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⑨欠谁一滴朱砂泪
弹指红颜老,白发谁染芳华,宁悠心中泣血,却还是不得不重新开始了振作,只是那华发早生,见证着她的这一次蜕变。
"玉儿,"宁悠抚上翠玉儿的脸颊,那红色的五指印至今还有痕印,该有多痛,"对不起,打疼你了。"
翠玉儿三日都陪在宁悠屋外,眼睛哭得红红的,闷声不言,终于在宁悠轻柔的安抚中大声的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小姐,你终于出来了,玉儿以为你会随姑爷一起去了,你不要玉儿了。"
宁悠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浮在嘴角,未及眼底,"我岂会随他而去。"
她很想,却不能……爷,这也是你所希望的吗……
还有一些事情,她怎么都想不通透,"玉儿,那天我冲进火场之后,你们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小姐,怎么会这么问呢,"翠玉儿胡乱的涂抹脸上的泪水,"说来也是奇怪,小姐躺在废墟里,吓死我和兰素了,还以为……嘤嘤……"说着说着,这丫头又哭起来了,宁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心底很乱,火场里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会不会,爷他还没有死?"宁悠呢喃出声。
"不可能的,姑爷的遗体已经发现了。"翠玉儿虽然很不想告诉小姐这个噩耗,却还是应该让她面对现实为妙,她这次倒是聪明的捂上了脸颊,可不能再被打巴掌了。
宁悠没有任何偏激的表现,只是听到那一句时,脑海里一根弦瞬间崩坏了。
他的遗体已经找到了,他已经死了。
宁悠,暮祈然他已经死了,你明不明白。
"不,这不是真的。"
"姑爷的葬礼就是今天,小姐,我以为你是因为这个才出来的。"翠玉儿说。
"小姐,姑爷他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模样了。"
"小姐,你有听见我在说吗。"
"小姐,小姐……"
宁悠仿佛傀儡一般,步履僵硬,回到屋里,将门掩上,"在外面等我,不要进来。"
翠玉儿停下脚步,在门外看着宁悠僵硬笔直的背影消失在暗黑中,小姐,是不是玉儿错了。
宁悠失魂落魄的坐到梳妆台前,铜镜里照应出她的身影,银丝一般的长发,长如瀑柔软的躺在肩上,镜子里的人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她在笑,明眸皓齿,嘴角弯弯,眼里却是冰封万里。
爷,你还从未替我画眉,宁悠自己拿起手边的眉笔,望着镜子,仿佛出现了那妖媚的身影,他的脸上单纯的傻笑,曾经以为他还不明白婚姻的意义,宁悠从来没有让他描眉,她心痛了,手中的眉笔轻轻地颤抖着,画出弧度。
"眉是远山眉才好看,以后我们悠然的相公一定要画出这样的眉。"宁悠的娘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他画眉,宁悠也想教祈然,他长大她便教他,是不是来不及了。
换了一身白色的孝服,镜子里的自己越发的陌生起来。
远山眉,丹凤眼,红唇白衣,这样好看的她出现在镜子里,女要俏,穿白孝,她的指甲深深的婠进手心里,痛不及心痛。
"听我命令,从今开始,重建暮家。"这一句话深深回响,还有很多人等着你振作,老爷已经接受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还有一家子需要你的照料,还有……
出去吧,宁悠,他还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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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家大堂,火势没有波及的地方,布置成暮祈然的灵堂,肃穆,白色的经幡飘扬,纸钱洒向辽阔无垠的苍穹,漫天飞舞恍若亡灵。
周围断壁残垣,狼籍一片,宁悠和翠玉儿相扶着走来,兰素不知所踪。
宁悠在翠玉儿的搀扶下踱步走到大厅里,最刺目的便是那黑色的巨大棺椁,停在大厅中央,没有任何的装饰,深沉的黑色,带着死亡的气息,深沉的令人窒息,前面摆放了香案,身后是一个大大的奠字,白色的花环里,那一个奠字,如同霹雳在宁悠的眼前分崩离析成满目的雪白。
翠玉儿忽然感觉搀扶的人脚下一软,连忙扶住了宁悠,"小姐。"
宁悠松开了她的手,如今的她脚步踉跄却固执的一个人向着棺椁走去,脚下如同漫步在云端,她的眼前除了那片黑色满目如雪。
滴答滴答,轻轻地响声在宁静的祠堂里清晰可闻,她雪白的孝服上一朵一朵红梅绽放,宁悠的眼角落下的滴滴都是血泪,
"爷,你为何,这么残忍的离开我……"宁悠距离棺椁越来越近,她身子轻微的颤动,伸出了素白的手臂,指尖惨白,触碰到冰冷的棺椁,像是尸体的温度。
