忍不住在心里自嘲道:“看来自己是真的病了,估计没救了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家俊就干着这一件事情,他在弯腰凿石板的时候,瘸腿青年就在一边看书,王大壮则是躺在石头上睡觉。大山里荒无人烟,除了鸟叫声和风声,就是张家俊敲石板的叮叮咚咚声,山涧里还有回音,于是这声音相互交错,心烦的人听着像是噪音,心静的人听着像是乐曲。
只不过,这凿石板的活实在太繁重了,张家俊有时候凿着凿着就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然后不由得加快手上的动作,一不留神之下,锤子就敲到了手上,疼得他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一旁的瘸腿青年却是早有准备,立马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粉末,之后将药粉撒在张家俊流血的手上,再用纱布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年轻人拿起自己的书,淡淡地说道:“继续干活吧。”
张家俊撇撇嘴,心里不免打起了鼓,现在自己好歹也是受伤了,这青年怎么都不关心一下呢?就连王大壮都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替张家俊说话:“他手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让他干活?”
瘸腿青年瞅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王大壮,不温不火地说:“这个是他自己砸伤自己的,至于愿不愿意修路,我爷爷说了,全看自愿,不想干不强求。”
王大壮还想说什么,却被张家俊拉住:“得了,我没事,反正也是小伤,不碍事的。”说完,张家俊走上前去对瘸腿青年说:“谢谢你给我包扎伤口,谢谢。”
“不用谢。”青年低头看他的书。
张家俊又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濮阳白,复姓濮阳,单名一个白字。”青年说话快了以后吐字便不清晰,不仅如此,他的嘴角还会流出口水,他自己也能感觉到,伸手用衣袖抹了抹,之后不好意思地躲开张家俊的眼神。
“哦!濮阳兄你好,你这看的什么书?”张家俊现在也是套近乎,毕竟来到这里都好几天了,他和太师父以及这小哥之间基本没有什么交流。
濮阳白把书里的书递给张家俊,没有说话。而张家俊翻开一看,这本厚厚的没有壳的书竟然是讲经济的,里面不仅有论述,还有大量的数据和公式,张家俊继续翻了翻,然后疑惑地问道:“你这书不全啊,有些地方都被人撕掉了。”
“我自己撕的...”濮阳白呆呆地说。
一旁的王大壮笑了起来:“嗯,虽然这纸很硬,但好歹比用树叶擦屁股强。”
濮阳白翻眼瞅了王大壮一眼,不屑地冷哼一声。而张家俊也是心生疑惑,打了个圆场道:“这书写得确实很专业,我是看不懂的,呵呵,撕了也没关系。”
“哼,我撕掉的地方都是里面说的不对的地方。”濮阳白伸手拿过自己的书,然后找了地方继续看了起来。
“哼!装!”王大壮表示不信,小声嘀咕道:“吹牛倒是把好手,还装什么经济学家!”
张家俊抓了抓头,之后拿起凿子,继续干活。王大壮看见他手上的血迹未干就要继续劳动,他也卷起衣袖裤腿,走上前去拿过铁锤,嘴里还抱怨道:“天天听你在这里敲啊敲的,烦死我了!”
王大壮现在要帮忙,张家俊自然不会反对,两个人干活比一个人快好几倍,平时张家俊一天只能凿出三块石板的,今天他和王大壮一起,一口气凿出了十块,按这么算下去,要不了十天,他们就能把青石路修好。
每天鸡鸣的时候起床,一直劳作到自己累了为止,也不知道是深夜的几点,张家俊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几天他靠在墙角就能睡着,而且睡眠质量还不错。
七天之后,光着上身的王大壮以及衣衫褴褛的张家俊坐在青松泉旁,笑着看着他们的劳动成果,一条修补好的青石路,蜿蜿蜒蜒的从半山腰一直延伸到这里,看着远方层层叠叠的大山,他们两人突然觉得心中有万丈豪情想要喷涌而出,于是,他们便对着大山大喊起来,宣泄着自己心里的激动和感受。
青松泉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下面,旁边长着一棵挺拔苍劲的青松,松树有十几米高,它从岩石缝里长出来,把根生在石头中,之后抬头向着天空,努力生长,最终迎到了阳光。也许正是因为这棵松树的存在,才把这一眼山泉命名为青松泉。
张家俊伸手捧出一捧泉水,之后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泉水清冷甘冽,解渴的同时还能解暑,而王大壮更是埋头猛喝,还好泉水是流动的,也不怕他把水汪弄脏。
大功告成之后,仿佛像是乞丐一样的张家俊和王大壮兴高采烈的找到太师父,得意地说道:“我们已经把路修好了,请太师父检查一下吧。”
老人正在地上用铲子和黄泥,只见他慢条斯理地干着手里的活,缓缓问道:“张家俊,你现在能睡着了?”
“呃...”张家俊被这么一提醒,自己回想一下果然是这样,他点点头道:“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睡着了。”
“嗯,看来你已经调整过来,下面就可以修行了。”老人放下手里的铁铲,之后走出了门,站在外面空旷的地方一动不动。
张家俊和王大壮搞不清楚太师父要做什么,只能在一旁安静地等候。
半晌之后,太师父开口说道:“想要往杯子里装水,就得把里面原来的东西倒掉。你先前一直在做的是想多装水,殊不知想要多装水的关窍不在于水,而是杯子本身。”
张家俊听了太师父的话,心中略有所悟,而一旁的王大壮没有这样的感受,他现在关心的是青石路是否得到这位老人的认可。
“大师,您还没检查我们修好的青石路呢!”王大壮又说了一遍。
太师父呵呵笑了起来,他摘掉脸上的墨镜,之后转过身来,让张家俊和王大壮看见自己已经瞎掉的双眼。“为什么要我来检查,我说好不好有什么用?真正的考验会来的,你们不用急。”他伸出手来感受了一下山间的风,接着补充道:“也许就在今夜,你们修好的路到底能不能走自然会揭晓。”
王大壮扁扁嘴,用胳膊杵了杵张家俊小声道:“原来你太师父是个盲人,我先前还以为他带着墨镜是为了耍酷呢!”
张家俊也小声的回应道:“我也是刚刚知道,平时看他走路干活和常人一样,任谁也看不出来这里面的蹊跷啊!”经过这十来天,张家俊和王大壮的关系亲近很多,两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王大壮又看了看太师父,赞叹道:“果然是高人啊,还有他的那个孙子,虽然说身体有些残疾,但我看来,那个年轻人绝对是个能人!啧啧,隐世不出的人就是和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张家俊点点头,对于这爷孙二人,他也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打算等到见到王一鸣的时候再好好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