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感觉有时候实在太奇怪了,特别是人的第一感觉,说不淸,道不明,但感觉在混沌中的准确性却不容置疑。
静谧中,曲如坤这样想。
两个人共同拥有着静谧,幸福就如同山涧小溪在静谧中衣欢快地流淌……
坤坤——
许久,枕着曲如坤胸脯的张至穹轻松地说:以前,我怕人问及我的年龄,特别是那些热心的左邻右舍五妈三婶,满怀友着一腔热忱给我介绍对像,自然而然要打探我的年纪。
三十五啦,我坦率地说道。
三十五?!对方一惊,不相信地看看我,眼睛立时显出愕
然,不可能吧……
他们自然不信,因为即使在城市,三十五岁的大龄青年也实属罕见,在婚姻上早已是困难户啦,除非你是一个让人不可思议或让人非议的独身主义者。
还是咱们的城市太小,对一些有悖常规的事体大惊小怪,城市要是大了,人口多了,人们自然见怪不怪,更何况人们的私生活和一些隐私呢?
曲如坤给张至穹作着注解,她的手已离开他毛蓬蓬的头发,已攥起拳头,给张至穹轻轻捶背。
说来也是,张至穹没有听曲如坤的话,却接着自己的思路,说:三十多岁的年龄段,要在过去,就该划进中年行列了,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似乎已经过去。是啊,人能有几个三十五岁呢!难怪人们对我惊愕不已。自己静下心来想一想,确实有一种叫人难堪的后怕,……坤坤,从拥有你以后,我不怕了,我能和大街上那些携带娇妻相拥女友的男人们一样,走路有一种傲视人生的自信和自负感啦……
看,你又在抒情。
曲如坤轻轻捂住了他的口。
张至穹一个激灵坐起来,有些神经质地面对了曲如坤,双手扳着她的脸,又将她的头发朝后理去,拍拍她富有弹性的脸颊,忽然说:
坤坤,我三十五岁啦,我整整大你十岁,在文学艺术界,差十岁就差了整整一代人,你会不会嫌我苍老。
苍老二字把曲如坤说得发笑了,她笑起来,面容就酷似电影明星郑爽了,特别是嘴唇和眼睛的俏皮特征,真让张至穹不知如何爱怜才好。
穹哥,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不可思议呢,三十五岁的男子正是思想成熟事业上有建树的年纪,是如日中天的大好时光。就说你吧,这种成就感在你不经意的微笑里,在你的眉宇之间时不时就流露出来了,这些,你并无察觉,成就能铸造人的气质。三十岁以下的小青年是断然没有这种气韵的,他们的人生阅历,他们的生命悟性还没有磨砺,没有修炼到这个地步,没有达到这个火候上。一个男人的魅力并不在于他拥有一张俊美的面容,他拥有一个璀璨的年龄段,在于他内在的气质潜存的能量以及人被社会认可的成就……穹哥,对于我,你有着无穷的魅力,我爱你,喜欢你,爱你的一切,甚至达到了爱屋及乌的程度,我再要无节制的表白,就显得言辞累赘了曲如坤的双手紧紧搂着张至穹的脖颈,她晾晾的玉一般的脸就贴在张至穹发烫的脸颊上……张至穹觉得她的脸上有湿湿的泪水流下来,汇合在她的鼻梁处。他有些疯狂地搂紧她,使出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他想把她的一团儿香馨柔韧的身体一下子吞噬了下去……
他含含糊糊地叫她;
曲如坤却慢慢挣开他的双臂,她的脸上已滚荡两朵绯红的云,它们在轻轻游移和悄悄碰撞着,把她白皙的脸庞点缀得艳丽无比。
曲如坤没有说话,她的眼睛有些迷蒙,她抬起头,把一对富有性感的唇一点点贴近张至穹的脸侧,额角……她没有忘记摘下他的那副近视眼镜,她端详他片刻,悄悄地却有力地吻着他有些凹陷下去的双目。张至穹闭上眼睛,他觉得她的吻像阳春三月的一缕春风,凉爽中伴随着融融暖意,又似这美丽六月的涓涓山溪,在他的脸上潺潺地流啊流啊,春风和山溪一般的亲吻流泻到他的耳侧,突兀硕大的喉结和他的瘦削却结实的胸脯上了。他的一条条凸显的肋骨感受到了这真切而深情的亲吻,它们一起随着心跳而起伏着,用神圣庄严的律动来迎接这迷人的真吻。
如坤的吻一直缓慢而执著地延伸到了他的小腹上了,张至穹感到全身滚动着火山的岩浆和海啸的汹涌,他的小腹部承受着一股巨大的压力,他感到了一种憋胀。
坤坤——
他叫出了声,他的喘息像儿时农村老家那一面抽拉着的风箱一样了。
他明显地感到憋胀消失了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全身的积攒全涌挤到他身下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想像不到那地方矗立着怎样的一座高耸笔直的金字塔……
曲如坤依然朝下吻去,并慢慢解开他的衣服,当他完全彻底成为一个**的身体的时候,他才觉出他黄而黑的皮肤和白净如雪的曲如坤形成怎样的反差!