宁悠脚下一软,终于再也无法向前,扑通跪倒在暮祈然的棺椁边,手扶着它,温柔的抱着那副棺材,手臂伸长着将它温柔的纳入怀中,宁悠的神色妩媚,仿佛看着暮祈然,她半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抚摸着这棺椁上的缝隙。
祈然,你真的狠心离开吗。
"不,爷,你不会死的,你不回离开的。"宁悠疯了一般推开棺椁,她不相信里面躺着的人是她的爷,她的祈然。
这一瞬间,谁都未曾料到属于一个柔弱女子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生生推开了需要两个大汉才能够打开的棺材板,一点一点,那黑色的坟墓中景象出现在宁悠的眼前。
他还穿着身前的衣服,祈然最喜欢的赭色,精致的编缀,他的脸上盖着一块白色的巾帕,宁悠颤巍巍的伸出手,掀开它,就知道那人绝对不会是祈然了。
"小姐,不要。"反应过来的翠玉儿赶紧阻止,暮秋远也恍惚过神来,让人赶紧盖上棺椁,"吾儿已逝,不要让他走的不得安宁。"
翠玉儿抱住宁悠的手臂,"小姐,姑爷他面容已毁,不要看,不要看。"她的手覆在宁悠的眼睑上,带着微微的颤抖。
宁悠眼前一起漆黑,黑色深沉,如同那具带着令人恐惧的气息的棺椁。
"凭什么证明,他是祈然。"
一个冰凉的小物件塞进了宁悠的手里,这是一颗圆润的玉珠,镂空的上边有着小小的一个然字,平时都拴在他从不离身的竹笛上,火焰吞噬,如今只剩下这颗珠子了。
世间众生,万法不离,不过是红尘痴叹,大梦归期。
宁悠瘫坐在地上,翠玉儿捂在她的眼前,手心里传来粘稠的感觉,一抬手,便是一片猩红。
"小姐--"
"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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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这壮大与你看,
你说再热闹也终需离散,我便做了这一辈子与你看,
你说冷暖自知,我便做了这冬花夏雪与你看,
你说恋恋旧日好时光,我便做了这描金绣凤的浮世绘与你看。
我等你的现世安宁、岁月静好,为何,徒留我一个人在没有你的修罗场。
宁悠皱着眉头,即便在梦中,也不得片刻解脱,所有的都是祈然的身影,和他初见时,他的单纯的笑容;再见时,他的笛声清越,还有滑稽的落水,溅起的水花,迷离她的双眼;出嫁时,他的儒雅,傻乎乎的被欺负了却还是甜腻腻的喊着娘子;每一天醒来,伴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身边都有他第一抹笑颜,这便是最美好的事情。
"祈然……",宁悠伸出手,只握住一把空气,美梦醒来,宁悠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淡淡的黑影,空荡荡的里屋里没有暮祈然,不远处烛光朦胧。
"小姐?"翠玉儿守候在床边。
宁悠扭头到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朦朦胧胧只看清一个身影却分辨不出是谁,她发现她的眼睛似乎看不清了……
"啊--小姐你的眼睛……"翠玉儿惊恐的发现,宁悠的眼神暗淡无光,黝黑的如同两泓空洞,黝黑的眼睛里,深黑无光,这绝对不是正常人的眼睛,"兰素兰素、、"她细着声音尖叫着呼唤守在门外的兰素进来,她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要跳出来了。
"兰素,小姐她怎么样了"翠玉儿询问兰素,后者正在小心翼翼谨慎的仔仔细细检查宁悠的眼睛,曾经的眸色光辉消失于无垠,她的眉峰紧皱,好棘手,兰素左右不定,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引起,莫非是暮少爷的死,导致了主子心灰意冷。
兰素摇头,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即便她是魅影观音,却也无法挽救自家主子的眼睛。
"呜呜……"翠玉儿小声的哭出了声,她的小姐为何如此命苦,姑爷才刚刚去世,眼睛又出了问题,好苦命的小姐,呜呜……
相反翠玉儿的大哭,宁悠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从暮祈然去世之后,她的脸上再无任何神情,总是冰冷异常,偶尔的笑意也绝不会到达眼底,此刻的她柔声安慰着身边哭哭啼啼的姑娘,"玉儿,我还不算是瞎了。"陡然靠近她的身边,温柔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乖,不哭哈。"
有一些东西变了,有一些却是穿越亘古的岁月都会永恒的存在。
"还有一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兰素,你去找兰雪,调查这次然苑起火的原因,"宁悠恨恨,她绝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无意的火灾,怎么可能无缘无故走水了。
兰素领命退下,宁悠忽然记起些事情。
"大火发生的时候,你为何不在爷的身边?"她将兰素留下,却到了如今才看到她的身影。