穹哥,这,这才是男子汉的肤色……
曲如坤喃喃地说:
你,却十分结实,就像一尊细而高的铁塔……真的,穹哥,这才是男子汉。
曲如坤还待吻他的时候,张至穹已坐起身来,这时一丝不挂的他在曲如坤面前一点点坦然起来,自然起来,强烈的欲望和饱满的爱恋从胸腔里一直延伸到他的全身,最后澎湃凝聚在他的腹之下,他感到无法呼吸的时候,揽腰把如坤抱起来,把她丰满俏丽富于性感的嘴唇吞在了口中……
曲如坤的舌头如一条滑腻却有些凉爽的小鱼,在张至穹亲吻她的时候,他的口中就有她香馨柔美的舌尖一点点探进来,那凉津津的口液带着姑娘的体温和无法名状的润滑在两人的舌尖舌身上滋润,这令张至穹心灵悸动更让他全身战栗……他把口移后去,咬住曲如坤小巧的耳朵和雪白的脖颈,他看到她紫色的血管儿从雪酥的颈项里延伸下去,延伸到一片朦胧的白皙里……
曲如坤原本穿一身晚春的装束,那是因为初夏夜归时天气渐凉的缘故,她把一组黑色麻女士呢三件套装在进屋时脱下后,内衣就着了心形领套头衫,质地如丝的内衣长至腰部,勾勒出隆胸细腰的动人曲线。她下穿筒裙,长至优美的膝上,裙摆似乎扎着细碎的小牙边,腿部番茄色锦丝高筒袜,色彩明艳优雅,给张至穹一种舒展自然、蕴含淸纯之美。
张至穹动手褪下她的高筒丝袜时,他的双眼就被她修长雪白的双腿和一对俏丽的脚丫迷住了,他没有细细观赏过她的双腿和那一双迷人的脚丫。曲如坤的脚和她苗条修长的身材一样,长而且俏丽,从脚趾到脚心脚面都呈现着一种优美的弧度和光洁的白净的亮色,脚跟处丰满圆润,很适当地收缩,就把整个脚部勾画的富有工艺的品位和肉感的娇娆……当张至穹籲抖的手伴着深长粗重的呼吸最后褪下曲如坤的绯红色贴身内裤后,展露在他眼前的是一朵优美绝伦的花,他看到每一朵花瓣都以花蕊为中心在两边延伸成一个天然的楠圆形状,条理分明,高低有致。他感谢造物主缔造了这样的绝妙的天香
坤坤,我要——
张至穹这样说过,他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身体里面在轰轰烈烈地鸣响,他的激动使不再陌生的他依然有几秒钟的盲目寻觅。但他毕竟不是第一次了,当他进入她体内的那一刻里,他惊讶自己的完全和彻底,没有一点点犹豫和丝毫的保留,似乎是对刚才片刻盲目探寻的一种补偿。他又想到院西那满树的榴花在为他而开放,每一朵都是曲如坤迎合他的最动人的礼物——张至穹持续的高昂一次次把曲如坤带到远山远水,越过城东的太岳山又奔赴遥远的二郎峰……
曲如坤愈来愈清晰的呻吟渐渐变作紧张而有些响亮的喊床,她想抑制自己的呻唤,但经不住张至穹愈来愈热烈的激情,她索性放弃人为的制约,闭起涌出泪花的迷蒙的双眼,用一腔缠绵亲昵的呻吟和跌宕起伏的全身扭曲来真诚地迎接这无法熄灭的伟大壮丽的澎湃激情……
又一朵美丽的榴花在初夏的热情中饱满地无拘无束地开放了,释放着浓淳的香艳和对生活的狂热抒情……而张至穹引导着曲如坤一起轰轰烈烈地走进火热生活的美妙之中。
热情的夏日之风停歇下来,多情的杨叶们在闲适中舒展着亮丽的翠绿。
一切都静静地安谧起来。
听得见黄昏时分并不遥远处那习以为常的市声;
也听得见两人平静下来的匀称的呼吸声;
宁静真好。
穹哥,你累了吧,要累,你就小睡一会儿。
曲如坤弓起身子,给张至穹拉来一块毛巾被,给他轻轻盖在胸腹上。
张至穹看到她刚刚换上的睡衣里朦胧着丰满的裸体,她弓起身时,睡衣将臀部圆润饱满的轮廓优美地勾勒出来了。
睡衣是素白的,料子是素绸缎的,张至穹伸手摸一摸,睡裙发出咝咝的声响,他端详着裙子上部的两条细肩带儿,看到她浑圆的肩和白美的胸脯在细肩带下面露出熠熠玉辉。
她侧过身子,左手轻轻拍着张至穹,右手臂支撑着头部,静静地注视着张至穹。
歇一会儿吧,穹哥,歇一会,疲乏就过去了。
她的嗓音和拍打的声音一样轻柔亲昵。张至穹心田滚过一阵蜜意,他像回到了儿时,像接受临睡前母亲的轻轻拍抚一样。
我不困,坤坤,我们说会儿话吧。
他趁势把她揽进怀里,两人无言地躺下。
张至穹确实没觉到累,他此刻的感觉是打了一场篮球后又痛痛快快洗了一澡的情状;又像是一口气赶写完一个很满意的短篇小说之后的感觉,有一种释放的轻松和倾泻的愉悦,他要充分享受这种释然的神怡,在这夏日美丽恬静的黄昏时分。
曲如坤枕着他的胳膊,静静地躺着,乌黑的头发在他的胳膊上流泻下去,披散在白净的床单上。他看到她的胸脯起伏时,结实而高耸的双乳把薄薄的睡裙顶起来,绯红色的**若隐若现着,形成一段高低有致的曲线。
穹哥,你在想什么?
如坤问。
黄昏一点点走近他们,屋里的最后一缕橘黄的光线被收敛走以后,屋里的空间便在明暗交错中徘徊。
这给人一种错觉,是黎明?还是一个蒙蒙混沌颇富诗意的梦?
张至穹的意识在梦里游移,眼前幻化出一片开阔的天地,是混沌的大地,还是苍茫的大海?他一时说不淸楚。他的思绪依然在幻觉的天空里游移的时候,曲如坤的问话轻轻地拽回了他。
穹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
我,坤坤,我都弄不清我在想什么,我什么也没想吧,大脑里有一片怡人的空白,像云的移动,像风的飞漩,像诗的朦胧,又像水的浩渺……
穹哥,这是大脑的另一种休息,另一种调剂,是一—
曲如坤还没说完,张至穹就接着说:
坤坤,这是你给我带来的,是性愉悦的一种积极的延宕,以后,我要无数次充分体验和独享这份美妙的延宕了。
曲如坤用细长的手指在他的额上轻轻敲打了几下,有几分娇嗔地说他成了一个调皮的老顽童。
以后要限制你呢,不能让你无节制的频繁,这样下去,乐不思蜀,小说江山,谈何固守?如坤说罢,嗬嗬笑了。
我宁要美人,不要江山,美人可以个人独享,江山永远不会归属于个人,即便是文学的江山。张至穹也半认真半开玩笑。
穹哥,你学坏了,我不要你这样。
曲如坤爬到张至穹的身上,把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都听见对方咚咚的心跳,感受到对方血脉的涌动。
坤坤,你在想什么呢?
许久了,张至穹问;
穹哥,我在想一
曲如坤深深地吻了他一下,说,我说出来,你可不能生气。
什么?
张至穹有些警觉。
我在想,穹哥,在我之前,你恋爱过么,我很想成为你的初恋者,我想这绝不可能,你拥有过其他女性么?
曲如坤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女人的心,毕竟十分敏感十分细腻。张至穹想了一下,毫没推辞地说:
坤坤,你问的是这个么,我以为是啥呢,不过我说了,你也不能生气,你得在感情上挺住呢!
是么?!