兰素立即禀报,"大火开始之前,暮少爷的院子边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人,我去追踪他们,没有想到竟然是纵火的人,辜负了小姐的信任,我没有保护好暮大少爷。"
"我不怪你。"提起他,宁悠眉心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小姐,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兰素不愿意为自己的失职开脱,但是的的确确有些奇怪的地方。
"说……"
"官紫,那个人很奇怪的消失了。"兰素如实说,对于这个陌生沉默的男人,她印象深刻,即便他的存在感不强,可是他消失了,至少她能够感觉的到。
"官紫消失了,那的确很奇怪。"宁悠挑眉,终于收到了一个前途不明的消息,官紫是否还活着,他武功高强又是被爷所救,怎么可能放任爷一个人在危险的火海中。
只是,宁悠手心里那一颗冰凉的小球,闪烁着圆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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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家重新整顿的工作在如火如荼的展开着,宁悠的眼睛却一天一天变得严重。
宁悠看不清三米外的东西,脚下的路也越发的走的磕磕绊绊,可是,每日她都在忙碌着,需要统计这一次走水之后暮家的损失,需要安抚所有的家眷,需要一点一点重新开始。
"小姐,请你休息吧。"翠玉儿看不过去宁悠终日的忙碌,牺牲了所有时间为了暮家,姑爷都不在了,小姐不需要这么做的,她很想告诉小姐,回到宁家她们可以生活的更好,可是似乎小姐的心思一直都不在这上面。
"玉儿,曾经不让你改口,是觉得等到爷真正长大的那天,我才是他的夫人,可是现在,请你也跟着大家改口,换我少夫人。"宁悠手中敲打着算珠,飞快的算出笔下的账目。
翠玉儿脸色一僵,"小姐,你要替姑爷守寡一辈子吗?"
"是少夫人。"宁悠再一次说,她的语气里带着少些不耐烦,"让兰素进来,玉儿你,也去帮忙吧。"这是明着的语气驱赶,翠玉儿有些委屈的出去换人。
"报--少夫人,门外有人一定要见到少夫人。"家丁突然从前院而来,暮家的然苑已毁,暮老爷怜惜宁悠,祈然的遗孀,让她现在居住在暮家主屋。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找她?
家丁吞吞吐吐,"好像是,是……"
"是什么?"他停停顿顿,似乎怎么都说不清楚,宁悠时间有限,不想听他如此支支吾吾,"说!"
"少夫人,那人是向少夫人来提亲的!"家丁闭上眼睛仰着脖子一吼,挣得脸通红,"老爷让您赶紧来一趟。"
提亲,怎么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提亲,宁悠提起裙角,"稍等,我跟你一起去。"
她没有丝毫的打扮,发髻里一朵白色纸花,层层舒展的花瓣,微微带着一些素净,脸上看不出憔悴,可是眼神没有丝毫的光彩。
"少夫人。"家丁伸出手臂,想要给宁悠指引方向,却被宁悠拒绝了。
她嘴角轻笑,"谢谢你,不过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暮家大厅里,一位意外到来的客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宁悠一出现,他便从太师椅里站了起来,"宁悠姐姐!"
这声音,是上官弘夜,怎么会是他?
他冲到宁悠的身边,望着这几日未见的女子,他竟然已经瘦削至此,脸上彻底的清瘦下去,下巴尖了,妩媚的气质,但是为什么他如此心疼。
"弘夜,这是你的胡闹?!"宁悠眼睛虽然看不清,可是那些大红如绯的东西,她还是能够猜得出是些什么,"你带着这些东西来做什么!"
上官弘夜走到宁悠身边,"姐姐,我只是不想你做寡妇。"他带着彩礼而来,十里红妆只是为了宁悠,人说将军王上官弘夜只懂沙场征战,不懂男欢女爱,是他的确不懂,可是他不希望宁悠守寡。
在京城里知道了暮家少爷命丧火海之后,他的唯一的念想就是让宁悠到自己的府邸来。
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明媒正娶,迎娶她。
"胡闹。"宁悠责怪。
"宁悠姐姐,我没有胡闹。"
"报--老爷,大门外又有一人求见。"家丁又来一声,这----
暮老爷正在愤怒的火气上,"不见。"
"可是--"这个倒霉的下人发现自己今天不适宜当值,他伸手擦掉脑门上的汗珠"那人说,那人说,他是少夫人的未婚夫!!!!!!!!!!"
PS:[你说你懂得生之微末,我便做了这壮大与你看,
你说再热闹也终需离散,我便做了这一辈子与你看,
你说冷暖自知,我便做了这冬花夏雪与你看,
你说恋恋旧日好时光,我便做了这描金绣凤的浮世绘与你看。加上简介里的那一句都是出自七堇年《偏生要鲜花着景,应这急景流年》,这里说明一下,只为借鉴,喜欢这样的佳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