曲如坤有些紧张,为了抑制自己的紧张,她的胸脯紧紧贴在张至穹的胸上。
张至穹被她结实而柔韧的双乳弹了一下,他感到她的呼吸有了些紧凑,他的胸上像压了两朵硕大的花蕾,起伏的韵律像花蕾在一点一点绽开。
张至穹笑一笑,为了无言地安慰她,他伸出结实的双臂,手掌用力地按在她丰腴瓷实的臀部上。
坤坤,你听我说,我先后拥有过三个女性,真的,我不骗你,你听我细细道来。
张至穹说罢,感觉到身上的曲如坤身子似乎抖了一抖。
他只好用力搂紧她。
况且,三位女性都有各不相同的曲折的历经,或者说遭际也可以——遭遇第一位女性,已是遥远的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正值五岁,那姑娘和我一般大小,可能也是五岁吧,要么大我一岁,她六岁。她叫夏桂花,是我在农村老家的对门邻居。我们从两岁开始起,就在一起玩耍,在春天的苜蓿地里抓蝴蝶儿,在夏日的打麦场上捉蚂蚱,在秋天的谷子地里听蝈蝈鸣叫,在冬日的积雪上面积雪人……至于玩过家家,扮演爸妈父母更是家常便饭。
夏桂花,一个多么地道多么富有乡土气息的美丽的名字,和她的名字一样,她长得娇俏喜人,俊美明艳,一副天生的小美人坯子。田野的风把她圆嘟嘟的小脸涂抹成自然健康的红润,她铜铃一样稚嫩清脆的笑声时时闪烁在村巷深处,落满老枣树的阴凉之下,也洒在我五岁的童稚心田里,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是她理所当然的丈夫了,你看我多么超前,多么先锋!两家大人在一起坐下来闲聊时,开玩笑问我们:
桂花呀,你长大找婆家么?
找哩!
桂花的小圆脸像八月桂花一样艳丽;
找谁家呀?
大人们又问;
桂花眨眨圆圆的大眼睛,说:
就找到穹穹家吧,近近的,他要打我了,我好找我妈。
大人们一阵大笑。
大人们又问我:
小穹,人家桂花愿意给你当媳妇,你给桂花买什么好东西
我想了又想,是呀,该买个啥才合桂花的意?我忽然想到了大汽车,那是我们小孩娃们最喜欢看的,有时村里来了一辆,在车后跑着追着看呢。
就给桂花买一辆大汽车。我说;
夏桂花作难地眨了眨眼,想了想,说:
我家的院门太小了,汽车开不进去!
大人们又一阵大笑
这样,我没有给桂花买成汽车,自然桂花也没有嫁给我之后再没有和桂花玩耍。五岁时的轰轰烈烈的早恋,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夭折啦!
完啦?
曲如坤问;
完啦!
张至穹答;
曲如坤噫噫地笑着滚下了张至穹的身子。
曲折么?
张至穹问;
曲如坤一人还在悄悄地笑。
遇到的第二位女性叫翟小胖。和她的名字一样,这是一个敦敦实实的胖姑娘,多年后仍能想起她那时矮矮胖胖的喜人模样。
那时候我升入二年级,有过早恋和失恋遭遇的我对小女孩们非常敏感。那时候课桌很小,老师在排座位时要考虑到每个孩娃的胖瘦搭配问题,清清瘦瘦的我就和矮矮胖胖的翟小胖搭配在一桌了,这多有趣!
小胖的老爹在村里的配种站里喂牲口,小胖的衣袋里常常装一些这些特殊牲口们喜吃的豆饼。那年头饥饿,小肚子常常是瘪痛的,看着小胖上课时偷偷地贪吃,我真是垂涎三尺,小胖看出我的羡慕,故意把圓螂嘩的小嘴拍得山响,下课后,她把我叫到无人的一旁,很有心计地说,小穹,你想吃豆饼么?
我点点头。
她拿出一块豆饼来欲给我时,手又缩了回去,说,你得答应今后你和我好,不能和其他女娃好。
黄灿灿的豆饼的诱惑使我又点点头。
从此我天天总能享受几块村里配种站的小叫驴才能享受到的豆饼。几个月下来,我的小脸儿上明显地多长了一些嫩肉。
但我得和翟小胖玩耍,这是当初规定的条件。星期天了,小胖背着他的弟弟,我引着我的妹妹,一块在草坪上跳绳子、扔沙兜,玩得高兴了,小胖就大方地掏出几块豆饼,每人发一块。我们坐在草坪上,看着蓝蓝的天,看着青青的草,噃着清香无比的豆饼,尽享着孩提之乐,用现在话来说颇富诗情画意呢!可是,这种诗情画意没能维持多久,班上又一次大调整大换座位,我和小胖被分开了,我换到了后边和一个男孩子坐到了一桌,而小胖的同桌换成另一个男娃,我在课余时间里,一次次看到那男娃的嘴里嚼着香香的豆饼,草坪上土坡里,蓝天下青草上点缀着的是小胖和他活泼的身影,游荡着淸脆欢乐的笑声,就这样,我被翟小胖一点点冷落一点点淡忘了,连同她那一块块诱人的黄豆饼……
多可怜的小人儿!
曲如坤又嘻嘻地笑着,附在他身上,给了他一阵热烈的香吻。穹哥,你一直在敷衍我呢,避实就虚呢,我想听后来的,第三位女性一曲如坤娇娇地催他。他抱着她,笑意从他脸上一点点隐去了。我所遭遇的第三位女性……十年前的那一段他没有告诉给任何人的情感经历,此时像这愈来愈浓的暮色,一包围着他,浸漫着他,三十五岁的心域被这种沉重的浸漫弄得倾斜起伏了,一缕无法解释的忧郁色彩,笼罩在张至穹此时看上去有些模糊的脸——
张至穹那会儿还在离这座美丽的晋南城市约二百里之遥的西山区某县城中学任教。春末夏初的一天,他从县教育局看到省教育学院中文系招生的有关通知,教育局把名额下到县一中,一中的领导们研究决定后,张至穹才有了到地区考试的资格。等把一切表格填好,在县医院进行体检等一系列考前的一应准备做好,离考试还有短短的十天时间,他要复习历史、地理、政治、语文自不必说,还有他最惧怕最伤脑筋的数学。好在他教语文课的同时,还兼任一个班的历史和地理。以前也有一定的史地知识积累,心里就有几分把握。临考前的三天时间,暴雨如注,从交通局传来消息,通往平阳城的公路被山洪冲毁,十天内车辆不可能通行。
怎么办?
张至穹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后天就要考试了,现在还被困在这遥远的山城里,当最后一次从运输公司打探回来的路上,他对这闭塞山城的伤心已达到了极致。同时,一个决断的从容也写在了他的脸上——骑自行车,翻山越岭也要在考前赶到平阳城。
张至穹的好朋友陈庄子在关键时候帮了他的忙,庄子的父亲在县邮电局工作,庄子在他父亲那里借到一辆结实耐用风雨无阻的绿色自行车。多年之后张至穹每每看到迷人的绿色,或置身于城市翠绿的公园,或在大冬日看到依然浓绿的冬青树,张至穹的意识里就跃出那一辆小巧结实的自行车,想到好友陈庄子那一张黝黑瓷实的脸。是他借的那辆绿车子驮着他张至穹在夏日无情的风雨中,在山路的起伏睁嵘里,自淸晨五时到夜晚八时整,风雨兼程的他疲惫地骑到了平阳城。登记了招待所,了解到自己的考号、所在的考场后,他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是平阳市第二招待所,处于闹市却又闹中取静,他所登记的又是一排平房,整个平房的上空被宽大的法国梧桐的叶片遮挡得一片浓郁,不远处有阑珊灯光射过来,洒下斑驳陆离疏朗有致的虚影儿。
除了双腿困顿,张至穹并未觉得特别的累,经过洗涮又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他感到精力又一点点回拢到全身了,二招宁静的气氛又使他心情愉悦,他对以后接连两天的文化考试充满了信心。
请问,你也是参加省教育学院招生考试的么?
张至穹在树影的斑驳里默默站立的时候,一声清脆柔软操着普通话的女性口音问他,一个身着衣素洁连衣裙的中等个头姑娘在他愣怔的时候,站在他面前。
是啊!
张至穹有些惊讶,他惊讶姑娘的猜度如此准确。
你是——
没待张至穹问下去,姑娘介绍说:
我也是考省教育学院的,我在中条山有色金属子弟中学工作,我是昨天来的,我叫秋玉萍。
姑娘的落落大方和热情坦率使张至穹对她产生了好感,他也作了自我介绍。问她考什么专业。
我考中文。
真巧,我也是!
同一专业的报考使两人除了惊喜之外,莫名地产生了亲切之感,话题就多了起来。因姑娘住在他的隔壁,在以后每天两科并不紧张的考试之后,他在她的屋里或她在他的屋里逐一对着考題,猜着答案,并评估两人的各科成绩。张至穹发现秋玉萍的记忆力特别好,历史、地理两科答题几乎无懈可击。语文除了知识题外,作文他们无法评估,而数学,秋玉萍做对的是几道代数题,而张至穹仅仅做了几道几何题。数学这科令两人多少有些灰心。
就全靠其他几科往上提分啦!
秋玉萍企盼着说;
可不是,但愿数学少拉一点分数,不过,报考中文系的,数学大多都差。
张至穹安慰着秋玉萍,也安慰着自己。